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故人
日头还歪斜在东边，二人就开始下山。
往往把猎物带回去的路途是最危险的，血液或者脏器的味道会吸引来其他掠食者。
他们不敢有任何停顿。
好在经过这么久的锻炼，江鸣和江楠楠的体质都上升了一大截，速度和耐力比以前强了几倍不止。
狂奔半个小时后，两人顺利抵达了村子，虽然村子也不太平，但也比森林好太多了。
不过现在的村子也经历了剧变，周家河在几周前断流了，露出河床，那些变异鱼类也不见踪迹。
蔓延的森林占据了一半的村子，过去的种种痕迹都已经消失，只有他们的那一栋小楼还能勉强耸立。
走过稀疏的树林，才看见了被层层掩映的屋子，现在房屋已经破败了很多，铜制大门在一年前被那只豹猫给撞变了形，墙皮也掉了不少，经过无数次的修修补补，已然耗光了他们囤的含铅油漆。
可能这栋房屋也维系不了多久了。
院子里，文欣然正露着胳膊，像是原始人那般在用锤子锤打石块，使其形状规整。
这种光滑坚硬的石块就是黏菌的“排泄物”，在岩石裸露的地方基本随处可见。
也只有这种岩石能逃过黏菌的腐蚀，没有什么生物会再吃自己的“排泄物”。
完成的石砖就堆在旁边，已经有一人来高，等水泥房屋垮塌后，就需要这些石砖来垒砌御寒的屋子。
文欣然现在使用的是左手，力道出奇地大，一锤子下去，就能把石块砸裂。
究其原因，大概是他身上也出现了变异。
他左臂的皮下已经布满了红色的纹路，像是血管，但却不是血管。
他抬头看见江鸣和江楠楠走过来，放下锤子，迎上来惊讶道：“今天这么早就有收获！”
“阴差阳错吧，本来是去狩猎麻雀来着。”江鸣说着，便将蜈蚣扔在院子里，“这么大根，应该有不少肉吧。”
以他粗略的估计，这条蜈蚣至少有二十斤。
“楠楠，去叫你思萌姐出来处理食材。”
蹲着查看蜈蚣尸体的江楠楠抬头皱眉道：“啊，真的要吃这只恶心的虫子吗？”
“当然！蜈蚣和虾一样都是节肢动物，我想肉质和味道也差不多。”
“大虾？！好嘞！”江楠楠一扫失落的情绪，蹦跳着去屋子里叫人。
可江楠楠还没进屋，江鸣面前就响起一阵轻灵的女声，“我不在这么久，没想到虫子居然能长这么大了啊！”
江鸣抬头看向身影有些虚幻的周可儿，无比真挚地笑道：“那是当然，由于黏菌的作用，现在的氧气浓度可能已经接近石炭纪的水平，虫子能长这么大不稀奇！”
面前的周可儿蹲了下来，还顺手理了理裙子，接着伸出光洁白嫩的手指戳了下蜈蚣，“不知道烤来好不好吃。”
“好，那就烤着吃！”
……
文欣然见江鸣正对着空气说话，还笑得那么开心，只是眼眸深沉地扶了扶眼镜。
对此，他已经习惯了。
据章思萌猜测，当年江鸣的父母遭遇变故的时候，极度悲伤的情绪当时就在他精神层面埋下了定时炸弹，后来这颗炸弹就被周可儿的离世引爆，只是过段时间“冲击波”才从灵魂传播到了肉体，引发了大脑病变。
具体就表现为妄想症加精神分裂，于是产生了幻觉。
但章思萌认为这是好事，这种精神疾病导致了一种叫做“情感补偿”的心理现象，是人脑的一种对于情感需求的自我修复机制，在面对“周可儿”的时候，江鸣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作为人类的情感。
或许对他的情感缺失症有好处。
这时，江鸣眼前的幻影被莽莽撞撞跑过来的章思萌冲散，她看到江鸣脸上的笑容陡然褪去，才后知后觉，有些抱歉地说道：“江鸣对不起，是不是打扰到你和周可儿了？”
然后她退了几步，从旁边绕了过来。
江鸣试着挤出笑容，不在意道：“不打紧，她的灵魂已经附在了我的身上，我不会再失去她了。”
对此，江鸣自己的解释是所谓“灵魂”的那套理论，在他看来，眼前的周可儿太真了，哪能是什么幻觉！
而且，有次外出狩猎，周可儿的出现才让他躲过去一场必死的劫难。
因此他现在对玄学的那一套深信不疑。
不过无论怎样，都没有影响到江鸣的生存。
章思萌挪开目光，一眼就看到文欣然光着膀子，语气不善道：“文欣然，天气这么冷，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还是说我做的衣服不行？影响你干活了？”
“呵呵，动起来难免有些热。”说着，文欣然从院墙上提起一件毛皮大衣，披在身上。
现在虽然才十月，但晚上的气温已经会降到零度以下。
这一切也和黏菌有关。二氧化碳这种温室气体被大量吸收，便导致了气温骤降，一年比一年冷了些。
于是他们现在主要的服装都是用兽皮和一些粗纤维缝制的毛皮衣服。
随即章思萌才仔细打量起地上的蜈蚣，“这种肉适合煮了之后烤成肉干，可以用手撕着吃，下酒一定很香，不过我还是打算切下一点用来烤着吃，就当做午饭了！”
章思萌的想法正合江鸣心意，他就没说什么。
江鸣来到二楼储藏室，近乎强迫症地又数了一遍食物储备，在心中盘算片刻后，才安心地松了口气。
应该是能撑到明年春天。
这会儿周可儿突然出现，背着手在不大的储藏室晃荡了几步，转头看向江鸣，笑眯眯道：“你们就没有想过要离开这个地方吗？”
“世界再大，但是能去哪？”江鸣哀叹一声道。
“可是……”周可儿语气顿了顿，望向储藏室大门对过去的落地窗，“这个山谷很快就不再适合生存。”
“为什么？”江鸣诧异道。
周可儿歪头一笑，“当然是作为女孩子的直觉啦！女孩子的直觉可准啦！”
对于周可儿的这番话，江鸣也不得不选择怀疑，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去轻易相信周可儿这毫无根据的话。
“但这不是我能独自决定的，我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冒险，而且现在的生活还算安定。”
“江鸣！”周可儿拉住江鸣的双手，神色认真，“我要你相信我。”
“谢谢你在这里陪我这么久，是时候离开了，就在这个冬天之前。”
“我会和你一起。”
“可是冬天已经不久了。”江鸣低下头，看着二人的双手以穿模的方式牵在一起，他脑子现在很乱，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