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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山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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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楼上, 两人直奔文澜房间。

    文澜在霍家有单独的房间,还是一个大套房,书房带着卧室。

    此时, 卧室梳妆台上放着两只礼盒和一个被白绸盖着的高大物体。

    她当然第一时间揭开那块白绸。

    “……这是什么?”文澜眼神不可置信,凝着那块足有四十公分高的圆柱体,是一块洁白如玉的大理石, 她没见过生日送人家大理石的, 一时哭笑不得。

    “不喜欢?”霍岩站在她身后, 声音淡淡。

    他总有一股沉着,哪怕她语气多么惊诧, 他都胸有成竹着她会喜欢。

    文澜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翘,俯身试图抱起那块石头,还好她能够抱起,一边用下巴抵在上头感受凉硬的触感, 一边用手指敲击, 不一会儿整个房间都回荡悦耳的脆响。

    文澜立即乐出声,也银铃般地和这石头的声响一致。

    “不重吗。”她傻乐的样子已经说明对这块石头的喜爱程度, 霍岩只担心她会被压伤,忙伸手在石块底部托一把。

    文澜不允许他动。

    霍岩笑,“砸着脚。”

    “不会。”文澜音落就明显支撑不住了, 换了一口气地、干脆抱着石头席地而坐。

    桌上另两个男人的礼物此时也顾不上, 全身心都被这块石头吸引。

    她乐不可支, 摸了又摸。

    “这块石头来自意大利的卡拉拉, 当时雕琢《大卫》的巨石也来自那里, 因为中间裂了一道缝,采出来好多年没被安置,直到米开朗琪罗收到那块石头, 他将大卫从有瑕疵的石头里解放出来,让石头有了生命与血液的流动,让大卫从此成为佛罗伦萨市第一公民、每个人都为他自豪。文文生日快乐,祝你以后和大师一样,作品流芳。”

    “这是我收到的最特别礼物……”特别到文澜差点哭鼻子,她强行克制住了,嘴角微微上翘,收到礼物毕竟是一件开心的事,尤其他的祝词有力,和别人的传统祝词完全不一样。

    他懂她的世界,知道米开朗琪罗是她偶像,也知道塑造大卫的那块石头来自哪里、其中又有什么故事。

    他是霍岩。任何人无法替代。

    一想到这个文澜就真红眼眶了,一时将脸埋更深,不愿面对他。

    “怎么了?”霍岩语气微讶,看到她哭,有些手足无措。

    文澜低垂的眸光瞄到他那样子,一时更加自责,霍岩以前不是这样的,他骄傲,他内敛,不会对任何情况手足无措,可她最近总在他面前奇奇怪怪,来例假那天莫名其妙哭一通,昨晚也是乱发脾气,他从不觉得那是她问题,反而包容、宽慰她。

    现在也一样,一直试图安抚她。

    文澜趴在石头上无声泪流了一会儿突然冲入他怀里。

    霍岩上身被往后撞去,单手往后撑地板,一手同时扶住她一侧臂膀。表情惊愕。

    她没再往前。将他撞到后倾一定角度后,整个人搂住了他腰,脸颊贴住他胸膛,在里头特别用力的挤他。

    世界一下静了似的……

    往他怀里冲,这种亲密的举动,文澜是第一次做,她没有感到害羞,只是情绪投入地哭喃,“怎么办……爸爸让我去伦敦……我去不了巴黎……”

    “就这个?”他声音诧异。

    “嗯……”他语气轻巧地仿佛无足轻重,可在文澜这里不亚于天塌下来,“我们从小就没分开过,以为留学还会在一起,现在却让我去伦敦……怎么办……霍岩我不能没有你……”

    说着就哽咽,“除了你……谁还懂大卫……”

    她无法想象没有霍岩陪伴的生活。她才十三岁,没出过远门,从小就生活在海市,有熟悉的大海和爱自己的亲人,当初赞同出国念高中也是因为霍岩一起去,如果他不去,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有什么意思?

    异国他乡,没有知心的朋友,生活与学艺都失去乐趣。

    她快生无可恋……

    霍岩却笑,笑地胸膛颤动。

    文澜正伤心难过着突然被他这样反应,很下不来台地从他怀里抽身,红着的眼往旁看去,同时双臂抱住膝盖,不搭理他了。

    他声音慢慢响,“你别焦虑。”

    “在国外也能交好朋友,只要你想,会有志同道合的人找到你。”

    他甚至说。

    “现在你的世界还小,等长大,你会发现很多比我有趣的人,他们懂米开朗琪罗,也懂贝尼尼,知道《大卫》,也知道《被掳掠的珀耳塞福涅》,我并不特别文文。”霍岩说这段话时眼神期待地凝视她。

    她只给了一个侧脸,很倔强不好哄的侧脸,可霍岩这段话不是在哄她,甚至可能会让她生气,他毅然说出,并期待那句“我并不特别”后、她的反应。

    他等待着,在她短暂的停顿后,她忽然声势浩大反应,“可别人不知道我爱《大卫》!也不知道送我卡拉拉的石头,我永远爱石头胜过一切珠宝,我懒得对别人解释我的喜好,只有你知道就行了……”

    最后一句,声音又小了,悲伤的小,她再度萎靡,好像的确遇到天大的麻烦。

    霍岩看她的眼神一下变特别柔软,似满意她这回答,嘴角翘起,“既然这样……”停顿一瞬,如她所愿地、善解人意口吻,“我去跟妈提,改去伦敦。”

    文澜脸上悲伤范围稍减,犹疑语气,“……好吗这样?”

    霍岩笑了,“高中在哪都行。无所谓巴黎还是伦敦。大学才真该烦恼吧?到时候我们可能分开。”

    霍岩还是高估了这一阶段的自己……

    这一年他十四岁,只比她大一岁,文澜的目标从小就确立,画画、雕塑,高中出国,本科念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做米开朗琪罗的校友。

    她对自己的事业很有规划,霍岩可以陪她到高中,他大学不可能追去佛罗伦萨,不过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守在自己的女孩身边,等她长大、等她开窍,只是大学会分开而已……

    但是霍岩哪里想到,和她的分开是从这一晚开始、她十三岁生日后的第一天……

    因此当时不知,显得无畏又可笑……

    “你真的会跟妈妈提吗?”她神色大悦,彻底从那股悲伤里抽身,看他的眼睛亮晶晶。

    霍岩无法不点头,笑应,“当然。会特意说是自己问题,与你无关。”

    她就几乎感动坏了,又整个人往他怀里撞来。

    霍岩被撞地又痛又甜蜜……

    痛在身体,她撞地力度仿佛他不是血肉之躯而是可雕塑的石头,霍岩这回用两手撑地、头往后仰以减缓冲击,还是被撞地低呼出声,接着就笑了,他垂眸。

    文澜一张笑眯眯的脸怼在他视线之下,他笑,她也在笑,“就说你要改,和我无关哦!”

    这才是她今晚来这儿的目的。

    “我实在不想打扰妈妈了……”她激动地又摇摇他两臂,感慨,“霍岩你对我真好。”

    “这辈子再遇不到这么对我好的人了——以后出国也不会遇到。”她特意把第二句加上。

    加完后,文澜就埋首在他肩上揉了揉,大概和缠人的猫咪差不多,彻底感谢够了,方离开他怀抱,又去抱那块洁白如雪的卡拉拉大理石。

    只是这石头的触感和他的身体完全不一样,他身体不但炽热,还该软的软,该硬的硬,她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霍岩代表青春期标志性发育的喉结竟然这么脆弱,她刚才一撞,他小命差点结束在自己手里……

    “哈哈!”她彻底乐了。并且秘而不宣。

    “笨蛋文文。”他浅笑评价,又偏过头,笑意更深。

    ……

    两人在楼上至少待了十五分钟,再下来时宇宙已经睡着。

    何永诗正抱着他,看样子准备上楼洗澡。

    “妈妈我帮你!”文澜空着手下来,礼物先放在房间,准备帮何永诗分担一下,她听霍岩说霍启源带今晚连续三天没回来睡,公司好像出了一点问题,忙得不可开交。

    这其实相当罕见,霍启源向来公私事分开,不是出差外地,很少不归家。

    “不用。”何永诗整理着小儿子汗湿的鬓发,边笑,“你先回去吧,我能行。或者和霍岩去叔叔那,帮送些衣服。”

    “我肯定选和霍岩一起去!”文澜兴高采烈。

    何永诗指了下沙发,“衣服我都装好了,还有一份夜宵,你俩别在路上玩,等送完再玩。”

    “送完我就回来了,我们坐车。”霍岩音落先将弟弟接过来,他已经是比自己母亲还高的少年,抱过宇宙那胖墩墩的身体不费力,转身上楼,每一步也很轻松。

    文澜在楼下等他,边和何永诗说话,比起霍岩的内敛,她外向多了,一会儿说谢谢妈妈的生日大餐,虽然没吃着但也很幸福,还有漂亮的烟火。

    一边又问候霍叔叔最近是不是很累,她要不要帮忙之类的。

    她一个小女生,能帮的最大忙就是陪霍启源打乒乓球,放松休闲一下,这是霍启源自己的原话,工作要与娱乐搭配,人才能健健康康。

    她小嘴滔滔不绝,在霍岩下来前,几乎没一秒的休息。

    何永诗听到楼上儿子下来的脚步声,逮住空隙,笑打断,“今晚是不是有事,眼睛怎么红的?”

    文澜一下就闷闷不乐,嘴硬,“没有……”

    何永诗微愣一瞬后,忽然叹气,意味深长说,“文文,我们对你好,是因为你自己优秀,和任何人无关,也不会因任何人改变,知道吗?”

    “什么意思?”文澜皱眉,她不是听不懂这话明面意思,而是何永诗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最近我就感觉你们大人怪怪的,是发生矛盾了对吗?”

    “生意上的事,小孩子不用管。”何永诗轻描淡写一句,抬眸,看到楼梯上的霍岩,笑说,“你们去吧,早点回来。”

    ……

    霍家的房子是庄园,红瓦黄墙的外表,四周都是庭院,种满草坪和绿篱,屋里装饰华丽不乏温馨。

    这和何永诗念的法语专业有关,当初结婚时霍启源特意挑了这栋法式庄园做婚房,后来这房子里外都是何永诗亲手布置的痕迹。

    所以整体偏女性化。

    从这栋房子里出来,坐上车,文澜很郁闷,一直在问霍岩是不是她父亲已经跟妈妈提过留英的事。

    “妈妈不好做主,也不能把你留学地点也改去伦敦吧,我爸这样做就是要分开我们呀,是不是妈妈妥协了?”

    时间刚过八点钟,夜色却深。

    今晚没有星星。

    沿着滨海大道行驶,窗外都是蜂拥的游人。

    文澜脸色着急。

    霍岩安静靠在座位里,一开始配合她情绪的安抚,后来干脆让她发泄,她一会儿猜东,一会儿猜西。

    直到目的地到达,两人下车。

    霍岩让司机先在外面等,平时只要两人一起过来,回去肯定是走,今晚宇宙生病,父亲又不在家,他得早些回去看家。

    文澜对此也没有异议。

    海市的夏夜凉爽到这一晚两人都穿了外套,文澜是一件薄荷绿衬衣,她年轻水灵,穿麻袋都好看,两腿光着,还是白天的校裙,规规矩矩站在霍岩身后等着跟他讲话的样子,像他的小女朋友……

    司机在车里笑,不断点头,“好的,好的。”就差把赶紧安抚下小女朋友吧这话说出来。

    霍家有两位司机,一位常年跟随霍启源,一位就是眼前这位稍微上了年纪但技术很稳妥的杨师傅,霍岩和文澜都叫他杨叔。

    杨叔只负责家里人的行程,对文澜在车上一系列烦恼了解不多,何况即使有所了解也不可能跟孩子们瞎聊,这是职业操守。

    霍岩回家就换下校服,长裤、长袖都是平时穿的,里面有一件白色短t,外套敞开着,和杨叔道别时,海风不时吹动两侧衣摆,身后的文澜随手就扯了他一侧衣角,在手里使劲儿揉着,脸色可拉老长了。

    司机找位置停车去后,霍岩拉着她手腕过马路,他们在雍久路下车,得走一段距离过去,这是无可奈何,滨海大道这会堵乱七八糟。

    两人走到快进永源大厦后门时,霍岩才停下来,回身,笑轻喃,“我们不会分开,放心。”

    “我去伦敦你也去伦敦吗?”文澜眉心紧皱,不知道为什么她今晚特别不安,其实严格来说她这一段时间都不安。

    霍岩的脸在灯下立体的和米开朗琪罗的雕塑没有区别,他有一双深邃的眼,鼻梁高,唇形也分明,甚至他的头部都完美,他说的话,文澜该相信的,因为她能看透他。

    如果她没有辨认真伪的能力,谈今后在艺术上多有造诣也是虚假。

    霍岩笑笑,只点了下头,他没其他可说的,反正就是不会分开,他眼神这么告诉她。

    文澜一时觉得自己被他握着的手腕都热了,这股热量从腕部一直传导到心脏,她所有的不安都稍稍被抚平,虽然还有疑惑,可总算能喜笑颜开,和他一起往前走了。

    她脾气不好时,他就喜欢牵她手,地面于是在路灯的照耀下,生出两道一高一矮亲密拉着走的影子。

    他们多么快乐,影子就有多么快乐。

    这一晚,太多细节部分被在后来分开的七年反复回忆起……

    文澜记得霍岩穿的那件衬衫是和自己同一色系,只不过他颜色稍微发青,左胸口袋部分有精致的刺绣;他手掌宽大,单看时修长又柔和,可真正握住她时,那只手就仿佛天罗地网,她完全逃不开;她还清晰记起永源大厦是地上28层、地下2层、总高167米的数据……

    然后,“砰——”地一声,从诸多细节的回忆中骤然响起,也在当时的那一秒真真切切发生……

    “啊!”文澜当场一声惊叫,两脚踩在一起,差一点被自己身形绊倒。

    霍岩第一时间扣住她一侧肩膀,将她歪斜的身体揽进怀中。

    两人都惊魂未定。彼此呼吸相撞。

    那声“砰”,沉闷、剧烈,仿佛装载重物的麻袋从高空坠落,地面都被砸颤。

    永源大厦的后门面对着的路叫金融路,夜晚各大机构歇业,寂静又空旷。

    这一声甚至带着回音……

    “别怕……”霍岩气息稍许喘,然后说,“我去看看,你别动!”

    两人已经在院子里,后门是电子安保系统,霍岩只要对了虹膜就可以进来,他将她安置在保安亭拐角的位置,和一颗硕大陶瓷花盆在一起。

    文澜身体小小的,往地面一缩,几乎在绿植遮挡下完全看不见,声音发颤,“霍岩你不要去!”

    伸手拉他腕。

    霍岩脚步停了一瞬,回头看她,文澜看到他眼底有异样的光在动,他还是感到惊骇,毕竟是他父亲办公楼底下……

    海风幽幽的飘,有血腥味扑鼻。

    文澜上下牙都打架了,怕他有危险,而霍岩只是很快地望了她一眼,接着脱掉自己衬衫,猛地将她视线与身体罩住了。

    被彻底困在他的气息里,衣服上甚至还残留他体温,他将她盖地严严实实,低哑了一句,“别出来除非我叫你……”

    文澜顶着那件衬衣懵懵点头,接着他脚步声往那边跑去。

    没几秒,文澜忽然听到霍岩喊“爸”,如果说那声“砰”带无限回音、孤寂又诡异,那么霍岩这一声“爸”,直接将文澜喊地魂不附体。

    她被吓到……

    被霍岩的声音吓到……

    “爸——”

    “爸——”

    “爸——”

    一声比一声撕裂声带,一声比一声惊恐,他的情绪似陷入到无以名状的恐怖里……

    文澜于是僵滞……

    霍岩……霍岩……霍岩……

    在心里一遍一遍叫他……

    她发不出声音,或者有动静但早被他嘶喊声盖住……

    他太惊恐了,发出那种似乎见到地狱的惨叫声……

    “爸……爸……爸啊……爸……”

    他的嘶喊惊动了世界,这一方不算小的后院恢复了人间景象,文澜听到许多人的声音,可能有保安,可能有公司加班的人,还有救护车声……

    所有人都在喊,都在叫……

    文澜不敢动……

    不知过去多久,这个院子就没安静下来过,离得最近的一次也是血腥味最浓的一次,霍岩嗓子似乎被摧毁,他围着那团血腥气发出让文澜确认了许久才认出来的声音……

    他仍然在喊爸……还有哭号……

    她从来没见他哭过,所以这一刻,文澜几乎有些理解不了他情绪……

    她静静地缩着,像被全世界遗忘,也像被自己遗忘,渐渐地,几乎等睡着,眼睫毛重重粘合在一起,除了等霍岩来接自己,她不想做任何事……

    别出来除非我叫你……

    别出来除非我叫你……

    他这句话声音多么柔和,哪怕受到一点外界的困扰,他仍然沉着,那个嗓音变形的人不是他……

    “文文——文澜——”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开始呼唤她的名字。

    文澜仍然缩着不动。她只认霍岩,霍岩叫她别出来除非是他……她要他亲口说文文没事了你可以出来了……但来的不是霍岩……

    “文文……”是管家和司机小顾。

    两人一老一青,面色都是惨然,将她从角落里拉出来时,管家兰姐忽然哭音,“别怕别怕……我们回家!”

    文澜唇瓣轻轻颤,想问什么,却是发不出音来。

    “别怕别怕……”兰姐将她往车边带。

    院内人声嘈杂,被警方、记者、围观群众,里里外外蜂拥住。

    文澜走不动路,小顾干脆蹲下身要来背她,文澜手足无措,兰姐就说文文你蹲下让小顾背,文澜就是动不了,她腿直挺挺地站着,小顾试图抱她腿,但文澜硬地像一根木棍,她耳边乱七八糟的声音……

    “二十七楼啊!”

    “碎了!人碎了!”

    “谁?”那些群众有一开始围在现场的,也有刚散步经过的,还有闻讯特意赶来打听着的,都置身事外,都岁月静好……

    文澜忽然控制不住地眼泪簌簌下落,唇瓣抖,一直试图发出声音但她像哑巴了一样……

    那些声音又说……

    “霍启源——”

    “谁?”

    “霍启源——”

    谁?

    霍启源……

    霍启源是谁?

    文澜想起来了,霍启源是生日前一晚给她做长寿面的叔叔,是她刚为他画了几十张速写画的男人……

    霍启源是霍岩父亲……

    他只有一个父亲,叫霍启源……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文澜喉咙里先小小的、细细的像小溪一样的动静,后来就无法收拾,汇成大江大河似的哭号。

    小顾猛地将她抱起,一开始是横抱,文澜挣扎,她抓伤小顾的手腕与脖颈。

    小顾改为往肩膀上抗去,文澜扯着嗓子尖叫……

    “我要找霍岩……我要找霍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哪来的力气,分贝似乎一定要超过之前霍岩变形的调一般……

    “文文你别闹,是霍岩叫我们来接你的啊文文?”兰姐声音抖,气息也颤,试图向她传达,霍岩还有能力通知别人来接她,事情就不大。

    文澜激烈着,眼前完全看不清物体,但她情绪安分了一点,她显然愿意相信这个信息。

    但是下一秒,围观群众里的声音告诉她霍启源被摔成了四块……

    她于是昏沉着脑袋,轻问兰姐,“我叔叔……还在治疗……”

    “对对!”兰姐点头,“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文澜点点头,又哽着从喉咙里发出泥沙滚过般的堵塞声,低低应,“……去医院……”

    这一刻,她仍然似魂飞天外,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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