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挣 命
玄门之外，呼号的西风把烟尘吹散，露出烧焦的木桩和被烟尘熏得面目模糊的大岚步兵。
拓跋天野带着残部奔向苍门。
景瑜冷漠的看着，北胡骑兵像一条长蛇，甩动着黑黢黢的尾巴，消失在盛京的西北角儿。
‘护国军’在景瑜的指挥下，重整阵型。中军压阵，两翼归队。
在东北方的草野上，一人一骑，快马而来。
景瑜认得，景姝回来了！
她穿过安静下来的木桩阵，停在了景瑜的战车前，望着焦黑的土地，不无遗憾道，“打完了？”
“还不算完！”景瑜侧身，把令旗扔进竹筒。
景姝眸光发亮，“怎么说？”
“还得收个尾！”景瑜呼了一口气，强压下疲惫，迎上景姝的目光。
“我去，”景姝神采奕奕，灿然一笑。
“你跟着左副将，带左右两翼兵马，支援苍门！”景瑜声音平淡，听不出疲惫，他银白色的铠甲在烈阳里，熠熠生辉，“其余人等，随本帅镇守玄门。”
左副将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末将领命！”
景姝调转马头，一马当先，向西疾驰而去，她黑色的大氅飘扬在风里，像雄鹰的羽翼，只要一阵风，就能直冲云霄。
景瑜望着景姝消失的背影，道，“还有爆竹吗？”
他身后的右副将回道，“还剩不到半筐。”
“你去，带一队人，”景瑜上前一步，站在战车边缘，握住扶手，不动声色的支撑着身子，道，“带上那些爆竹，跟在他们身后。等他们和北胡打起来的时候，在城东北角，找一个他们看不到，但能听到的地方，把那些爆竹一起点了！”
“一起点？”
那副将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半筐爆竹一起点，离得远，能听到，又炸不到，有什么用？
“对，不用靠近，一起点，只要声音大，就行！”景瑜坚定道。
那副将不明白景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也不敢抗命，只得满目狐疑的跑去找那半筐爆竹。
护城河外，吴旷被堵住了退路，愤恨交加，带着‘护国军’再度杀入战圈儿。
这一次，他没有挑选对手，而是如同泄愤一般，碰到一个北胡骑兵，砍翻一个！
他把每一个北胡骑兵，都看做唐仁，每一次挥刀都大叫一声，“唐仁，拿命来。”
一团烈火，在他胸膛内，烈烈燃烧，他的信念，突然变得异常坚定。
他要活着，一定要活着，活着回去，像砍死这群蝼蚁一样，砍死那个令人讨厌的唐仁。
吴旷的疯狂感染了身边的副将，副将吴三也跟着他，一边大喊“唐仁，拿命来，”一边把矮种马上的北胡骑兵，捅翻在地！
“唐仁，拿命来，”一传十，十传百，以吴旷为中心，四散传开。
一时之间，竟在大岚军中传成了一句战歌。‘护国军’的每一次呐喊，仿佛都为躯体注入了新的力量，砍向北胡骑兵的长刀，在这一刻，陷入了疯狂。
疯子对上疯子，狼群对上豺狗，除了撕咬还是撕咬！
血腥味儿在鼻腔里驻足，嘶吼声在耳膜边徘徊，北胡人不想饿着肚子，大岚人不想失去家园，他们在刀光剑影里拼命搏杀！
与城外的天翻地覆不同，天清宫里，青禾在镇定自若的看戏。
太皇太后也觉得刚刚这一问有些不对，但她一心惦念着青戟，只想尽快把人赎回来，来不及细想，匆匆向身后的李遇道，
“去，你亲自去，传哀家谕旨，宣景瑜到上书房议事。”
李遇不敢有误，领了命，匆匆出了上书房，青禾几不可查的瞟了一眼江菱，江菱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给青禾比了一个，已经安排好了的手势。
青禾心下了然，对着刚刚起身的赵骁芸道，“赵爱卿此次出使北胡辛苦，能给朕说说这北胡大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回陛下，”赵骁芸见皇上主动问话，连忙回道，“北胡大君看样子四十多岁，眉目粗狂，相貌凶狠，没受过教化，粗鄙的很……”
“好了，说他做什么，”
青禾正听得入神，太皇太后突然打断，愁眉紧锁，道，
“哀家问你，此次出使北胡，有没有见到太上皇？”
赵骁芸被打断，以为太后要训斥，连忙要请罪，又听太皇太后的问话，似乎没有训斥的意思，更像要打听一些永兴帝的消息，他忖度太皇太后思念儿子，便道，
“回太皇太后，微臣出使北胡，在王帐里见过太上皇。”
“哦？你见到太上皇了？”太皇太后抓紧了手里的绣帕，紧张道，“太上皇住在哪里？吃的怎么样？可有人伺候？”说着眼泪又湿了眼圈儿。
见是见到了，赵骁芸暗自思忖，可是看太皇太后惦念儿子的模样，怕是接受不了太上皇在北胡做奴隶的事实？自己要是如实说了，极有可能被迁怒！
赵骁芸一激灵，斟酌道，“回太皇太后，微臣身份低微，在北胡不允许随意走动，所以没有资格进太上皇的寝帐，也没有资格和太上皇共同用膳，所以太上皇的住处和吃食，微臣并未看到，”
太皇太后听着眉头微蹙，只听赵骁芸话锋一转，
“不过，微臣在王帐内见到的太上皇，胖了一些，连龙袍都瘦了，想来那些北胡人，应该没有短了太上皇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