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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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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上帝吧,他赐予我们食物。fangzexs”

    在南部的群山中,圣克莱门特像是碗底残存下来的酱汁,它是最不起眼的,也是石头最多的。嶙峋的怪石将“小花蛇”分割开,它们都是那种可以用来烧成石灰的特别石头。

    可是,在圣克莱门特,人们并不用它来烧石灰。在那里,留下来的老人管它们叫“生石”,叫建着房子的地方为“生石堆”。

    每一块生石都是白色的,时间、阳光和风都只管把它们磨成粉末。

    金德究竟是在哪里被怀上的呢?实际上,弗里西亚也记不清了。

    她觉得应该是在那个烟熏缭绕的出租屋里,而金德的父亲却觉得应该是在那个住过肺痨鬼的卧室里。

    那两个房子都是乱七八糟的,诗人的母亲宁愿他是在老宅里诞生的。

    她还记得某个夏日的早晨,雾气捆绑着后院里圣徒像葡萄石的眼睛,那些雾蒙蒙的宝石里反射出的是一种破碎的情绪。

    那应该是金德的诞生地。

    弗里西亚当时沉浸在伟大的爱情里,她的姐妹们一个计划着前往修女办的学校念书,一个被母亲压着做缝缝补补的活计。她耍了一个心眼,对母亲说,她要去城市里的图书馆。于是,她从钱夹里得到一笔钱。

    当天夜晚,她就离开了。

    她最终得到了幸福吗?

    不完全。

    她一直在怀疑与自信之间犹疑。我们应该知道,弗里西亚身材高大,她的妈妈总是会说她“像个男人似的”。当姐妹莱丽莎练习古钢琴的时候,弗里西亚的指尖只能笨拙地点着琴键。

    但是,她最终摆脱早先的那些想法,莱丽莎灵巧的天赋再也不能使她气馁。离开那栋大房子,她的身体终于作为正常的身体而活着,而且她终于明白生活是怎样美好。

    她向拉姆齐祈求保证,但愿这新生活不是虚伪的承诺,希望魔法师能够维持长久的真实,将爱情的冒险变为生活的冒险。

    这就是她为什么满怀期待地迎接怀孕这个事情。

    拉姆齐为她变出一个魔术:她在其中看见自己、拉姆齐和他们的孩子,这美好的三人一直上升,升到满天星斗中,充盈整个宇宙。

    但是,神秘人的责罚以及卡罗的追捕是这场冒险变得更加恐怖。他们失去工作,像老鼠一样在英国乱窜。生活使两个人都变得冷漠,但是,这一次,她的自信没有在情人的冷漠中瓦解。

    因为有一件事改变了她的意志:成为“母亲”。

    那具为情人而存在的身体进入一个崭新的阶段:它不再是为他人眼睛而存在,它为至今尚未有眼睛的某人而存在。身体的外表与吸引力变得不再重要,它通过子宫接触着另一个身体。

    即使是魔法师的眼睛,也只能抓住身体的表面,甚至魔法师对她而言也算不上什么了。因为他已对她身体的伟大命运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她第一次感受到对另一个生命的支配,这种支配感令她享有前所未有的自尊。

    这个越来越大的丑肚皮对于身体来说却成为骄傲的蓄水池。

    爱是一种充斥着支配与欲望的东西。

    她还记得有一天,儿子望着窗外,对她突然说出的老外婆一样的感慨:

    “妈妈,生命就像是野草。”

    很难说清,金德通过这句话究竟想表达什么。那时候他距离死亡已经不远了。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看到随处生长的小草那种微不足道却极具生命力的特质,他只是想表达关于自己生活的模糊概念,觉得生命是一种忧伤而又徒劳的东西。

    尽管他表达出来的和他的想法并不一致。

    可是效果确实无与伦比的。

    弗里西亚哑口无言,轻抚他的头发,双眼湿润地望着他。

    金德在说出这句话后的第二年就死了。

    爱也是一种善于妥协的东西。

    “我不太理解您对我说这些的缘故。”我面对弗里西亚说。

    “这样的事情永远也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因为我既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当然,没有双亲也是自由的首要条件。”

    这只怪物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令人汗毛倒竖的温柔情态望着我,就像已经我把当成她的儿子。

    这个疯子。

    我只是从其他人与她自身的经历碎片中拼凑她的性格,思考着最能够直抵她内心的话。实际上,自由并不始于双亲被弃亦或者埋葬之处,而是始于他们不存在的地方。

    在这里,人来到世界却不知是谁把他们带过来的,人或许是由一个被扔进森林里的蛋来到世间,或者被从天上啐到地面,全无感恩之心地踏入尘世。

    那个地方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孤儿院。

    “您应该庆幸您还有手臂——甚至比正常人还要多出两只。这样,您就可以自由地拥抱任何人,而不是像我的母亲。你应该也见过她了。”我说:“正常的情况都应该是孩子挣脱母亲的怀抱,但是在迪明迦的身上,她无法拥有手臂,自然就无法拥抱我。这样的生理缺陷导致她永远都在挣脱我的怀抱。”

    我成功地见到弗里西亚脸上转瞬即逝的笑意。

    “您能见到她吗?帮我带一句话吧,我希望能够见她,就在最近。”

    “当然,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她说。

    弗里西亚的离开带走蠢蠢欲动的根系。那些白色的肢体开始萎缩,一点点退回帷幕后。它们吃掉那些非物质的东西,将一句孤零零的躯体留在地板上。

    它很喜欢活着的生物,至少在捕捉与进食的时候会尽量使猎物保持清醒。

    我仍未得知阿莱克托·卡罗在她最后的人生里经历了什么。她的脸颊泛红,整个人像是正在进行一场旁人无法探寻的美梦。

    但是她已经死了,肺叶停止鼓动,肚皮也变得软塌塌的。

    我站在她的身体前,似乎又一次见到特里劳妮的身影。

    下方的战斗仍在继续,神秘人似乎铁了心要在这里杀掉波特。那些魔咒击碎喷泉边一块又一块雕像,直到波特退无可退。

    邓布利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呢?

    我拽起卡罗的尸|体,拖曳着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一个死人与一个醉鬼一样沉重,他们都是丧失主见与灵魂的东西。

    黑头发的女巫最先发现我,以及我手上拽着的那只苍白手掌。

    格兰杰的尖叫声似乎被紧紧卡在脖子里,她的手死死抓住正准备冲上去攻击贝拉特里克斯的波特。她已经醒过来,我想,她已经足够清醒,理解死亡与争斗密不可分。

    “阿莱克托也失败了。”我对贝拉特里克斯说,“你们输了。”

    她盯着我的手掌,那双眼珠近乎夺眶而出。接着,她转了转眼珠,抬起脸,“你是在让我先杀你吗,杂种?”

    “你杀不了任何人,女士。”我将阿莱克托从阴影里彻底拖出来,将她那张仍和活着一样的脸暴露在灯光下。

    “你知道她死于什么吗?”

    不远处的神秘人也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我这边。

    “噩梦,女士,她先是在做一场无法挣脱的梦,在梦境里多重化身,最后溺毙在无边无际的海洋里。至于死亡的时间,也许是上午,也许是下午,当然,也有可能是夜晚。总归是在一个天体悬挂的时刻,卡罗小姐被吃得一干二净。”

    “你杀了她。”神秘人嘶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虽然我们现在并不是谈论道德的好时机,但是我确实不是杀死她的凶手。我说过,她死于噩梦,至于元凶,就是您刚刚也在躲避的帷幕后的东西。他们在有目的地寻找猎物,噩梦就是诱饵。”

    “或许,可怜的老小姐在日复一日的牢狱折磨中孕育出一场足以令她恐惧的噩梦,就像孕育一个孩子。噩梦又在吸引那个东西,最终捕食她。”

    “难道,那个东西刚刚没有对您进行攻击吗?”我笑着对他说,“当然了,这只是我的猜测,一切的前提还是建立在您寄给我的书信里的描述是真实可靠的基础上。您对星相学家实话实说了吗?星相学家说对了吗?您也在孕育一个‘孩子’吗?”

    或许是我的比喻足够有攻击力,神秘人像是被恶心到,盯着我的方向沉默良久。

    “很好。”他说,“你很聪明,派丽可,我很少见到你这样聪明的年轻人。”

    “或许我应该给你一个机会,给予你黑魔王最后的仁慈。”

    对于“仁慈”这个词,我和他都挑了挑眉毛。

    “您何必自寻苦恼,长久的试探很显然无法得到任何东西。大人,您应该知道,我们还是在斗争。做为一个平等的个体,战斗中的另一方,我还是想提醒您,无论是出于仁慈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游移不定的想法永远都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您最沉痛的一击。”

    神秘人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我知道,这很难从一具皮包骨头的脸上看出来,那是他那层皮肤下面的肌肉总有出乎意料的能力。

    不过嘛,生活很快就将给予他的“仁慈”收回去了。他游移的态度给我拖延时间的机会。邓布利多来到这里。

    下次我应该告诉他,迟到不是一个好习惯,尤其是当一个人年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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