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军 令
玄门西南,苍门之外,杀声震天,战事胶着。
吴旷没有采用什么战法,他在鳌城待了五年,憋屈了五年。五年里,每一次海战他都吐得死去活来,他在鳌城的战功是抢沈月白的,他从没在鳌城边军面前展露过他的武力,每一次出海,他都被晕船折磨得不成人形。
他也是武将世家用心培养的孩子,也曾英姿勃发。
这一次,他终于回到了陆地上,拿起了长刀,他要为自己正名。
吴旷的左臂,被弯刀砍伤了,暗红的鲜血浸湿了玄色的衣袍,有些疼,但吴旷毫不在意,他战意正盛。
他不认识达奚托合。
但是他听说,北胡的第一勇士拓跋天合被小皇帝一剑刺死后,景姝一把匕首夺走了新上任的北胡第一勇士——达奚托合的一只眼睛。
这个一只眼睛的北胡壮汉,应该就是景姝的手下败将,北胡的新任第一勇士——达奚托合。
杀了他,他背后的北胡骑兵将变成无头的苍蝇,任他屠戮,而他——吴旷,将一战成名!
达奚托合也负了伤,他的右腿被这个满脸横肉的大岚人割破,外翻的皮肉在萧瑟的秋风里,吐着血丝。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比这更重的伤,他也不是没受过,他是草原上最凶猛的雄鹰,他要在石头墙下攫取胜利。
他骑着矮种马,跨越千里,来到石头城下,这些懦弱的大岚人挡不住他,他要冲破他们的防线,砸开大岚人的城门,那里面有他梦寐以求的粮食,他势在必得。
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彩。日头上来了,明亮刺眼,却没有一丝温度。枯草被风卷起,打在身上,留下黏腻的血痕,长刀与弯刀相抵,寸步不让!
吴旷矮身向前,长刀刺向战马,达奚托合提刀相迎,金属的撞击声凝结在风里,两人再度战作一团。
吴旷身边的副将并不贪功,他是吴旷从家里带出来的副将,挡在吴旷身后,把从背后砍向吴旷的弯刀,死死抵住,在保护吴旷的间隙里,刺穿北胡人的腰部。
这些由鳌城边军临时改编的‘护国军’振奋了,他们每次海战都缩在船舱里的主将,第一次亮出了长刀,原来长刀饮血,竟是这般风华无限。
这场厮杀持续了一个时辰,在数万灰头土脸的北胡骑兵,加入之后,发生了逆转。
那是一群被杀疯了的北胡骑兵,他们从盛京城西北角涌入,他们沾满灰尘的脸上,双眼赤红,连呼吸都夹杂着愤怒与不甘。
苍门守军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他们在头狼的带领下像一群发了疯的野兽,横冲直撞。
吴旷在数倍于自己兵力的北胡援军面前,生了怯。他敏锐的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这些发了疯的狼群的对手,他猛砍几刀,逼退达奚托合后,带着身边的人,向苍门后撤。
吴旷是鳌城边军守将,苍门外都是鳌城边军,无人敢拦,他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护城河岸。
他身边的副将向城门守卫高喊,“放下吊桥,定远将军回城。”
苍门之上,守城士兵望着战意正浓的北胡骑兵,高声应答:“大元帅有令,非胜不得回城!”
“去他妈的非胜不得回城,北胡人太多了。”那副将低声骂一声,又喊,“军情有变,定远将军回城,快放下吊桥!”
那守城士兵好似没听明白他的话,只重复道,“大元帅有令,非胜不得回城!”
吴旷一退,手下的士兵也生了怯意,苍门外的‘护国军’,顿时陷入了被动,有退到河边的士兵,甚至跌入护城河!
“放吊桥,开城门,”吴旷冲城楼大喊。“我记住你了,我是盛京吴家的吴旷,你今天要是不开城门,老子只要活着,回去就撕了你!”
那城楼上的士兵后退半步,犹豫起来,世家在大岚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们像一颗颗巨木,和皇族共同撑起大岚朝堂。
他们权势滔天,踩死一个士兵犹如踩死一只蚂蚁,他真的要为一个所谓的命令冒险吗?
在那士兵犹豫的瞬间,唐仁一把推开他,探出半个身子来,大声道,“大元帅有令,非得胜不得回朝,非得胜不得开城门。我是唐仁,吴将军记住了,有什么事冲本将军来!”
“好,唐仁,只要今日老子不死,你给老子等着!”吴旷睚眦欲裂,可是隔着护城河和数丈高的城墙,此刻亦是无可奈何。只得再度率领手下杀了回去。
唐仁站在苍门之上,望着城门下如潮水般的北胡骑兵,毫无畏惧,如果城下的‘护国军’全部战死,他将死守苍门,绝不让北胡人踏入盛京半步。
户部尚书杨文玉面沉似水,沉声道,“盛京现在所用粮草,来自于平阳,受兵部调配,具体数目户部这里没有账,账在兵部。户部昨日才结了兵部两次大捷的账,所用银两甚巨,又有春耕跟着,实在拿不出一千万两白银,赔给北胡!”
“你说什么?”太皇太后‘啪嗒’一声撂下茶盏,愤愤道,“你的意思是粮食和银子都给了兵部,你们户部,既没有钱也没有粮了?你的意思是一个这么大的国家,连一千万两白银都拿不出,只能任由太上皇流落在外?”
现在还没立冬,景瑜不在,江菱没有特意备炭,上书房连地砖都渗着凉意。
太皇太后震怒,杨文玉掀袍下跪,不卑不亢道,“太皇太后息怒,‘护国军’进京,现在钱和粮都在兵部。户部前日交了账,账目清晰,请太皇太后御览。”
“母后息怒,”账在青禾这里,青禾不得不接话道,“杨文玉说的也是实情,户部确实交了账,账簿在天清宫。散朝后,儿臣就给母后送来。”
青禾今日特别乖顺,“儿臣这几日也在看,杨文玉确实尽心尽力,户部的账清晰明了,母后一看便知。”
陆直、赵宁右、王书仪等也跪了下去,齐声道,“太皇太后息怒。”
太皇太后沉默半晌,眼里蓄满了泪水,拉着青禾的手道,“皇儿呀,母后要那账做什么,母后这半生,只得了你和你皇兄两个孩儿,现在你皇兄一人流落在外,母后日日心如刀绞呀!”
青禾不言,从怀中拿起一方绣帕,满眼心疼的擦去她脸上泪水。
太皇太后说到此处,已然泣不成声,她自顾自的哭了一会儿,缓了缓愁思,又道,“既然钱和粮都在兵部,宣兵部的人都过来问一问可好?”
青禾极力绷着面色,收拾好眸底的讥讽,继续乖顺道,“好,母后,咱们问问。”
他扫了一眼跪着的各部尚书道,“几位大人,都起来吧!王大人,现在兵部都有谁?”
陆直边谢恩边想,这小皇帝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整个兵部全都葬送在了汶水,现在只有一个兵部侍郎景瑜,还是你们俩合伙哄骗来的官,你会不知道?还假模假样的去问王书仪,这小皇帝今天到底在唱哪一出?
吏部尚书王书仪猜不透小皇帝想干什么,谨慎道,“兵部的官员,之前都跟随太上皇去北征,现在只有一个兵部侍郎景瑜,在兵部。”
“没有其他人了?”太皇太后吃惊道。
“没有了。”王书仪特别想提醒一句,他觉得她的小儿子在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