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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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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一阵风吹过,天空中随之掉下了几颗雨珠,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雨珠纷纷,但雨势并不太大,一如伤春女子的泪水,断断续续的,待定睛一看,又突然没有了。

    两人抬头仰望苍穹,但见天空中的积云愈渐浓重,天色也愈渐昏暗,大有风雨欲来,大军压境的气势。

    冯欢皱眉道:&34;恐怕要下大雨了。&34;

    一语末了,又一阵风吹过,又引下了许多疏疏落落的雨点。

    一会儿,雨点密了起来,可雨势还不是很大,只仿佛许多小水珠在半空里顽皮戏耍,滚着跳着跃着,一个不小心,便从厚重的云堆上掉了下来。

    冯欢道:&34;咱们得赶快找个地方避避雨!&34;

    谁知与此同时,云儿竟也与他不约而同,仿佛跟他异口同声似的道:&34;咱们得赶快找个地方避避雨!&34;

    两人同时说话,说的话又完全相同,说到&34;雨&34;字之时,两人又不约而同突然一齐顿望,就好像是事先排练好了似的。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均觉得十分有趣,脸上均是溢着笑意,过了一会,终于绷不住,竟又不约而同一齐&34;噗嗤&34;一声相视笑了出来。

    云儿忽然想起适才两人均不约而同地说出&34;咱们&34;二字,仿佛说得很是随意。

    然如今回想起来,却有种似乎过于亲密的意味,殊无半点相识不久的身份,竟好像自己与他已然不分彼此似的了。不由得脸又一红,轻轻侧过脸去。

    雨已越下越大。

    密雨如线,就好像是无数根透明晶亮的细长锥子

    在不停锥刺着地面,仿佛与大地天生有仇,不锥出洞来,势不甘心似的。又好像是泥泞的地面上长了无数根毛,毛细密且修长,直与天际云端相接连。

    两人奔了一阵,身上衣衫尽已湿透,雨水浇在头发上,然后沿着发梢、发髻滚了下来,滚下额头,滚下脸颊,滚过领项,一直流入衣服之中,流到身子上,令人感觉到一阵阵冷彻骨髓般的冷意。

    一路上别无可避雨之所。又奔行了近一盏茶时分,冯欢忽见前方约莫六七十丈外,濛濛雨雾中依稀有一座长亭,料想定是筑于道旁,供人折柳送别的十里长亭。

    在这风雨鞭苔着的荒野上,忽然见到这种避雨之所,就好像是久饥未餐的人见到食物,干渴未饮的人见到水源一般,是非常令人兴奋的事情,所以,他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见她竟已被这一场冷雨冻得脸色苍白,身子不停轻轻抖动着,脚步踉跄无力,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了下去。

    他不禁大吃一惊,忙问:&34;云儿,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很冷&34;

    当下不由分说,一手搂在她臂弯下,一手搂住她双膝内弯处,将她整个的抱了起道:&34;我抱着你走吧,可以更快到那亭子。&34;

    说话之时,施展起轻功提纵术,向那座长亭飞也似地掠去。

    云儿无力地挣扎着,道:&34;快、快放我下来别人看、看见了,会笑话的……&34;

    然而她却觉得自己的身子却已倦乏得仿佛要虚脱了似的,已无力以他怀中挣脱下来。

    冯欢脚步不停,道:&34;你现在扮男装,不怕别人看见的。&34;

    云儿想要继续挣扎,但力气却愈来愈弱,渐渐连挣扎一下都觉得力不从心了,只是口中却在喃喃说道:&34;男女男女授受不亲,快,快放我下来呀……&34;

    冯欢皱眉道:&34;现在管这些作什么你再淋下去会病倒的!&34;

    说时抱得她更紧,以免她再挣扎个不停。

    云儿觉得愈渐无力,似乎隐约感觉到寒冷已钻入了她的身体里,正一点一滴的榨干着自己剩余的力气,于是便觉得身子更虚弱了,再也无力动弹,无力说话,甚至于连呼吸一下都费力万分了。

    病如巨锤,竟一下子便将她击倒了。

    雨下不停。

    冯欢奔行愈快,不一会儿,便已赶到了长亭。亭中已有几个避雨的行人。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或站或坐。

    众人见他速度奇快,脸上均露出诧异之色。

    冯欢毫不理会众人的诧异,径自将云儿放在一张长长的石凳上,让她躺好。见她的身子仍不停地轻轻抖动着,用手一摸她的额头,竟如火烤一般滚烫,不禁吓了一跳。

    连忙伸手解下她背负的包裹,打开包袱见里面有几件衣物,其中尤以女式衣裙为多,

    但尽已被雨水浸湿了,但总算是聊胜于无。

    当下寻了件长衫,拧干了水,展开盖在她身上。

    云儿睁了睁眼,软弱无力地道:&34;停雨了么&34;

    亭中众人见这个书生装扮的人竟口吐女声,立时诧异者有之,鄙夷者有之,切切私语者有之,指指点点者有之,恍然而悟者有之,片刻之后,众人便将眼前这一男一女的来龙去脉,何去何从,何因何果猜疑议论了个不亦乐乎。

    反正在下雨天,大伙儿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找上一件闲事打发打发难熬的时光。

    冯欢听得心头烦躁之极,忍不住回头怒视着仍自指指点点,乱嚼舌根的人,目光如刀,惊得众人立时住口,有一人嘴巴微张着,一时之间,在他的目光

    怒视之下,既不敢张开,也不敢闭上,只是过么微微张着,令人觉得,他仿佛是在看一件奇事,而惊奇得合不拢口来似的。

    冯欢不再理会他们,回转头去,却见云儿又已微闭星眸,沉沉睡去。

    他见她突然之间便已病倒, 当真是要为‘’病来如山倒&34;这句谚语而感叹。

    又不禁为她那娇弱的病态而凄然,心想,幸亏有我伴在她身边,若是她独身一人漂泊,病于漫漫孤途之上,孤苦无依,那真是不敢想象了。

    转念之想,不如她是何人家的姑娘,她的家人怎能如此放心,让她一人闯荡江湖

    而她要独去漂泊,料想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脑海中胡思乱想之际,亭外雨势已渐阑珊,不一会儿,终于停了,亭外那一片天又已开始放睛了。

    亭中避雨的人于是纷纷散去,纷纷上路。

    冯欢心想,自己来时的路上有一处市镇,然离此甚远,不知这条路前面的市镇离此有多远,如今之计,也唯有一路寻去,先找到一处最近的镇子,将她的病医好了再说。

    心中打定主意,于是便抱起她,拎上包袱,离开长亭,向着一条北去方向的官道行去。

    一直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黄昏之前,来到了一处镇子,向人打听,说是&34;回龙镇&34;。

    据说是古时有位皇帝曾在此处,回首望汴梁,因而得名。

    冯欢心中好笑,心想皇帝曾在此处回望汴梁,便得名&34;回龙镇&34;,若是后人知晓我曾怀抱美人入镇,是不是会更名为&34;抱美镇&34;?

    想到此处,又忍不住一笑,心想此事绝无可能,自己无名无权,又有谁会认识自己

    见街边有一家&34;回龙客栈&34;,转身进店。

    他向掌柜的要了一间客房。然后赏了一两银子给他引路的伙计,让他去请大夫。

    那伙计接到银子,欢天喜地的去了。

    等那伙计走后,他便拿出云儿包袱中的换洗衣服,让店中伙计烤干了。

    待诸事吩咐妥当,那伙计已将大夫引来。

    这大夫年逾六旬,颔下有山羊胡须,双颊瘦削无肉,若是头上生得双角,活脱脱便是一副山羊样貌了。

    这大夫望闻问切一番,立时大惊道:&34;他怎的全然是女子的脉象&34;

    冯欢连忙道,她是为了行走江湖更为方便,因而女扮男装的。

    这大夫这才恍然大悟,便摇头晃脑地说了一通根本便无人可知唯有他自己才知的医理、药理,有到见冯欢面现不耐,掏出一大键银子&34;奉上&34;,这才慢条斯理地言道:&34;贵夫人只是身虚体弱,加之淋了雨着了凉,以致风寒入侵,只要服上老朽一帖良药,保她不久即可痊愈矣。&34;

    然后写了一副药方,让那伙计随他回去取药去了。

    这时店中伙计已将湿衣烘干,冯欢便请掌柜的让其妻为云儿更衣。

    掌柜的见云儿一身书生装扮,惊异得睁大了眼睛,头摇得犹似拨浪鼓一般,连连摇头道:&34;拙荆怎能为男子更衣拙荆怎可能男子更衣&34;

    冯欢又好气又好笑,道:&34;她不是男子,是个女子,女扮男装的。&34;

    掌柜的双眼睁得更大,眼珠惊异得几欲夺眶而出,脸上的神情异常的夸张,似乎绝难相信公鸡断然不能变成母鸡一样。

    直到冯欢把六儿头上戴的书生冠摘下,露出一瀑秀发,这掌柜的这才放下悬到嗓子眼的一颗心。

    这一夜,冯欢随待在侧,一夜未眠,直至凌晨之时,抑制不住睡意的侵袭,才终于朦朦胧胧地睡去。

    次日清晨,云儿这才悠悠醒来。一转眼,便看见他伏在床沿已睡着了。

    心想他必是一夜陪伴照顾着自己,不由得心中甚是感激。

    一低头,忽见自己全身衣衫尽已被换,只道是他所为,忍不住&34;啊&34;的一声,叫了出来。

    冯欢立时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吓了一跳,惊道:&34;什么事&34;

    云儿看了他一眼,然后侧过脸去,羞怯的道:&34;是……是你替我换……换的衣服&34;

    冯欢这才知道她为何惊叫,有意想逗她说是,忽瞥见她那羞涩难抑的样子,心下不忍,只好实话实说:&34;是我请老板娘替你换的。&34;

    云儿吁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胸口,一副惊吓坏了的样子。

    冯欢含笑道:&34;你是不是想说好险?怎么?你把我当成了色狼&34;

    云儿脸一红,越发觉得难为情,缓缓低下了头。

    云儿这场病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直休养了三四日,这才渐渐痊愈。

    这几日里,冯欢日日悉心照顾着她,夜夜随侍在侧,坐待天明。

    云儿见他熬夜熬得眼睛通红,心下对他感激日深,对他的好感也是与日俱增。

    还在几日之前,自己还是恨不得让他离开自己,千方百计地要激走他,气走他。

    但如今,她却再也不敢、不能、也不愿再让他离已而去了。

    有时候她甚至还害怕他会突然离开自己,撇开自己,让自己再次孤零零地走这条漫长的路。

    唉! 少女的心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她自己虽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心事,她知道的只是,自己仿佛已对他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

    这种依恋既不同于子女对爹娘的依恋,也不同于朋友之间的依赖。

    这是一种她从未曾有过的,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但却让她感觉到温暖、温馨,品味到甜蜜、甜美的依恋。

    这依恋其实就是男女之间的依恋。是男女之间一切爱恋、眷恋的开始。

    她觉得,在自己休养的这几日里,简直可以说是自己有生以来最为舒心甜蜜的一段日子。

    她不知道他是否也有自己这样的感觉。

    她虽然很想问一问他,但因了少女的矜持与羞涩,她却一直也不敢问,羞于问。

    于是她时常偷偷地看他。

    她只希望在他的脸色中,神情中、以及一切动作中能够看出他的心情。

    在这几日,冯欢觉得自己的心情格外的好。

    因为还在几天前,她对自己还那样表示不欢迎,然而如今她却显然已不再排斥自己了。与自己相处也逐渐变得融洽起来。

    有时自己和她谈笑半天,她也不觉得厌倦。

    有时自己情不自禁地对她说出略带情意的话来,她也不再恼怒,只是害羞地脸红起来。

    记得很久以前听人说过,一个女孩子若是对你的情话已不再恼怒,而只害羞只脸红的话,那就说明她心里已经装着你了,她已能接受这些话了。

    这些日子里,他总是偷偷的想:&34;难道她也已经喜欢上我了……&34;

    于是他对她更加细心,照顾得更加周到。

    他后来发现她有时仍会无端地发愁。一种淡淡的,却仿佛能让春水凝滞的愁。

    愁时常漾在她的眉峰。使她的眉一如薄雾缭绕的山峰。

    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了,便伸手去抚摸她的眉毛,想把她因愁而轻轻皱起的眉毛抚平,就像风把萦绕山峰的薄雾吹去。

    他笑着道:&34;你不要把眉头皱得这么紧好么这样子会很容易老的。云儿,你究竟是为什么发愁告诉我,好么&34;

    她幽幽叹息一声,终于道:&34;我我一直在找一个人,一直也没有找到,他叫林言。你有没有看见过他他手中时常拿着一把很像青叶子的刀,很容易认的。&34;

    他沉吟半响,摇头道:&34;我从来也没有遇上过这么一个人&34;

    忽然凝视着她,道:&34;他是一个男人&34;

    语气中竟有股酸溜溜的味道。

    她当然立刻便觉察到了他语气中的酸味,脸上虽已现出了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然她心里却感受到的是温馨和甜蜜。

    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个男孩子为她而吃醋。

    据说世上的女孩子,都不同程度的喜欢男孩子为了她而吃醋。

    仿佛非此便不能证明他已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只不过有些女孩子特别喜欢男子为她大吃特吃干醋、湿醋、无名醋、隔壁醋,只要他不致至于因此而被酸死,使希望他吃得越多越好,越多越

    妙。

    通常这种女孩子都是些手上抓着一大把男孩子,引诱得个个晕晕乎乎,玩弄得人人头昏脑胀,七荤八素的&34;拔尖高手&34;。

    而且,通常她的对轻易飘来的感情都是不会太认真的。

    而有些女孩子则只希望为她而吃醋的男孩子能适可而止,因为她只是想借此证明一下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她并不希望他为了她吃了醋之后,再跟别人打个鼻青脸肿。当然,那必须是她真正喜欢的男孩子。

    云儿当然不愿意他因此而怀恨林言,但她又不可能把林言说成是女子。

    于是他更酸溜溜,也更心慌的问她:&34;你……是不是跟他……有什么媒妁之约什么的&34;

    她当然连忙否认。

    于是他便问她寻他的原因,以及她的过去。

    她初时不说,他就求她说、哄她说,亲热地叫她&34;云儿&34;,语气温柔的执著,甜蜜的执拗,令人觉得难以拒绝。

    至少令她觉得难于拒绝,不能拒绝、也不忍拒绝。于是她终于说了,说了她寻他的原因,也说了她的过去。

    而令她自己也觉得惊异的是,她竟把自己过去的一切都非常坦诚、非常坦白、毫不掩藏、毫无隐瞒地告诉了他。

    坦白得就像一个毫无秘密的孩子,一如毫不费解的诗,毫无隐藏得像一本搁在书架上的书,悬挂在壁上的画。

    以致于后来她也不禁为自己的过分坦白而羞赧、而怯懦,不知他是否会因为自己的坦白如纸,令人一览无遗而轻视自己。

    她也不知他是否会因为自己以前卑微的身份地位而轻视自己。

    幸亏他并没有露出丝毫轻视自己的神色。

    否则,她认为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一走了之,从此视他如陌路人。

    他静静地听完了她的故事,就接着以一种更为坦白更为坦诚的语气静说出了他的故事。

    仿佛是礼尚往来似的。

    他是翼北&34;冯家庄&34;的三少爷。

    他们&34;冯家庄&34;秉承先祖苦读诗书,进身仕途的祖训,人人熟读诗书。上至鹤发老者,下至垂髫童子,尊为主人,卑为奴婢,人人俱吟诗赋词。

    至今已出了三名状元,九名探花,有的早已挤身朝堂,身登高位。而他的爷祖父叔伯以及兄弟堂表大都是秀才或进士,真可谓满门儒士,一堂书生。

    然唯独他一生下来使厌文喜武,喜欢舞刀弄剑,与邻家儿童打斗玩耍起来仿佛不知日暮,但一捧起圣贤诗书,却立时昏昏欲睡。

    从而被全族人视作顽劣之徒,纨绔子弟。

    其父恨铁不成钢,教讳再三而不改,一气之下,从此便不再管他,由他胡来。只是每每气极便切齿恨恨道:&34;只当老夫未曾生汝!&34;

    这位冯老夫子却未曾想,其实学文习武均可成才,皆能晋身仕途。

    但老夫子却抱了一个顽固的思想:&34;君子一日不读圣贤书,粗鄙无文耳。&34;

    在他十岁之时,一位老侠客途经&34;冯家庄&34;借宿,见他聪明伶利且资质奇佳,有意收他为徒。其父忽宽宏大度,居然允之,想是料想强使他读书终已无望,唯有遂他习武之愿了。

    于是他便从此跟随师父上山习武,直过了九年,如今他已十九岁了,师父便命他下山磨砺一番。

    他下山之后,回&34;冯家庄&34;拜见父母之后,从此踏上江湖,漂泊四方。

    一日他听人说起江南的风景绝佳,于是便径往江南而来……

    说到此处,他便笑着对她道:&34;想不到一到江南,便遇见了你,这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34;

    她笑他&34;胡说八道&34;,嘻嘻哈哈,谈谈笑笑之间,又不觉长夜已来临。

    次日,云儿的病已痊愈,于是跟店家结过了账,继续上路。

    一路上,两人想起自己本一人孤零零而来,谁知几日后,却已结伴而行。可见世事如棋,变幻莫测,均是感慨不已。

    这一日晌午,两人在一处荒野酒店打过尖后,又继续上路,只走了不到一里,便遥遥看见一个身穿一袭水湖蓝长衫的青年人,大马金刀般坐在一张藤椅上。

    这张藤椅就放在大道当中,路人一看便知,此人是来找茬的。

    这年青人脸色苍白得迹近于病态,仿佛前生及今世两辈子也不曾晒过太阳似的,所以脸色才如此苍白。

    他的两道眉毛细长且斜,几欲从眼角上振翅飞去,给人一种凌厉狠毒且嚣张的气势。

    他目光下垂,紧紧盯着在手托着的一个纸包,仿佛怕人把他的纸包抢了去似的。

    他右手拇食二指偶而伸了进去,拈出一个小若食指的圆物,然后一弹,那物射入高空,随即又掉了下来,正好掉入他那已仰天张开的口中。

    然后又垂目看着手中的纸包,双唇紧抿起,轻轻蠕动,眉毛紧紧戚起,想是酸梅之类的食物。

    冯欢从未见过有人如此热爱食用酸梅,觉得有趣,转过头去对云儿说句笑话:&34;这人前生一定吃多了醋,所以吃酸的习惯遗留到了这辈子。&34;

    他预想她听了一定会笑得抚着肚子喊痛的,谁知一转头,却看见她的目光正紧紧盯着那个嗜食酸梅的人,竟流露出一种恐惧之色,肩头似也在不停地轻轻发着抖。

    他碰了碰她的手臂,问道:&34;云儿,你怎么了&34;

    云儿居然听了吓一跳,一见是他,仿佛才放下心,轻轻吁了口气。

    冯欢停了片刻,忽道:&34;他是不是来追杀你的&34;

    云儿点点头。

    点头时脖子仿佛已有些僵硬,就像是一个笨拙的木偶人一般,过了许久,又道:&34;他的武功很厉害的,据说是蜀中唐门的高手。&34;

    冯欢淡淡一笑,道:&34;这样吧,你先在这里稍等一下,让我去把他打跑。&34;

    云儿立即道:&34;不!除非我也一起去。&34;语气简短而坚决,仿佛不可逆转。

    冯欢听她说出这句与宁可共死,也不愿独活一句有着异曲同工之意的话来,心中大喜,豪气勃发,当下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她只微微一挣,便不再挣扎。两人携手而前。

    两人缓缓行至那唐见秋跟前五六丈处停下。

    唐见秋似乎也已吃完了最后一颗酸梅,随手将纸包扔到身后,然后拍了拍手,像拍去灰尘似的,然后慢慢地伸了一个懒腰。

    与此同时,嘴里也并不闲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他那仰天张开的嘴巴,仿佛要将天也吞进肚子里去似的,给人以一种肆无忌惮的感觉。

    他等到冯欢和云儿在自己跟前处停下脚步,便缓缓从藤椅上站起身来,走前几步。

    他的目光看了看云儿,然后又看着冯欢,突然笑了笑,突然道:&34;你便是丁扬州所说的那个人&34;

    冯欢已听云儿说过丁扬州就是自己放走的那人,于是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唐见秋抬头望望天,看着天边那一片淡淡的浮云,许久许久也不再言语。

    冯欢也不言语,却面露微笑,静静地看着他。

    云儿本来心中还有点忧虑,但此时见他如此镇定,于是便也渐渐放下心来。

    于是三人便如此这般静静地伫立于官道之上,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弹,就像是三人在打赌看谁究竟忍不住先说话,先动弹似的。

    官道之上往来的人们虽非很多,但却也并非极少。约莫相隔得半盏茶工夫,便会有三两个旅人行过。

    经来的旅人们看了看这三个木立于大道之上,不言不语不动不弹的怪人。

    有的视若无睹,扬长而过。有的或是只摇了头,表示不可理喻,却并无究根问底的兴趣,只是略带疑惑地走了。而有些人却表示出了极为浓厚的兴趣,围在了道边,大有不见结果誓不罢休的意思。

    这年头人们的生活着实是太过单调太过乏味了。单调乏得有些人忍不住要去寻求刺激、寻求热闹,更甚至编出一些&34;张家长李家短&34;之类的诽言,去广为传扬,为的只是想去看一下别人无可申辩,无法申辩、无处申辩、无从仲申辩的苦恼之状而已。

    更如何肯放过这种既不要自己出钱,又不要自己出力便能看到的热闹

    留下来看热闹的也可分成两类:

    一类人看归看,却绝不说话,绝不出声议论。因为这部分人大都老成持重,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虽见那三人大有放手一搏的样子,但自己老老实实的观看,总不致于祸延己身吧

    而另一类人却或窃窃私语,或冷言冷语,或胡言乱语,更有甚者,一莽人竟不知天高地厚,出言嘲笑道:&34;黑!看看这三个傻瓜,呆头鹅似的愣站&34;

    话犹未了,唐见秋头也不回,左手一抬,一道紧光从袖中射出,&34;噗&34;的一声,已钉入那出言嘲笑的莽人喉咙上,将他那将欲说出的最后一个&34;着&34;字也钉在了喉咙间,再也说不出来了。

    &34;呯&34;的一声,这莽人立时倒了下去。倒在了道边人群之中。

    众人见这莽人喉咙上钉着一根细长的芒刺,人已死去,脑袋肿得像猪头似的,都不禁吓了一大跳。

    似乎才恍然明白,有时候看种热闹也是要赔上性命的。恐惧立时使取代了好奇,众人于忙不选地纷纷散去。毕竟性命还是要比热闹更重要,更要紧的。

    唐见秋缓缓将目光从天空中那片浮云上收了回来,然后又注视着冯欢,道:&34;你很镇定。这在你们年青一代中实在不多见。&34;

    他这句话虽是赞扬,口气却是老气横秋的,俨然以长辈自居。

    冯欢却不愠不恼不怒,依旧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就像是在看着一头牛在为草料不佳而哞哞作声叫嚷似的:&34;但你却未免镇定得过了头,刚才我动手杀这人之时,本是你动手杀我最好的机会,啧啧啧,只可惜被你轻而易举地错过了。&34;

    冯欢淡淡笑道:&34;刚才我之所以不出手,是我知道你根本就是在设计引诱我出手,只要我一出手,就不免会落入你圈套中,况且,我根本一向就不喜欢比别人先出手,这是我的原则。&34;

    唐见秋&34;哦&34;了一声,目光仿佛很深邃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道:&34;本来,得罪我们长生帮的人,我们是绝不会让他活在世上的,但像你过种人才,如今已实在难得,所以,如果你答应加入本帮,那么往事我们就不再追究了,你意下如何&34;

    这次冯欢的回答非常简单。

    简单得只有一个字:&34;不!&34;

    唐见秋立即道:&34;那你便不要插手我们与云儿始娘的事!&34;

    冯欢的回答依旧如故,依然只有一个字;&34;不!&34;

    唐见秋生气了,怒道:&34;我已退而求其次了,你怎么倒依然如故,依然死不让步&34;

    冯欢仍淡淡笑道:&34;你已退求其次了吗恐怕未必吧我看你根本就是在原地踏步而己。这就好比强盗本想抢人的项圈,可人家并没有项圈,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改抢这人的手镯,说是退而求其次,其实呢,还不是强盗行径&34;

    唐见秋听他把自己比作强盗,阴沉着脸,不再言语,只是仍紧紧地盯着他,仿佛怕他会趁自己不小心,而一逃了之似的。

    冯欢见他不再说话,遂也不再说话。

    于是三人又回复到了刚才不言不语不动不弹的状态中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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