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钥匙
“呕……哇呕……”
孟筱家小区门口,柳雪扶着路灯,又开始狂呕。
祁期也蹲在地上,捂着肚子,一脸崩溃。
“吕哥,我叫你一声吕哥……”
“你要早说,你的车是辆摩托,我必不会上你的贼船,阿不,贼车……”
一辆摩托载下了他们,只能说幸好车座还算宽敞,几人中又没有吨位选手。
“身体不行?我这么完美的车技,都给你们难受成这样?”吕小安摘下头盔,英姿飒爽。
“带两个人还能压弯的技术,我他妈确实佩服。”
“但是吕哥……能不能认清一下我俩是个什么状态,再炫技。”
他稍微缓了过来,扶起吐完就趴在地上装死的柳雪,往孟筱家走。
“我在下面等你!快点啊,不快点我走咯~”
望着祁期背影,她调皮做了个鬼脸,自言自语的说:
“现在想忘记我名字都难吧?”
敲门,孟筱并未睡下。
接过柳雪,她对祁期道了声谢。
祁期稍微有些不习惯。
临走前,他嘱托孟筱放一杯水在床头。
柳雪喝醉后,常常半夜渴醒。
这晚,柳雪始终没有和他解释辞职的具体原因。
或许觉得自己可以释怀,又或许,还在心底深潭中不断发酵,腐烂。
祁期明白,只能等待。
他希望有一天,于某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柳雪喝着牛奶啃着包子,忽然就转过头对他说:“诶,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从上海回来吗?”
柳雪甚至会带着笑意,但不再是自嘲。
……
……
“走吧。”祁期伸了个懒腰,对吕小安说。
虽然柳雪是条细狗,但醉酒的人总是死沉死沉,着实给他累到了。
“上车!姐带你起飞!”
“可别,我怕我吐你一身。”
“威胁我?”
“为你好。”
“为我好就坐稳了,芜湖!”
吕小安带上头盔,轰两声油,潇洒肆意,两轮野兽疯狂咆哮,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祁期赶忙紧握住车尾扶手。
他抽了抽嘴角。
“命不久矣……”
驰骋了两条街,吕小安才想起来,她忘了问祁期家在哪了。
“你家住哪啊?”
“喂?怎么不说话?你在干嘛?”
没有头盔,冷风吹的祁期龇牙咧嘴,两行热泪糊在脸上。
竖起耳朵,连猜带蒙,他才勉强明白吕小安在说什么。
刚想回答,一张口,狂风涌入嘴里,把要说的话生生吹了回去。
只剩下呜哇啊巴的奇怪声音。
这个瞬间,他脑海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哪天吃不上饭,来坐她的摩托,一定能把西北风一次喝到饱。”
良久得不到回答,不知该往哪开。
吕小安放慢车速,停在路边。
转头,打开面镜,她有些生气,刚想询问,却看到祁期那张涕泗横流,被吹得七荤八素的脸。
她顿时没了脾气,还有点小愧疚。
忘了他没头盔……早知道开慢点了。
他还喝了酒,晚上这么凉,不会吹感冒吧?
“没事吧?我太笨了,光顾着走,忘了问你家住在哪里……”吕小安自责的说。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翻斗花园,二号楼一零零一室……”祁期双手环抱着自己,吸了吸鼻涕说。
他眼神呆滞,失去焦距。
风把他的头发吹成了西伯利亚荒原,脸上糊满眼泪,还闪着点点微光。
活像条被十二月冷雨浇湿的,三条腿的狗。
见状,吕小安又愧疚,又想笑。
两种矛盾情绪在心里交锋,让她脸上表情像彗星撞向地球后被空手接白刃了那样荒诞奇怪。
“想笑就笑。”祁期稍微缓了过来,没好气的说。
闻言,她不再忍耐,大笑个不停。
实在是祁期现在,真的很搞笑。
不过,乐极生悲。
祁期猛然抬手,将她头盔的面镜,重重盖下。
“错了哥!”吕小安吓了一跳。
祁期却没有放过她,隔着头盔敲了两个暴栗,以发泄心中怒火。
虽然她并不会有丝毫感觉。
倒是祁期手有些疼。
可又不能真打。
万一被她扔荒郊野外了怎么办……
“不是你让我笑的嘛……”吕小安双手抱头,委委屈屈的说。
“但不妨碍我打你。”祁期一边搓热双手,一边说。
夜风本就寒冷,再加上这里比较偏,车速又快,实在是冷的不行,只得反复呵着热气,回暖身体。
“隔着头盔,痛的是我的手,再说了,要不是你开这么快,我能是现在这副样子。”
“那我错了嘛,等下开慢点。”
“你得告诉我你家在哪呀?”
吕小安又将面镜拉开,目不转睛看着他,眼神如同黎明天幕中隐约星斗,飘忽胆怯。
虽然挨揍了,但感觉二人距离正在不断拉近,她心中还是有些开心。
得到地址。
吕小安盖下面镜,扶正车头,正准备出发时,她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干脆利落,她脱下身上那件牛仔外套,递给祁期。
“诺,我把我的外套给你,就不会冷了。”
祁期愣愣接过,外套尚有余温。
他有些意外。
吕小安也只穿了两件衣服。
虽然比自己一件衬衫要好些,但脱下外套,身上也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白t。
“不用,穿着吧。”祁期婉言拒绝,“我身体好,这点风没关系。”
“你喝酒了,给你,你就拿着,快冻成孙子了还逞强,大男子主义啊?”吕小安没好气的说,“看不出来还有这倾向,你这样可没女孩子喜欢~”
说完,她直接启动了车,飞速驶上马路。
祁期递回外套的手尬在半空中。
没有办法,总不能强行给在骑车的她穿上。
即使将车速放慢,失去外套的吕小安,依然感觉寒风在往衣服空隙见缝插针,十分刺骨。
望见面前是一条直路,她将车速放的更慢,松开左手,靠近发动机来获取一些暖意。
注意到她的动作,祁期心下了然。
望了望身上外套,又望了望四周。
距离傅鲸家还有一段路程,这也就意味着,她还得忍耐许久。
忽然,祁期灵机一动。
他将外套脱下,绕过吕小安盈盈一握的腰肢,挡在其身前,阻隔寒风侵袭。
“无意冒犯。”祁期歉意的说。
因为这样的姿势,要想外套不被风吹走的话,他就要用手环抱着吕小安,压住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外套。
感受到腰上双手,吕小安身体一僵。
祁期双手的体温透过衣物,传达到她的身上。
墨色朦胧,月儿藏在云间,闪烁其词,似有千言万语,却因羞怯而藏私。
风从耳畔呼啸,却已不觉喧闹,眼前单调的树木与道路也焕然变得五光十色。
两人相拥,像是因为无聊在外面骑车兜风的情侣,又像是亡命天涯的知己。
“没…没,没关系,谢谢。”
吕小安的心中,像是鸡蛋破壳掉进油锅,滋滋作响。
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不仅让她有些结巴,还莫名变得礼貌起来。
得到肯定回复,祁期松了口气。
紧了紧环绕在她腰上的双手。
他感觉酒后的眩晕感一点点爬满脑神经,疲惫感也涌上四肢,扯下眼皮。
祁期将头轻轻靠在她背上,双眼随路面颠簸渐渐合上……
“醒醒,到了!”
感受到身体微微摇晃,祁期睁开双眼。
一张俏脸占据他的整个视野,莹白肌肤,纹理细微,眸中光点如远星。
“到了哥,回家睡去。”吕小安说。
迷茫的看了看四周,景象熟悉。
他缓缓清醒过来。
“吕哥,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来生给你做牛做马!”祁期双手抱拳,无视吕小安无语表情,笑着说,“小弟先走一步,您慢些开,拜~”
“别废话了,快滚回去。”吕小安戴上头盔,头也不回,缓缓启动车子。
“诶忘了,等会!别走!”走到一半,祁期猛然转身,叫住她。
吕小安有些心虚,但还是停下了车。
“麻烦把手机给我一下,可以吗?”
“诺,你要干嘛?”
只见祁期拿着手机,飞快的输入着什么。
“不好意思啊,手机还你。”祁期笑着说。
吕小安接过手机,眼神疑惑。
“擅作主张,帮你加了我微信。”祁期整理了一下衣服,笑容温和的说,“明天请你吃饭,真心的!”
告别吕小安后。
祁期哼着歌,找到傅鲸家门。
他先是抬手,下意识想要敲门,回想起傅鲸不在,便放下手,搜索着裤兜。
不料,他越搜越慌,动作幅度越来越大。
最后。
祁期望着眼前,地面上摆满了物品。
手机,烟,打火机……
但就是没有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