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厮 杀
达奚托勒志得意满的骑在马上，满脑子都是，他超过达奚托合的画面。根本没有留意到，在离他马蹄不足一尺远的地方，‘护国军’如暗夜里的毒蛇一般，冷冷的盯着他们，伺机而动。
达奚托勒的马蹄，在沈月白眼前一尺远的地方，闷声踱步，战马呼出的热气喷到沈月白的脸上，是臭的。
星光渺渺的盛京城外没有风，寒霜在细微之处凝结，沈月白连呼吸都是清浅的。
沈月白拇指压住刀鞘，一寸一寸拔出长刀，在寂静的黑夜里，带领身后的‘护国军’拔地而起，他们像地上长出的刺棱，在黎明前的黑夜亮出了寒芒。
达奚托勒的骑兵，在猝不及防里，被沈月白的步兵，死死咬住。
玄门外，达奚托合冲向那个瘦弱的身影，随着达奚托合的靠近，瘦弱的身影在火光里，逐渐清晰起来，他看到一双星芒般的眸子，正寒凉的盯着自己。
“好看的眼睛，”达奚托合叫着，甩出了长鞭。
景瑜看到一头凶猛的野兽，向自己冲来，在咫尺之遥，把一条长鞭甩向自己的腰身，景瑜没动，准确的说，景瑜的大脑知道要躲，也把命令传达给了脚和身子，但他的脚和身子却迟迟未动，他依旧负手而立，用一双眼，冷漠的盯着那头野兽。
“滋啦！”
战场上杀声震天，景瑜还是听到马鞭被刀锋割破的声响。一个身影挡在景瑜面前。
达奚托合很意外，那一鞭没有卷到人，反而被刀砍断，他随即举起弯刀，和那人缠斗起来。
达奚托合身后的北胡骑兵，在拓跋天合的失败里汲取了教训，紧紧的跟了上来，在达奚托合的战圈儿边缘挥动弯刀，砍向景瑜。
“哐~~~”
弯刀与长刀相抵，景瑜的影卫神出鬼没，他们的血肉之躯没有被训练成挡刀的盾，而是被打磨成最锋利的刀，他们是战场上的杀神！
起风了，沙土被霜风卷起，刮着景姝娇嫩的脸，景姝自幼习剑，也常与兄长们切磋，但从来没有力战过，这么久。
从暗夜沉沉到晨光乍起，她辗转腾挪，不停的挥动手中的星刃，她的肩膀酸了，手臂麻了，手指木了，连最后一丝力气都快耗尽了，她还在奋力厮杀。
她的脚下是栽倒的战马和血肉模糊的尸体，有北胡人的，也有‘护国军’的。他们交错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她的乌靴被血浸透了，在呼啸的西风里，箍着她的脚，仿佛从地狱里挣出的枯手，试图把她拖向无尽的深渊。
景姝冷漠的盯着那无尽的深渊，她举剑相迎，给天地划出一片烈芒！
她真切领会了景瑜昨天那段话的含义，北胡的弯刀近在咫尺，他们不断割破你同袍的喉咙，但凡有一丁点儿力气，都会举起手中的武器，和他们生死相搏！
破晓的初阳冲破青云的重量，给朦胧的天际带来光亮。
沈月白攀上北胡人的战马，将匕首从北胡骑兵的后腰扎入，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那是银子的味道。
他带领的缃门守军，杀意腾腾，当他们在厮杀中，发觉突袭缃门的北胡骑兵并不密集时，他们亢奋了！
杀了他们，是为小胜。
全歼他们，白银二两！
守在天边的青云，在初阳的穷追猛打下，仓惶逃逸，盛京在熹微的晨光里露出了行迹。
达奚托勒被缃门守军死死缠住，他觉得这些大岚步兵很奇怪，他们越战，越凶悍。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们从狡猾的狐狸变成了嗜血的豺狗。
时间越久，他越觉得，这些大岚守军留下他们的渴望越浓烈。
他们被缠住了！
天光大亮，拓跋天野遥遥望着盛京城下的战场，达奚托合率领的八万骑兵，被拦在了玄门外，在震天的厮杀里，没讨到一点便宜。
盛京城安静的像一只刚睡醒的幼兽，慵懒的卧在那里，没有一点儿惊慌失措。
东边的突袭也没讨到好处！
拓跋天野看着胶着的战场，沉声说，“吹响号角，先撤回来！”
“战事胶着，这时候撤，我们会吃亏！”他身侧一个满脸胡子的北胡人说。
拓跋天野斜了一眼战马右侧的人，那人蓬乱的头发胡乱扎在头顶，裸露的后背在萧瑟的秋风里紧绷着，他用马鞭一指，说，“带着他，去接达奚托合。”
数十个北胡骑兵围了上来，领头的骑兵拉着一条长长的绳索。绳索的尽头拴着那个年轻男人，那男人光着的上半身脏兮兮的，满是尘土，下半身的裤子破破烂烂，被绳索拖拽着，踉跄的跟在马屁股后面跑。
当这一队北胡骑兵不急不缓的到达厮杀中的战场，北胡撤军的号角便响了起来。
在撤军号角响起的一刹那，那队北胡骑兵拽着那个男子奔向达奚托合，高喊，“大岚皇帝青戟在此。”
北胡骑兵如潮水般向那队骑兵聚拢，喘着粗气，把青戟围在了中间。
皇上在他们手里！
‘护国军’不知所措，他们握紧长刀，疲惫的盯着聚拢在一起的北胡骑兵，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出刀！
景瑜默然看着跑在马屁股后面的人影，北胡骑兵太多了，他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但此刻的景瑜，也不能毫无顾忌的下令杀敌，毕竟，他不能弑君！
双方僵持在血雨腥风里。
达奚托合听到了号角的声音，不再恋战，重重的砍了两刀，与影卫拉开一小段距离后，调转马头，带兵后撤。
达奚托合战马回奔，一眼瞥见被骑兵拖拽得踉跄的青戟，目露凶光。他在马上，把弯刀挂在腰侧，拿出弓箭，拉弓搭箭，回头射向景瑜。
达奚托勒听到撤军的号角时，沈月白正攀在他的后背上，用一把匕首刺向他的面门，达奚托勒紧紧的抓住沈月白的手腕，用力把那匕首推离自己的面门。
沈月白的力道很大，达奚托勒身强体壮，很少遇到和他一样力沉的大岚士兵，一时之间，僵持不下，撤军的号角已然响起，他不能这么耗下去，他要带兵撤退。
拓跋托勒猛地踢了一下胯下战马，战马吃痛，突然向前一纵，沈月白瞬间失力，身体后仰。达奚托勒在这一瞬里，抓住时机，把沈月白狠狠的甩了出去，带着他的北胡骑兵仓惶后撤。
沈月白在地上滚了一圈儿，站了起来，他带领手下的‘护国军’，在北胡骑兵撤退的间隙里，宰杀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