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废墟
曾经有人说,一个男人若是和一个不是自己所爱的女子相伴而行,那么头准会比平常大上一两倍。
而若是和一个有着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念头的刁钻狡黠的小姑娘同行,那又将如何
恐怕至少也会比平时大上四五倍而有余吧
对林言来说,便是如此。
只是他未曾用过尺子量过,所以不知道近来自己的头茁壮生长了几多。
对于小花这小姑娘,他最初的印象,并不觉得她有何稀奇古怪。
然而几日同行下来,他才发觉,自己实在是看走了眼。
若说她还不是刁钻古怪的女孩子。那么世上便再也找不到狡黠的女孩子了。
他甚至已无法用语言来准确地形容出她的刁钻古怪。
今夜有星。
然而却没有明月的影踪。
夜空纯净如洗,千里霜雪明,宛若夏夜,但寒风时时骤然吹起,才令人惊觉原来时已入冬。
这一夜来到鲁冀两省交界之处的山野所在,两人贪赶路程,因而错过了客栈。
而这方圆二十余里内皆无人烟,荒凉得仿佛连走兽也不愿在此落脚,当然找不着乡野人家投宿,所以只好继续前行。
夜色更深,天气遂也变更为寒冷。
林言依旧一袭单衣,虽说内息绵长,尚不觉得寒冷。然寒夜赶路,饱受风吹之苦,神情不免甚为落索。
然而小花的兴致却是极好,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几乎没怎么停过嘴巴。
她只要一遇上什么奇峰峻岭,珍花异树,或是别的什么令她当得惊奇的事物,便惊奇得指指点点,千言万语也一时说之不尽。
有时她说得兴起,便硬拉着林言凑话,林言初时不忍拂其好意,便随声胡诌,后来终于烦不胜烦,便不愿再开口,任由她一人独自去疯,自己乐得清静,
小花说出的话没人搭讪,好比说了笑话却不闻他人笑,又好比走过空谷,唯闻足音空响,甚觉无趣,兴致便也愈渐消减。
然而,她的兴致刚刚消减了些许,转眼之后便又恢复了。
缘因是她突然发现了一处废墟。
那时林言正与她默默无言地相伴而行着,蓦听她惊喜地叫了一声:&34;快看哪,那一座废墟。&34;
林言循声沿她所指处一望,便看见了那一处不知建于何年亦不知毁于何时的废墟,如今只剩残垣断壁,焦梁枯柱。
凄清如水的星光流泻在废墟的残骸上,令人觉得越发的凄清冷寂。
他实在无法想像,那样一个残败荒凉、沓无人迹的废墟,对于她何以竟有如斯的吸引力,居然会令她欢喜得几乎跳了起来。
废墟意味着的是毁灭。
&34;莫非她这人竟喜欢毁灭&34;
林言正自凝思,却忽听小花兴冲冲地道:&34;走,我们看看去!&34;
他刚想出言阻拦,然话犹未出,小花已兔子似的一溜烟 奔了过去。
他从来没有想到她跑起来竟会这么快,无可奈何之下,唯有随后紧跟而去。
冷冷星光之下,只见废墟中到处尽是瓦砾碎砖焦土,残壁断木上尽是烟熏火燎过的痕迹,角落处已长满齐腰高的荒草。
时已初冬,荒草枯败萎然,随风狂舞,如妖魔的裙裾。
这废墟已年代久远,在淡淡星光下,荒草丛中缭绕着淡淡的雾气,以致于看起来,就好像这里的火刚刚熄灭,因而烟气犹自袅袅不断……
林言一入废墟,便再也不见小花的踪影了。他不由得心急了,便大声呼唤:&34;小花!小花姑娘你在哪儿?……&34;
他突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右边的一扇断壁后&34;唔&34;了一声。然而只是一声,声音便陡然中止断绝,显然是被人强行堵住了嘴巴。
他听得出这女子的声音正是小花的。
这一声虽然短促,但在万籁俱寂的寒夜,他却已听得明白。
他立时转身,冲了过去,绕过了那堵残壁。
残壁后果然有人,不多也不少,正好三人。其中两人俱是一袭灰衣,一顶斗签,一镰弯刀,脸上也都戴了一张和&34;残阴魔魂君&34;一样的远古蛮荒恶兽的狰狞面具。
他们显然是&34;幽魂三君&34;中的另二君。还有一个便是小花
她的一双手已被左边那灰衣人牢牢捉住,想是他手太硬,捏得太紧,她痛得脸都几乎要扭曲了,似乎已忍不住要哭出来了。
然而她终究还是没有哭。
因为她的嘴已被那灰衣人的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张得无法张开了,又怎能哭得出来
只是她的泪水却已禁不住汹涌直流,过双颊簌簌直掉下来。
两个灰衣人一见林言,隐藏于面具之后的目光立时变得恶狠狠的,狠狠地盯着他,就好像恨不得一口将他咬死似的。
右边那人突然狠狠地道:&34;就是你杀了我弟&34;
林言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右边灰衣人喉头喀喀直响,突又大喝道:&34;那你他妈的为何还不死!&34;
林言一副老实巴交的神情答道:&34;因为还没有活够。&34;
右边灰衣人冷冷一笑,转头去看了一眼犹自泪流不止的小花,然后又转头盯着他,阴阴地笑道:&34;你想她死还是你死你要是想救她,便把刀扔掉!&34;
一时之间,林言犹豫不决。
右边灰衣人霍然拔刀,在半空中划了道弧光,然后掠了回去,刀锋已抵在小花那洁白如雪的颈子上,喝道:&34;你倒底扔是不扔&34;
那刀抵在小花颈子上,虽未割出血痕,然已浅浅陷入肌肤之中,只吓得她惊恐得圆睁双眼,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子都几乎要掉出来了,泪水更是潺潺不断。
林言心一软,&34;当&34;的一声,终于将青叶刀扔在了脚下。
那灰衣人喝道:&34;把刀踢过来!&34;
林言的心蓦然一动,使缓缓伸出脚去。
正在这时,那灰衣人似乎醒觉了,又立时大喝道:&34;停下!&34;
林言却已足尖一勾,已将刀挑了起来,旋即一脚踢在刀锷上,长刀脱鞘飞出,刀柄向前,&34;呼&34;的一声飞了过去,径向右边那灰衣人面门击去。
他左脚方落,右脚又起,再次将刀鞘踢了出去,疾向左边那挟持小花的灰衣人面门击去。
这双脚连出,分别将刀和鞘踢出分击两人面门的招式,端的妙到毫巅。
况且这本是刹那间偶然灵机一动,这便更加需要掌握分寸力度,不差分毫才行。
否则差之毫厘,便会谬以千里,一旦误伤到了小花,那便糟糕之及了。
他一将刀鞘踢了出去,人已随之掠了过去。
左边灰衣人蓦见刀鞘袭来,刹那间不及思索,立时挥刀,&34;当&34;的一声,已将刀鞘击落。
刀鞘掉落尘埃中,激起灰尘蒸腾。
刀鞘掉落之际,林言人已掠近,立时飞起一脚,猛踢他右手手腕关节!
这人立时缩回持刀的右手,同时放开捉住小花双手的左手,虚捏鹤嘴状,向林言太阳穴猛啄而来。
林言不退反进,倏地往他怀中欺了前去,双掌齐出。
这灰衣人万万料不到他打起架来竟尔如此不要命,居然于险境之中求存求胜,先机尽失,后退不迭,然终究却已不及。
&34;篷&34;的一声,这灰衣人胸口同时立中两拳,人已腾身飞起,半空中摇摇晃晃,一如风中断线的纸鸢。突然&34;哇&34;的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竟将面具激射得离面飞去,血洒废墟之上,留下了一行怵目惊心的淋淋血迹。
他一直飞出三丈余外,终于像麻袋般掉落下来,呯然有声,直摔得再也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