第75章 杀 气
弥陀寺距将军府不远,也在山脚,占地很广,分前殿中殿和后殿。
王太守显然已经打过招呼了,景瑜到的时候,寺里的和尚已经把中殿的经堂,收拾出来,准备安置灾民。
景瑜在老方丈的带领下,拜过大雄宝殿,巡视经堂。
经堂在中殿,能容纳上千人,已经很大了,但还是不够。
受灾的人,实在太多了,起码得有上万,就算只能救回来一半,也得要四五个经堂才能放得下。
寺里的和尚正在收拾空置的僧房和客房,连他们自己住的僧房也腾出来一些,但还是不够!
赵骁烁在寺里转了一圈儿,能用的地方都用了,只剩后院的演武场是块大空地。
景瑜和老方丈商议过后,赵骁烁与蒋副将带来的士兵,一起在那块场地上搭起了棚子,预备用来安置灾民。
半个时辰后,陆续有灾民被抬进来。
大多昏迷了,用棉被裹着,还有微弱的气息。
被安置在经堂,由大夫跟着,给皮肤表层涂药,青紫的地方还有救,灰黑的地方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景瑜被冻透了。
弥陀寺的雪,早已被清理干净。
但冷风像长了眼睛,透过每一个毛孔,往骨头里钻,他艳红的唇,被冻得乌青,掩在墨狐大氅下的手背上,发青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下,斑斑又驳驳。
景瑜在担架之间穿梭,透过那些冻僵的面目,景瑜的眼前,再度浮现鳌城太守那张令人憎恶的脸。
若是在刚坍塌的时候,就开始施救,伤亡何至于如此惨重?
赵骁烁在马车里的话,再度回响在景瑜的耳畔,
“鳌城富庶,在民不在官。”
“鳌城太守握有一支商队,来往于鳌城与外海岛屿之间,每年,成船的货物从鳌城出发,被运到外海,半年时间,换成了成船的金银财宝,再被运回到鳌城。”
“鳌城里的大户,家家都有座金山。”
“海匪?”
“哼!王太守和吴旷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吴旷为此,专门养了一队亲兵,每次商队出海,随船为商队护航!”
“如果不是吴旷被留在了京郊大营,驻地粮仓被毁的事,根本到不了盛京!”
“沈月白知不知道?”
“吴旷那队亲兵,相当于私兵,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绝对不可能让沈月白知道!”
王太守,不止要为这些灾民赔命,景瑜心中暗暗谋划,他要这些蛀虫,吃进去多少金银财宝,就吐出来多少金银财宝!
查,还敢养私兵,立刻传信给青禾,查吴旷!
赵骁芸从没来过陆府。
陆翎是不受待见的庶子,在陆府,连下人都瞧不起他,自然不会把狐朋狗友带回来。
景瑜和吴玥去了鳌城;
景姝天天往京郊大营跑,根本见不着影儿;
杨文玉只剩杨翊一个儿子,开始管教起来,天天在家考教功课,门都出不了;
赵骁芸和别人又玩儿不到一块儿去,最后,只得送了拜帖,来找陆翎。
陆翎住在陆家老宅里,荣华没有了,富贵还在!
赵骁芸由下人引着,穿过前院儿,在一处池子边,见到了正在往池子里撒鱼食的陆翎。
虽然节气到了初冬,盛京的地气暖,池子里的水,没有结冰,游鱼扑腾,池水浑浊。
鱼食撒下去,肥胖的锦鲤,争相张嘴,抢夺鱼食,彼此相撞,水花翻滚,一点儿都不好看,相反还有些自相残杀的凶残。
赵骁芸走过去,听说陆翎的腿,被打折了,他不敢看,目光飘忽,“你还好么?”
陆翎没看他,依旧往池子里丢鱼食,淡淡道,“坐吧,你都看到了,没什么不好的!”
赵骁芸有些后悔。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陆翎,不知道和陆翎说什么,但人家落魄了,自己就不来往了,好像又不够仗义。
可见了面,就仗义了吗?面对曾经的朋友,落魄至此,他只是礼部的一个小官儿,又能做得了什么!
如果自己官大就好了,官大,
景瑜官大!
赵骁芸兴奋起来,“景瑜去了鳌城,他在御前能说的上话,等他回来,咱们去找找他,”
他见陆翎不吭声,以为他落不下脸面来,又道,“这事儿,不用你去说,我去帮你说!”
赵骁芸突然豪爽起来,“我去帮你说,你就等消息就行!”
求景瑜帮忙?还不如直接去死,来的更痛快!
“呵呵,”陆翎突然笑了,声音很轻,但赵骁芸莫名的觉得有些森然。
明明陆翎的仪态都很好,他是坐着的,人虽然单薄,腰背笔直,全身上下依旧维系着世家公子的教养。
但赵骁芸就是觉得自己的周身,无端的被一种森森的鬼气,给缠绕了。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来源于何处,对面坐着的,是他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感觉?
可能是这个冬天太冷了。
“赵骁芸,谢谢你的好意,”陆翎的声音依旧很轻,声音里,仿佛没有一丝攻击性,“不过,我还没有落魄到,要靠朋友来帮忙。”
赵骁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他觉得陆翎变了,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变了。
他漫无目的的在乾西大街上晃荡,
“嘶~~”
“不要命了?往马蹄下撞?”一个车夫谩骂着勒紧缰绳,马蹄擦着赵骁芸额前的碎发,重重落下。
赵骁芸骤然一惊,他蓦的转身,看向身后的陆府,是杀气!
尽管陆翎在极力掩饰,但赵骁芸还是感受到了,陆翎的周身,弥散着浓烈的杀气,他要杀了我?
救命,立刻给景瑜写信,景瑜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