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解约
江阮从舅舅家搬了出去,迫于舅妈唠叨的习惯,她搬家的时候悄无声息,也没有透露自己住在那里。新的住处是一座小公寓,破旧狭小,隔音也不怎么好,胜在便宜。她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到一万块钱,没那么多预算,想到以后的日子就更不敢花钱了。
她告诉崔晓云要结束跟徐征新的关系,崔晓云听说以后连续打来十几个电话,又发了许多文字,问她为什么,怎么能这么突然和任性。江阮是没有这样任性过,可是她害怕了,看到徐戍冷冷的站在面前,听着她卑微的事迹,她恨不得死去。
那天她幽魂一般飘回家,委屈的躲在房间里大哭,根本不敢回想当天的情景。她像一只见不得人的猥琐老鼠,躲到了病房的窗户边上,风扬起的白色纱帘飘飘扬扬,半遮住了她的身影。隔着一笼细纱,阳光下站着她日思夜想的少年,那个少年已经长大了,拥有高高的个子,宽阔的肩膀,气质冷淡疏离,眉眼精致英俊。过于真实的细节告诉她不是梦,这窗帘是她今早才换上的,徐戍不可能出现在这么近的梦境中。可是后来的情况又那么糟糕,戴小洁和崔晓云说了许多关于她的话,说她这半年如何尽心尽力照顾徐征新,比在一起多年的女朋友还体贴。她不敢回想徐戍冰冷讽刺的眼神,他一定看不起自己,明白她是为了钱出卖自己。
她决定让崔晓云跟徐家的人说,自己不露面,时间久了他们自然会忘记她的存在,到时候她就假装从来没有出现过,也许能够挽回一点面子。对于崔晓云的质问和劝解,她一个字也不理,每天只躲在新租的房子内昏睡。
消失一周多后,一辆汽车开到了江阮住的公寓楼下。经常负责接送她的司机老顾来到门口,敲门说:“江小姐,我来接你去医院了。”
江阮听到敲门声在里面躲了很久,最后不得不打开,瞪着这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谁叫你来的?”
顾司机举起手腕正要敲,闻言立刻彬彬有礼的答道:“老太太让我来接您去医院,今天是阿新做手术的日子。”
今天星期三,确实是原定的手术日。江阮头昏脑胀,发现自己过得糊涂了,奇怪的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明明谁都没说,难道自己失忆了?
老顾温和的笑,说:“是你舅母告诉的我地址,说你搬出去住了。江小姐,这个地方似乎条件一般,要不您就去家里住吧。”
之前老太太说过这话,让江阮搬进徐家住,那里离医院近,出入也有司机接送,比外面舒服方便多了。她简直一定到就害怕,现在有徐戍在,更是一个字也不会考虑。
老顾来都来了,医院还是要去的。江阮回卧室换了一身衣服,穿了身杏粉色连衣裙,脚蹬白色细跟凉鞋,头发扁成麻花辫放在肩膀一侧,又拿了把小洋伞放进包里。临走时她问老顾徐戍会不会去医院,老顾说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小戍肯定要去的。江阮就朝着镜子照了照,确定镜子里的自己纤细窈窕,衣服妥帖合身,黑黝黝的蓬松鬓发显得脸很小,嘴唇是水润的桃红色,没有任何不好看的地方。可她还是不能安心,总觉得哪里不对,跟在老顾后面出门后,又折回来拿了副墨镜架在鼻梁上。
到了医院徐家人还没到,江阮率先碰到了舅妈和侄子。不知道汪海韬来这里干什么,这小孩蹲地上翻土,把一块花坛翻得乱七八糟。崔晓云冷冷淡淡的,也不制止,反而过来跟江阮说话:“你这几天都去哪了,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我跟你舅舅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这几天江阮杳无音讯,跟当年一个人出国似的,短信电话统统不回,崔晓云真怕她又发疯出国。想来想去没有任何走的理由,那么只有一条可能,是她准备藏起来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崔晓云急得不行,无奈之下报告给徐家,特意让瞒着徐老太太。徐家那边很快找到了人,徐家小少爷不准她上说自己会亲自派人去接,崔晓云满是焦虑的等到今天,终于再见到江阮。
压在她心口的最大石头就是钱,现在还没到一年,要是江阮真去提出分手她就得退还徐老太太的三十万定金。退钱是万万不能的,江家没有这个传统,崔晓云苦口婆心的讲道理,“你都在这儿半年了,还有什么坚持不下去的?现在徐征新又没有醒,你要是真嫌弃他,等他醒了再走不行?到时候谁还拦着你不成?当初徐老太太讲的很清楚,一年后的去留由你自己决定,你也太心急了。”
江阮不置可否,戴着墨镜的小脸几乎被遮住二分之一,表情很严肃,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崔晓云见劝说无用,重重叹了口气,“哎,我这是造的什么孽?你父母也可怜,要是他们还活着,还能劝劝你。”
江阮的父母当年受朋友欺骗欠债自杀,留下女儿独自一人面对生活与精神的双重压力,恐怕他们活着也没有多少说教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