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世界很好
晏沧淡淡地说：“在书里，我同样是终日苦修。若把学习也看做是修炼的一种，我倒觉得，这里比书中世界有意思得多。”
任安：“……”
晏沧：“至于高考，不过是一场试炼而已。我将试炼的结果看得很淡。试想一下，若是有个外来者去了那书中世界，仅用十年便抵得上别人百年苦修，不也是不公平的么？所以，试炼的成功与否，天道自有公，不必过多烦忧。”
任安：“……”
任安恍惚间听见自己问：“你你你你说你喜欢学习？”
“……我仿佛看见一颗未来的学霸之星正在冉冉升起！”
晏沧：“……”
任安想了想，确实是自己多虑了。
对于绝大多数的高考生来说，学习的压力一般都来自两方面，一方面是怕自己失望，另一方面是怕别人失望。
既怕对不起自己这十多年来的寒窗苦读，又怕无法面对父母、老师和各路亲朋的殷切目光。
毕竟谁家的孩子高考，都是一件顶大的事儿。
但是师尊吧，在这个世界无亲无故的，除了有自己这么个便宜徒弟外，完全可以说是孑然一身，好像还真就没什么压力来源……
任安：“……”
行吧。
晏沧看着任安的神情几度变化，轻轻地弹了一下他的脑袋。
“你的道心，还不够通透。”
任安：“……”
任安苦笑道：“不是我的道心不够通透，要是你爸妈从小就紧盯着你的成绩看，你也会觉得高考分数很重要，而且也确实挺重要的。”
晏沧说：“那就是你爸妈的道心不够通透。”
任安：“……”
貌似俩人在这个问题上有点儿代沟。
任安当然是不会和师尊争辩的，他笑了笑：“其实对师尊来说，上学这件事儿，过程的意义要远大于结果的意义，是我多想了。”
晏沧点了点头。
任安指了指地上被他摆成一摞摞的书：“这些书我都按年级给你分好了，每天你至少要看一摞，也就是我们正常学习一年的量，可以吗？”
晏沧说：“可以。”
任安接着说：“高中的有些教材我还放在学校里呢。你先把小学和初中的看完，这些虽然都比较简单，但却是我们高中学习的基础，打好基础也是很重要的。你先看着这些，我再给你找一找高中的书。”
任安一边翻箱倒柜一边说：“基础的知识靠背没什么问题，但是做题的能力也很重要，毕竟我们是要考试的。我得给你找几本教辅，你先把课本看完，然后再看看辅导资料上的题目长什么样儿。”
晏沧有些困惑地看了任安一眼。
任安：“……”
任安：“没事儿，你先看吧。”
晏沧像打坐一样盘腿坐在了凉席上，开始翻小学一年级那些花花绿绿的课本。
任安偷偷瞄他，只觉得师尊实在是可爱极了。
早知道今天去书店的时候，就应该带师尊去幼教区逛一圈好吗！
……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画面莫名戳中了任安的萌点。
任安灵机一动，在视频软件里搜了搜“幼教”。
任安：“……”
托了现代社会网络发达的福，学习资料这玩意儿，网上不能说是应有尽有，但是就个人学习来说，绝对是够用了。
毕竟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
然后任安一言难尽地看着搜出来的一堆动画片。
主要内容就是认动物、认植物、认风雨雷电和太阳星星月亮……
他随手点开一个视频：“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任安：“……”
……跟他想象中的启蒙认知教育真是一点儿也不一样呢。
任安面无表情地关了软件。
不过让师尊在看完书之后上上网课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任安又在网上下载保存了一些学习资料，忙活半天，也差不多有点困了。
啧，虽然他以前是个不熬到十二点不happy的夜猫子吧，但是在书里那三百多年早睡早起的生物钟，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何况昨天晚上他就没怎么睡，今天又在外面逛了大半天。
任安把屋里给稍微收拾了下，省得晚上起夜再被这一大堆书给绊倒了。
收拾完，他看了眼晏沧，还在那拿着小学一年级的课本，若有所思。
每个年级上下册加起来的书确实不少。任安问了句：“师尊，咱们睡觉吧？看不完也没事儿，明天再接着看就是。”
晏沧摇摇头：“这一摞我已经看完了。”
任安一惊：“看得这么快？”
晏沧把手中的书放回原处，说了句：“这个世界，很好。”
任安下意识地问了句：“为什么？”
晏沧摩挲着手边的书本：“我觉得这个世界很好。大家都可以去学校里学习有用的知识，就算是普通人，也可以自食其力养活自己。这里很安全，有秩序，有法律，普通人起码不用为自己的性命担忧。”
任安笑了笑：“傻师尊，安全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这个国家。”
晏沧一怔：“这个国家？”
任安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是啊。这个世界很大，有很多很多的国家。也有很多地方是动荡的、贫穷的、落后的，也有很多人是上不起学的。”
“我们国家每年都会在教育上投入大量的资金。小学和初中这两个阶段，实施的是九年制义务教育，也就是不收学杂费的，只收这些教材的书本费。高中和大学呢，很多学校都设立了奖学金啊、助学金啊之类的，意思就是说，只要你想上学、能上学，国家就不会让你上不起学的。”
晏沧想了想，说：“这很好。”
任安跟晏沧坐得很近。
任安手指微动，突然想要摸点什么。
他其实是很舍不得师尊剪掉长发的。
晏沧问：“奖学金和助学金是钱吗？”
任安：“……”
为什么他的师尊对钱这么有执念。
任安说：“……是啊，有些大学的奖学金很高的，所以师尊你要好好学习，考一个好大学！”
晏沧：“好。”
任安轻轻碰了一下他头上刚剪的头发，又迅速抽回了手：“我逗你的。大学还早着呢，先不要想那么多。”
任安轻咳了一声：“师尊你困了吗？”
晏沧有些不舍地看着地上的书：“要不你先睡？”
任安坚定地说：“不，我们一起睡。”
晏沧：“……”
哦，自己坐在地上的凉席上，好像有点碍事了。
晏沧说：“你去睡床吧，我睡这。”
任安：“……”
睡床是不可能睡床的，就算地上有刀子我也还是要打地铺的。
任安无奈：“明天早上我约了姐夫一起去派出所，给你问户口的事儿。今天又累一天了，还是早点睡吧。”
晏沧有些疑惑：“姐夫？”
任安说：“嗯，我跟我姐姐他们家关系比较好，这事儿我怕我自己办不了，找我姐夫一块去看看。他认识的人多，说不定能帮上忙。”
任安先起了身：“我去洗漱，你跟我来，我教你。”
晏沧也想起来，却发现自己在地上坐了许久，腿竟然都麻了。
晏沧：“……”
以前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好吗！
任安等着带师尊去洗手间，走了几步，却发现晏沧仍旧坐在地上，没有动作。
任安叫了声：“师尊？”
晏沧脸上有点红：“腿麻了，站不起来。”
任安：“………………”
任安有些好笑地折返回来，微微弯腰，向坐在地上的晏沧伸出了手。
晏沧抬头看着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将右手放进了任安的掌心里。
任安握住了他的手。
他用力一拉，就把人从地上带了起来。
晏沧双腿还有些无力，站起来身形不稳，竟猛地扑到了任安的怀里。
任安：“……”
晏沧：“……”
晏沧一惊，向后急退：“放开！”
任安：“……”
任安极快地松了手：“那个，师尊，跟我去洗手间。”
任安给晏沧示范了一遍洗漱的流程，最后掬了一大捧水，泼到了自己的脸上。
脸还有些烫。
“师尊，我好了，你来吧。”
任安粗粗地用毛巾擦了一把脸，就自己先回了卧室，躺到了地上。
地板砖的凉度隔着薄薄的凉席传到了他的身上。
他定了个闹钟，闭了眼。
没几分钟晏沧就回来了。任安听着动静，确定他躺上了床，便起来关灯。
房间里有两个顶灯的开关，一个在进门的左手边，一个在床头处。
任安走到床头，晏沧睁开眼看着他。
任安说：“关灯睡觉了。师尊，晚安。”
一片黑暗中，任安摸索着回到凉席上躺下。
他听见晏沧跟他说：“任安，晚安。”
这四个字像是一种蛊，张牙舞爪地跳进了任安的血液，在他的四肢百骸里放浪。
任安，晚安。
晏沧，晚安。
任安突然觉得，在书里三百多年的生物钟，好像也没那么管用了。
明明昨天晚上也没有睡好，明明刚才就已经困得不行，现在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不敢翻来覆去，只敢偷偷地看床上的人一眼。
他想，要是师尊没有剪掉长发，就好了。
要是师尊没有剪掉长发，在床上的时候，他的那些墨发就会像绸缎一样铺开，然后随着自己的动作变得散乱，摇晃，缠在自己身上，像是某种神秘的仪式，包裹住在某个地方已经和他密不可分的自己……
任安：“……”
啊！太特么的痛苦了！
啊！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画面感还如此之强！
任安悲哀地想，他是不是以后就再也睡不了一个好觉了……
老子要高考，老子可是还要高考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