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杖 杀
陆曲、王书仪、王安玉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进了天翊宫，沿中间青石板路，走到小皇帝面前，对两边受刑宫人凄惶的哀叫，视若无睹，对着坐在正殿门前的小皇帝屈身叩拜。
青禾叫了起。
老太医抹着额头的汗，从殿内出来，跪在小皇帝脚下，磕头。
王书仪垂着头，看到太医院院首官服的下摆，心都凉了。
他觉得今日的日头格外晃眼，踉跄一步，险些栽倒。
王安玉眼疾手快，上前半步，堪堪将父亲扶住。
青禾把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神色未变，波澜不惊。
老太医拜过后，道，“启禀陛下，太后娘娘，醒了！”
他忙了一宿，声音有些沙哑，院子里的求饶声吵得人心烦，王书仪侧着耳朵，尽力去听。
“好！”青禾抿了口茶，声音里有着少年人的清朗，“院首辛苦了，烦请您再守一守，务必看顾好皇嫂！”
小皇帝的话，在宫廷里摸爬滚打半辈子的院首，自然听得明白！
王太后中毒，人虽然救回来了，但中的什么毒，怎么中的毒，至今未知，因此，也难保不会二次中毒，他要时刻盯着，防止再被下毒。
他领了旨意，麻溜起身回内殿，一刻也不敢耽搁。
小皇帝的话，王书仪听得清，一直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松缓，听着聒噪不休的求饶声，他眼神阴鸷，再度跪了下去，冷然道，
“启禀陛下，太后中毒非同小可，这些伺候的宫人，决不能轻饶，请陛下杀一儆百，为太后主持公道！”
王安玉看着光影里的父亲，直想扶额，难怪那些年，祖父总是压着父亲，这是真笨呀！
杀几个人算什么，这些小喽啰杀了一批还有下一批，谁都知道谋害太后是死罪，为什么还有人谋害？迫不得已呗！查出幕后主使才是至关重要！
如若不然，妹妹在后宫之中，还是朝不保夕！
青禾看着跪在地上的王书仪，这蠢人，有时候也有些用处。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他板着脸道，“王大人所言甚是，这天翊宫上下，伺候太后不周，致使太后中毒，除了皇太女殿中之人，其余宫人，一律杖毙，以儆效尤。”
什么？
王安玉骤然一惊，小皇帝之前处世不会这样莽撞，更不会这样残暴！
是景瑜走了，小皇帝在害怕，开始大开杀戒了？
把人杀了，确实可以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但治标不治本呀！
幕后主使绝不可能是这些小小宫人，只要幕后主使还在，妹妹依然险象环生！
比王安玉更震惊的是陆曲！
长棍落下，噼啪作响，老头心中，怒火中烧！
小皇帝不是在杖责宫人，他是在杖杀宫人？
陆曲放眼望去，近二十个宫人被按在长凳上，日光灼灼，照在染血的宫装上，刺痛了陆曲的眼！
近二十条人命！小皇帝不问青红皂白，要直接杖杀？
这是怎样一个残暴的君王？
小皇帝年纪尚小，必须要给他改过来！
陆曲面沉似水，掀袍下跪，声音沉重，“启禀陛下，太后受人毒害，人命关天，然而，到底是谁要毒害太后，又是如何毒害的太后，这些事情尚未清楚。”
“此事需严加查办，一旦查清，涉案之人必将严惩，无辜之人也不必枉送性命！”
青禾透过晨起的朝阳，看向陆曲，老头儿身着官服，头戴官帽，白须浸光，正气凛然。
他故意把‘枉送性命’四个字，咬的异常清晰，老头在控诉青禾枉为人君！
青禾眯起眼，极力掩下心中那蹭蹭窜出的小火苗儿，他有些拿不准，这火烧的够不够旺呢？要不要再加把柴？
他冷着脸，看起来很不高兴，又把话说得冠冕堂皇，“陆爱卿，请起，爱卿为国鞠躬，为民尽瘁，乃无双国士。”
“然这些后宫宵小，为一点口舌之争，就敢毒害主子，如此奴才，百死也不解朕心头只恨，爱卿不必为他们劳心费力，只管准备秋闱即可！”
什么？小皇帝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你在草菅人命！亏得老夫昨日还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才。
你分明是个暴君之才！
陆曲动了真气！
胡子都快飞了，他不起身，脱口而出，“荒谬！普天之下哪个不是你的臣民，外面的黎民百姓是你的臣民，这宫里伺候的宫人就不是你的臣民了？你怎么可以如此视人命如草芥？”
老头儿被气狠了，有些喘不匀，青禾看着老头儿通红的脸，心里嘀咕，‘这老头看着仙风道骨，怎么发起脾气来，像个钟馗？’
陆曲平缓了一下呼吸，说出的话铿锵有力，“陛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宫人的命也是命！”
“若查出实证，谋害当朝太后，自然最不容赦，但如此草菅人命，实乃暴君所为！”
暴君所为？
王安玉猛的掐了自己一把，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饶是他定力不错，聪敏机警，也被这句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石板粗糙，磕着膝盖，很疼，他也顾不得了，慌忙打圆场，“陛下，太后中毒，陛下宅心仁厚，亲自看顾，”
他慌忙整理措辞，“太医院院首救治一宿，才救回太后性命，可见下毒之人，用心奇巧，岂是小小宫人能谋划得了的？如若不查清楚，放任此人继续在宫中行凶，可就成了养虎为患了，请陛下三思！”
王安玉说完，额头触地，卑微至极。
青禾没看他，也没搭理他，继续对着陆曲道，“陆爱情的意思是，要救这些无辜宫人了？”
小皇帝把无辜两个字咬的极重，似气急败坏一般。
老头清正严明：“回陛下，有罪当罚，无辜不可受累。”
板子还在继续，求饶声已经小了，有的宫人开始气息奄奄。
青禾与陆曲对视半晌，似被逼到了绝地，道，“三日，陆爱卿亲自主理太后中毒案，三日之后，若是查到真凶，依国法处置，若是查不到，今日这些受刑的宫人，再杖毙一次！”
“到时候，陆爱卿，可不要再如此多言了！”
陆曲中期十足，叩首道，“臣，领旨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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