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刘沁自称遥远年代犄角旮旯枉死的孤魂野鬼,也不知程齐是认为他逃不出手掌心,还是鬼迷心窍,自愿活在随口编织的谎言中。
朱墨紫终究是特例,正常人对待语言相通的同类,很难怀疑到异世界头上去,最多处处防范。
四天十几次疯狂的索取后,程齐不再对刘沁设防,除了极霸功后续以性福时间不够为由一直藏着掖着,其他的问题几乎有问必答。
陈辞得益于此,了解到陵国李姓皇室、西方政教合一的梵宫、北边虎狼师晟、江湖中的三宗四府、地位崇高的两山两寺……
仿佛是蓝星历史中的封建王朝加上一点玄幻、一点武侠乱炖出的产物,与《夷坚》过场动画里的仙气飘飘没一丁点儿关系。
要不是两个世界种种不寻常现象,陈辞还以为自己上当受骗,玩了个套皮游戏。
值得一提的是,两界在文化上的雷同并不符合穿越者前辈作妖的猜想。
刘沁暂时没找到属于前人穿越的蛛丝马迹,按理说文抄公也没理由放着经典的唐诗宋词不抄,反而去抄晦涩难懂的典籍。
异世界历朝历代不乏天纵奇才,流传下来的古诗词充斥着浓郁的个人风格,与诗中李杜难分高下,但最多有一句半句相同,通篇完全一致的情况还未发现。
刘沁只能感叹文字的神奇,排列组合稍微一变,就是另一种风格的动人心弦。
陈辞本不想干“读书人的事”,因为他的身份早已暴露,再好的诗词在朱墨紫眼中也不过是剽窃来的作品。
但经过刘沁这么一提点,倒也不妨试一试。
妖女也是人,只要是人,哪抵挡得住“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魅力?
陈辞一开始怕受折磨没走上硬气的道路,再想拿双修威胁不仅会前功尽弃,还极有可能被施以酷刑。
势弱时改弦易辙都没啥好下场,他又不能放弃《夷坚》,放弃未来,只好在拉近关系上一条路走到黑了。
陈辞的现实生活归于平静。
在家中存粮消耗完之前,绝大部分人不会冒着被吃的风险出门,是以桃源招工进展缓慢。
经过几天的相处,组织成员之间倒是越来越融洽,烹饪一日三餐时虽不能闭门,却也不用一直盯着,唯独刘沁不放心,时不时以打下手的名义盯梢。
目前人少,陈辞还可以吃大锅饭,三人组和白宋都挺灵醒,搞到毒药也不会干自断大腿的蠢事。
等到人多手杂,就不得不挤出修炼时间自己做饭了。
今天四人沿着别墅区通往许家的路线,一共贴出八十七张。
陈辞的心情愈见期待,也愈见焦急。
是夜月明星稀。
陈辞与刘沁探讨完先天炁与玄气,锁死门窗,进入游戏。
“适度游戏益脑,过度游戏伤身,距离强制下线还剩5小时40分。”
整条手阙阴心包经已经被打通,身体终于出现明显变化。
双手的力量得到大幅增强,左右手均衡性也提升不少。
体内的玄气则从半指粗壮大到一指粗,从缩在一角扩张到泰半经络。
陈辞套上三天没换的水蓝短打,缠着早已在木屋外等候的朱墨紫问道:“姑娘可有攻伐防身的术法教我?”
“若你能拿到道士度牒,我倒是能教你些微末道术,其他的术法你就甭想了,玄关境修士能控制体内玄气收放自如,已是大成。”朱墨紫眨巴几下眼睛,揶揄道,“别问我度牒怎么拿,告诉你也没用,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少动些歪脑筋。”
陈辞讪讪一笑,抛出准备好的鱼饵打窝。
“姑娘日夜修行不觉枯燥?今天秋老虎正凶,不如进屋听我讲讲异世界的诗词曲赋,小说散文?姑娘帮我良多,我也该有所回报,否则良心难安,心神难定啊。在下虽不才,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却也敢说在这异域没有人比我更懂诗词。”
朱墨紫斜睨他一眼,冷笑道:“不好意思,不感兴趣。”
陈辞砸巴砸巴嘴,纵使鱼儿油盐不进,他也要保持微笑。
“即便如此,也不能继续在野地里风吹日晒啊,姑娘羊脂玉般的皮肤都变黑了许多,着实令人心痛。”
朱墨紫摸了摸光滑的脸蛋,皱眉道:“进来。”
“吱啦——”
窄小的木门被妖女推开。
她终究不是专业的木匠,木屋细节处不尽人意。
陈辞跨过小门槛,对屋内“家徒四壁”的极简风感到惊奇。
一张四四方方的木床占据木屋过半空间,余处空无一物。
而木床上连被子枕头都没有,只有一张平整的床板。
床板上则是一把古制长剑和一个满满当当的包袱,算不得家具。
这的确是朱墨紫能干出来的事,虽说离睡绳子还有段距离,但古墓派也算后继有人了。
“家具太少了,我也会些木工活,要不我来做桌椅枕头?保证姑娘住得舒服。”陈辞这次是诚心的,不出意外以后在这儿待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给妖女方便也是给自己方便。
朱墨紫久居深山,第一次遇见道士以外的男子,心里其实被舔得挺舒服。
她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矜持的人设,拨浪鼓似地摇摇头,示意陈辞上床双修。
“当——”
一声宏大撞钟响彻上空,两人前后脚匆匆出门,抬头望去。
与益州相邻的西域高原上,一尊如山般佛像高高升起,而后重重砸落在江面上。
就在溅出的第一滴水即将落地之时,鼓声自金佛体内响起。
江河鱼虾瞬间如时光倒流般回到了钟声之前,唯有施与愿印的大佛悬于水面之上。
青萍江上,有大佛随水东流。
渝州,一老旧寺院内。
扫地小僧望向禅定的老僧,惊奇道:“师父,你听到了吗?!”
老僧轻轻点头,睁眼道:“丈陆啊,想不想去趟建安城?”
丈陆兴奋道:“好啊好啊,陵姐姐就住在建安城。”
他放下扫帚,努力张开双臂,划出一个大圆,“她说她家里有这么多好吃的呢!”
小和尚手舞足蹈了没一会,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老僧眯眼而笑,指着刚跃进院门的白色马驹,故作惊讶道:“看,它又回来了!”
白马站在那安安静静地看着丈陆。
……
陈辞震惊于大佛升空的奇观久久不能平静。
朱墨紫仰视着高出半个头的男子,声似寒冰。
“陈锋,你是叫陈锋吗?我们这有句老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短短几天时间,换成你也不会轻易相信我吧?真不巧,这屋子刚落成我就得走了,你现在只剩一个选择,此处往北行三里有座洞当方阵,乖乖进去等我回来,立刻!马上!”
闻言,陈辞沉声问道:“入阵后会如何?要等多久?”
朱墨紫气急,若不是仙目山的牛鼻子压根不干人事,哪用得着尊重他的意见?直接像小鸡仔一样拎起来扔进去多省心。
“你这躯体在我眼中不过是一道魂体,入阵后任你千般变化也再难移动分毫,等多久?呵!少则数月多则半年。”
陈辞是万万不敢答应的,三天时间两个世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别说半年,但凡被困上个把月,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更何况蓝星已经进化出了小胡子那样的喰种,仅凭一根栎木箸维系大规模搜救组织,不太稳健。
陈辞不想哪天出门像爱笑男孩一样脑洞大开,势必要改变自身攻强防弱的局面。
朱墨紫见他沉默不语,没好气道:“你别逼我来硬的!”
陈辞故意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只要姑娘将《阴阳道典》后半部交给我,我是不会逃跑的,外面不知几多危险,偏安一隅正合我意。”
话音刚落,陈辞惊觉一股巨力袭来,如千斤重担,似恶鬼压床。
体内的玄气本能地反抗,不过是蚍蜉撼树,徒劳而已。
他小腿战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接着上半身伏倒,与大地接吻。
朱墨紫未有任何动作,一切的一切始于右瞳微小的眼神变化。
她提起玉足,青荷绣鞋踩在陈辞半张脸上,左碾右碾的同时丹唇轻启:“去不去?去不去!不去还有更好玩的东西等着你。”
陈辞虽然不知道原因,却也明白重获自由,只在今日!
朱墨紫态度越是恶劣,他越是要在心里挺起胸膛。
陈辞嘴唇沾满杂草污泥,咿咿唔唔道:“扬州朱家有奇女,为了骗我你连祖宗都不认了吗?”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无论现在摊牌多么不合时宜,只要能拖延时间就行!
朱墨紫一张俏脸反而云销雨霁,仿佛对他的盘外招早有预料。
她一语不发,扭身走入屋内,四道淡紫玄气透体而出,如龙飞,如鸟翔,如虎翼,如蛇蟠,顷刻间分居四野,将狗胆包天的小贼团团围住。
原地里,陈辞总算可以动弹。
他双手撑地站起,仔细打量着四周神异的景象。
前方插翅猛虎,后方舞爪青龙,左边斑斓长蛇,右边振翅金雕,尽皆栩栩如生。
半透明的静止的物象,却给人一种真实不虚的感觉。
仿佛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这些不可思议的生物。
朱墨紫背上行囊,冷冷道:“触之即死,不信试试。”
言毕,她脚踩长剑腾空而起,再也不看陈辞一眼。
一人一剑化虹向西。
于是天上的云层纷纷荡开,却又被恼怒的剑气割裂成一朵一朵,如同船只经过水面留下的波纹,直衬得碧空如洗。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陈辞第一次知道,妖女也是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