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全家福
江执在温暖的警车里睁开双眼，靠在叶一肩头，冷冷的注视着不断倒退的树影。
“你认识刚才那个女人吗？”张子扬从后视镜里看过来，微蹙眉头。
江执的声音沙哑，有气无力，“当然，破坏人家庭的小三。”
张子扬沉下脸，深深看了江执一眼。
卧室里开足了暖气，江执依然披着厚厚的羊毛毯。
陆之川边给他打点滴边气的磨牙，“你能耐了！江执，现在你可以自己拄着拐杖跑了，还要我这医生有什么用？”
江执被裹得像个不倒翁一样坐在床上，唯独伸出一条右腿让陆之川上药，斑驳纵横，膝盖上肿起一片，看的张子扬心颤。
叶一坐在江执身边，握着江执的手。
陆之川冷哼一声，量过体温，“从昨天开始你这低烧反反复复！是不是不想活了！”
张子扬咧了咧嘴，大气不敢喘的坐在卧室里。
“警察叫你就能随便去？你就不能把人叫到家里来！”陆之川瞪了张子扬一眼，哼的转身走了。
“别介意。”江执摸摸鼻尖，“他就这样，比较尽职尽责。”
“啊，没事。”张子扬也觉得有些抱歉，“您当时要是说您的身体不太好，我就不叫您到现场来了。”
可是他的视线却不自主的往江执腿上看。
“当年我差点死了。”江执的声音打断了张子扬的视线，他急忙收回目光说了声抱歉。
“所以这也算是馈赠，你说呢？”江执说。
张子扬苦笑一声，突然想到——“当年你也是出了车祸，和你父亲如出一辙……”
“不。”江执挪了挪脚，张子扬顺手帮他拽了一下垫脚的枕头。
“当年的凶手是蓄意谋杀，他用锤子……”他无意识的哽了一下，脸色微白，打点滴的手突然攥紧，血回了半管。
张子扬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站起来要喊人，叶一已经走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调整了一下针头，血缓缓降下去了。
“其实……”张子扬一双眼，突然看进了江执的眼中，“这次的凶手也用了锤子。”
房间像被突然抽干了空气，江执怔怔的看着张子扬，死死攥紧叶一的手。
叶一痛呼一声，急忙推开他的手。
针戳穿了血管和皮肤，从旁边刺了出来。
叶一拔掉了他的针，用棉球按住他的手背，担忧的看着他。
“可那个人……”江执眉头微蹙，“那个凶手已经死了。”
“是啊。”张子扬脸色也低沉下来，“所以很奇怪的一件事情是，当初并未公开的犯罪分子作案手法，如今，犯人居然利用了相同的手法。”
叶一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一丝凝重的气息，转头看向张子扬，他那双眼里带着的是对江执的审视。
只有叶一看到了，江执的手指在微不可见的颤抖，唇色完全消退。
“张警官。”叶一急忙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我觉得以江执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继续谈话了，如果有什么其他问题……”
“张警官。”江执冰凉的手轻轻拉住了叶一的手指，看着张子扬笑了一下，“今天是除夕，不回家过年吗？”
“回不去啊。”张子扬笑了一下，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江执，仿佛要看到他的心里去，“为了你们江家的案子，我们这个春节，估计要睡在警局了。”
“外面做了饺子。”江执说：“吃一碗再走吧，新年伊始，要有个好兆头。”
张子扬耸了耸肩，“公职人员不吃民众一粒米。”
窗外的大雪阻碍了许多回家人的路，车水马龙的马路仿佛按下了慢放。
“我回来啦！”张梦拎着一大袋零食打了个哆嗦，“外面好冷啊，今天得零下十五度了，叶一！快点过来拿……我我我我靠！”
她睁大双眼，指着正往出走，已经石化了的张子扬，“你个死……”
“姐？！你为啥在这儿啊！”张子扬险些破音。
张梦：“……”
张梦把一大碗汤狠狠放在桌子上，大咧咧的坐在张子扬身边，一把勾搭住张子扬的肩膀，吓得身边的张子扬越发弱小。
“你多长时间没回家了？”张梦歪头看着张子扬，看得他心虚的转过头去，“那，那个，案子，我有案子……”
江执修长的手将碗筷放在张子扬面前，还顺带盛了碗汤，成功惹得张子扬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吃啊。”张梦阴沉沉的看着张子扬，咬紧了后槽牙，“大年初一，回家给父母磕头拿压岁钱去，听懂了没有。”
张子扬急忙接过碗筷闷头吃了起来，“那个，我明天还要去审犯人，恐怕……嗷！”脑袋被张梦狠狠拍了一巴掌。
江执吃了两个饺子就放下了筷子，目光盯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叶一眼巴巴的看着他，给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不过，江先生。”张子扬擦了擦嘴，心虚的瞥了一眼正在厨房切水果的张梦，“打算在国内留多久？”
“处理完家里的事。”他将桌上红烧肉的盘子放在叶一面前，“具体的不是还得看警局如何安排吗？”
张子扬望着那份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红烧肉，闷闷的垂下头去，“那个，江先生，我问一个私人问题。”
江执笑着点头。
“你和我姐是……”他侧头看了一眼那边贤妻良母一般的温柔女人，打了个冷颤。
“啊。”江执低头笑了一下，“朋友。”
张子扬扯了扯嘴角，我相信你个鬼。
局里给张子扬来了三四个电话催他回去，又干完两碗饺子，张子扬放下碗筷，起身告辞。
已经是后半夜了，张梦收拾了碗筷，也起身告辞了，暖气蒸腾的江执有些昏昏欲睡。
“新年快乐啊，江执。”叶一从身后掏出一盒费列罗，“虽然这巧克力也是借花献佛。”
“嗯，你也是。”江执温柔的说，从轮椅上拿起一个盒子递给叶一。
每年，过年只有他们两个，他们也是这么互送礼物的。
“你今年又送我什么呀？”叶一笑嘻嘻的打开盒子，一愣。
金丝绒的包裹中，是一张焦痕卷了边的全家福，最中间站着穿着娃娃裙的叶一。
模糊了十五年，已经变得陌生的父母容貌，突然在此刻，变得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