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领盒饭
金色与红色混合的火漆汩汩流到信封上，金粉艳红如水波层层荡开。
画面下一秒就出现了流动的水波，倒映着夕阳，惠风和畅天朗气清，忽然水面上一个头猛地突破水面。
袅袅暑风送来荷香，粼粼江波映照流金，远处野鹜凫水。
“持云，要是没我在你怎么办啊！”
一大把莲子从翠绿的荷叶上倾滚到石桌上。
“我有钱不会买吗？”
“哪有我亲自摘的好？”
沈持云在一旁细细描摹自己心血来潮画的美人图，心思恍惚中，把人脸画成某人的。
画面一转，宫廷里歌舞不绝，裙裾飞扬。
一支穿云箭刺破了裙摆，画面来的靶场上。
“苏壤你再敢动手动脚我就给你剁了！”
“好好好，苏壤投降，你挺直背，松手，射！”
利箭凌空而出，来到了战场。
穿行在无数箭中。
“杀啊——”
镜头在战场上缓缓移动，在黄沙中，苍茫一片。
来到孤城。
“把那几个脑满肠肥的宰了，分而食之！”
鞭子凌空而来，被一只手抓住，血流不止。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口出狂言，段霁景，管好你的狗！”
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转眼倾盆大雨。
“段霁景，你怎么不去死啊！”
……
“人主和臣子，几千年下来，关系越发微妙，遇不上明主堪比女人遇人不淑。”
缥缈的声音穿行在云中，变成了清声吟诵。
“我是云中孤雁，风中飘蓬。
每日在梦中游涉草泽，驰骋芳林。御长风、驾白云、乘桴槎。
往事如水迢迢，如烟似梦。
遇或不遇，无须在意。
机谋权诈总烦恼，猢狲散去树亦倒。
惟愿四宇和平，八方安宁。”
《往事》第二季的预告终于如期而至，有以前的剧情也有最新的片段，总之看得人热血沸腾。
秦野拍完他的最后一场戏就杀青了。
而这场戏拍了很多遍，倒不是秦野找不着感觉，而是太有感觉了。
李长奇很是惊讶，想试试秦野还能演到哪个地步，所以——
“再来一次！”
“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嘛！”
秦野自觉已经演绎出了自己最好的表演，谁知道李长奇竟然这么不厌其烦地重复。
最后一遍拍完，“神了。”李长奇夸道。
“神之又神。”副导演附和道。
“神之又神之又神。”宋青铭补充道。
秦野：……我现在只想将你们绳之以法。
晚上聚餐的时候秦野以奇人之道还治奇人之身。
“李导敬你一杯！”
“再来一杯！”
“再来一杯！”
“好酒量，再来一杯吧！”
李长奇喝醉了，抱着秦野不松手，滔滔不绝地讲话：“秦野啊秦野，你可真是个惊喜啊。”
“以后和邱邱子一起合作就少做点妖吧！”
“你演得真的很好啊！就是层次过多了，过于饱满，啥都给你演出来了，观众都能预判了，留一点空白给观众思想驰骋嘛~”李长奇拍拍秦野的胸，“当然我很惊讶你能这么牛逼。哎，小身板还挺硬实。”
秦野：“……”
第二季，观众老爷们忽然发现段雪朝和沈持云之间的张力，尤其是段雪朝行事越发像个反派，让很多人心痒痒。四人间的关系越发乱了。
“呜呜呜林木辞和秦野以后就是我的红白玫瑰了！遇到他们，就是坚硬小钢炮也要变似水绕指柔。”
“朝云暮云一霎散，朝雪暮雪顷刻化。欢迎来嗑俺们受受be美学。”
“孤云出岫，飞雪连天。两仙郎，味极仙！”
“雪朝独立玉楼西，六朝金粉催霁景。骨科就是最顶的！”
“好家伙，第二季的段雪朝太适合被抹布了，忽然就很欠操。”
“确实啊，主要是他老要惹事，每次他情绪激动的时候，持云冷静地看着他，我就觉得好妙啊。甚至苏壤也能治他，段雪朝生气甩鞭子，结果被苏壤一手拽住了，这就被压制住了，哼哼，虽然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之后还成为了皇帝，但俺们不怕你那种感觉，我真的很想看床上被压制的戏码。”
“臣和主好有性张力，御下御下，你倒是快骑他啊。脐橙嘿嘿。”
“啊啊啊啊鸡笼锁不住我啦，求求你们四那个p吧！跪下求你们惹。”
“我晕，太好磕了，即使是段雪朝为难沈持云，让人看得恨恨咬牙，也有一种暧昧感，那个眼神的勾缠，细微的动作，马的doi去。沈持云你虽然身体不好，但也给我支棱起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贱人。”
“比起沈持云教训段雪朝，我更觉得他们都是小贱人，应该过来让我一起教训了！（嘿嘿）”
“我想另外三个轮番上去“教训”一遍，毕竟棍棒底下出贤君。嘿嘿嘿。”
“苏壤跟段雪朝也好配，叫你老是找我们持云麻烦，爷好好把你压在墙上爆炒之！”
“段霁景更不要说了，小黑屋囚禁play，感情变态异化赶紧的！”
可是等到剧情播到临近结局，她们绷不住了，没有人告诉过她们，沈持云会死啊！
沈持云在疠疫之地调度人员分发药物时，远在战场的苏壤遇到了诈降，敌军和内奸里应外合反扑，打了个措手不及，苏壤这几年打仗好像都十分艰难，往往置之死地而后生。所幸大家都信任他，还是以命相搏相托。
苏壤被绊在战场，沈持云这边局势更是越发不可控，疠疫来势汹汹，朝中甚至出现了焚烧整座城的声音。
段雪朝其实赞同这个做法，这样直接就把沈持云一起除掉了，但他不能直接寒了百姓的心。
段雪朝于是把除掉沈持云的任务发给来了魏无涯，给了他支援的名头。
不等段雪朝等人设计除掉沈持云，沈持云自己就染上了。
当苏壤集结残部以少胜多，得到消息星夜刚赶到时，被告知沈持云已经去世了，甚至连尸首都没有，因为和平民一起烧掉了。
魏无涯贪生怕死胆小得很，被表哥发配过来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正好赶着沈持云快要不行了，简直跟做梦一样。直到他一把火烧了沈持云，他都不敢相信，世间再无两仙郎之一了。
一仙杀死另一仙，巍巍皇朝容不得二仙。魏无涯这会儿倒是唏嘘不已，颇有无限沧桑之感。说起来他和沈持云之间的仇也没有那么不可调和。就是他表哥，真是把人恨得哟。
苏壤跑死了好几匹马，赶到时已是强弩之末，可他还撑着一口气，狼狈地被罗觅引到公共的焚烧处。
他只觉得肝胆欲裂，持云那么月明风清的人，最后竟是一群庸俗肮脏无知之辈一起烧成灰烬。
苏壤当场就想手刃了魏无涯，但被罗觅拦住了。
·
结局秦野其实都没有出现，之前拍的经过考虑都删掉了。
只换成了沈持云的手下罗觅的回忆。
沈大人在吏部的时候，曾经年年让厨子烧酸菜饺子，众人反映说太酸了，可每年端上来都是酸，值勤也不能太挑，还是骂骂咧咧地吃了。其实他们不知道，沈大人特意吩咐的，说身上的酸馅气，就这样暗暗嘲讽了许多年。
沈大人除了暗地里嘲弄，也不惮直言，更是当堂公然和纪大人叫板，纪大人尸位素餐，只会媚上，沈大人当时雄辩滔滔，把他嘲了个底朝天，罗觅还记得那一段话呢。，“让你去做官不是让你整日里搜罗奇珍异宝的。两地相离千里，费力费时，纪大人的头型倒是很像您进贡的橄榄，两头尖，中间宽，出口成酸，就是不知道绿不绿。”
那个男人，跪在地上，眼神中的光都熄灭了。罗觅想起以前沈大人坐在窗前批阅公文，忽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吹得一张纸飞出窗外，恰在此时，就见外面走来一个男人，伸出手抓住了那张纸，两个人对视一笑，那是罗觅第一次看见沈大人脸上会露出这样明丽的笑容。更多时候他都是讥讽一笑。
实在是他太聪明，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可笑的蠢货。
先皇尝言：“聪者听于无声，明者见于为形，百官之中，持云独具慧眼，其才思智略，如有神授。”
早在殿试之时更是兴来赠匾“六合之内，九垓之下，独步一时。”
罗觅没有派给沈大人之前也是傲气十足的，可是见到沈大人，就知道“两仙郎”之一的沈持云是何等惊才绝艳，他甚至觉得三皇子比不上沈大人一丝一毫，若三皇子不是生在帝王家，那更是比不上了。罗觅甘愿做他下属，甚至比起段霁景，他更想跟着沈大人。
那天，那个的男人抓着他，让他一遍又一遍地禀告沈大人的事宜，足足十日，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这个人，只是听说，他把魏无涯杀了，又杀到皇宫，试图行刺天子。有人说他逃脱了，有人说死在半路上，有人说他去了敌国。
苏壤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他的未来，本该青史留名，现在，他的人生结束了。
总之，世间再无平远大将军。
罗觅知道苏壤的结局有一半原因是自己的话，他当时居高临下，眼神轻蔑地看着蜷缩成一团的苏壤：“所以你的方法就是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
把绝望的苏壤点醒，促使他奔赴一个未知的死地。
但罗觅不后悔，他知道苏壤和沈大人的关系匪浅，那是最适合苏壤的结局。
而他，也将为沈大人献出生命。
疠疫最后还是得到了控制。
那边论功行赏，朱门沉沉夜夜笙歌，这边亡魂游荡飘零久。
从此岭南无白云，漫天飞雪汗漫，昼雨连绵无歇，瘴雾横生缭绕。
沈持云死了，可他的精魂和意志还支撑着巍巍王朝。
近来段雪朝颁布的政令多有阻碍，细数下来，反对的大多是沈持云的门生。
段雪朝整日疑神疑鬼，他认定沈持云的英灵附在草木上，他认为沈持云在西苑的梅花树，在寝宫旁边的槐树上，命人全部伐掉，一时间宫苑内外绿色锐减。
“救命，孩子哭傻了。”
“完全没想过这么个走向，沈持云就这么平淡地下线了？？”
“编剧好任性了，哦，作者就是编剧。强烈怀疑渣作者当初就是这么构思的，只不过完成小说时还是保守了，现在又想自由放飞一下。”
“这么平平无奇地叙事倒更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毕竟有些时候那些起决定性作用的事件发生时都如小石子入海一样波澜不惊。”
网上的一些猜测深中肯綮。
在往事完结后，李长奇接受采访，吐露了团队完成这一段的心路历程。
本来我们和编剧还在思考，要不要拍沈持云死前的那一场戏，如果拍，那肯定是浓墨重彩的一场重头戏啊，因为沈持云，他是内心多么广袤的一个人啊，他的人生，波澜壮阔，他死前，绝对是不会平凡到哪里去的。
我们还写了一段慷慨激昂的台词，难度很大，但对于秦野来说，绝对信手拈来。
我们试拍过几次，效果很好。
但是，最后还是秦野提议说，不拍，要留给观众自己想象。
我们都很诧异啊，开玩笑说你是不是想偷懒啊！
他说，这也不是舞台剧，没必要把一个人的死弄得那么戏剧性。沈持云当初守城时，尽管他已经奄奄一息命悬一线，但他就是冥冥之中知道自己不会死。
沈持云的死其实无足轻重，他能在该死的时候不死，也能在不该死的时候死去。这就像命运的无常，谁也主宰不了死亡。
我当时是醍醐灌顶啊。这个层面我没想过。
演员很重要的一点是对人性的挖掘，你在演戏，你演得是戏吗？
其实是在演人、演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