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胡笳,曲闻折柳
当下林照月率众折而向西南,身后星教弟子阵列随行,井然有序。
灵远二人因不在星教行军阵列之中,于是一人一边随行在林照月的身侧。
路上林照月忽开口问道:“小和尚,我看你年纪轻轻,轻功内力尚可,是师承何人呢?”
灵远正要回话,潘师正却抢先一步打趣道:“林教主智慧过人,既能猜中我的家门路数,不如也来猜猜这秃驴的身份。”
林照月笑道:“我自打遇见他起,除轻功外,就没见过他展露出一招一式,如何猜得出?潘师正,你莫不是还在记恨昨日我给你老大个下马威,故特地来为难我?”
潘师正道:“晚辈可不敢,晚辈只是觉着以林教主的才智,或许能从武学之外的其他处看出些蛛丝马迹,嘿嘿。”
林照月眉头轻皱,满脸狐疑地看着潘师正,道:“武学之外的其他处?臭小子在说什么呢?”随即转头看向灵远,上下打量一番后,目光便只盯着挂在灵远胸前的那串佛珠,心念一动,问道:“小和尚,你胸前那串佛珠能借我看看么?”
灵远点点头,取下佛珠便递了过去。
林照月接过佛珠掂了掂,又将佛珠一颗一颗地把玩起来,直到看见了佛珠之上所篆刻的“乌木沉香佛珠”六个金字,道:“这串佛珠绝非凡物,珠子质地似木非木,似铁非铁。我运劲其上竟纹丝不动,看来这串佛珠极其坚硬。不论是成珠之后再加以镌刻,还是在成珠之前先模印其上,均非一般铁匠工匠而能为之。能有这超凡的工艺,当今世上除了麒麟山庄,便是墨家机关城了。不过麒麟山庄十几年前遭魔教洗劫后,早已销声匿迹。那么有此工艺的,便只剩下机关城了。不过这机关城平白无故,为何要打造出这串佛珠?”
林照月这一番推论将她身后的宇文蓝珈说得是瞠目结舌,寒毛倒竖。
宇文蓝珈素知林照月智武冠绝,教众更是奉其为神人。
宇文蓝珈初到星教,至今为止与林照月也只不过寥寥见了数面,除了容貌美艳照人之外,并不觉得这位传闻中如天神下凡的教主有甚其他可取之处。
如今跟走在她身后,见她对灵远的佛珠仅把玩片刻,便已分析出了其大半来历。心下觉得若没有颇丰的阅历,绝无可能说出如此这般精准的推论。
宇文蓝珈一时惊诧。
灵远此刻亦是诧异,顿了片刻,道:“林教主,小僧先前曾听得一位朋友提及,师父他老人家与那墨家机关城主正是莫逆之交,这串佛珠也确是机关城所打造之后赠予师父,而后又由师父他转赠于我的。”
心中却道:“墨景兄弟所言我本是半信半疑,林教主这番推论竟也提及了机关城。巧合也好,推论也罢,师父多半与机关城确有所紧密关联。待回中原之后,当去机关城寻些线索。”
正想间,只听林照月问道:“那小和尚,你究竟师承何人?”
灵远这才想起自己尚未回答林照月所询之事,于是道:“师父他法号一念。”
林照月眼中一丝讶异闪过,道:“一念么?你师父是一念大师?”
灵远见林照月的神色异样,道:“师父他确是法号一念,大师不大师的,小僧就不得而知了。怎么了林教主,您认得我师父么?”
林照月只是摇摇头,道:“听过而已,不甚相熟罢了。”
灵远见她心有所思,怕是隐瞒了什么。正待要问,耳中隐隐听得远处有锵锵的金革之声,于是“咦”了一声,循声往响处看去,却听见身旁林照月高声急道:“不好!天衍军有难,火速支援!”
潘师正及星教教众均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只因此时广袤荒原之上风翳净尽,清明如洗,徒有阵阵北风呼啸吹过,再无其他声音,何以这林教主忽然焦心如焚,说什么天衍军有难云云?
眼见林照月与灵远二人一前一后,几个起落已奔至数丈之外。
众人无暇多想,只得发足跟上。奔行片刻之后,果真听到不远处渐渐传来交斗呼喝之声。
潘师正较之星教教众,身位在前。又奔了数丈,方才看见前方原来有天衍军与一群身着道服之人正在交战。
而教主林照月此刻早已身在战局之中,身影如魅,双掌蝶飞。掌过之处,击晕了不少身着灰色道服之人。
而灵远及钟离无心二人正与另外五名棕衣道服之人周旋,一时僵持不下。
潘师正足底发劲,抢上前去,右手伸入怀中,抽出两张符箓,随后运起内力将其射出,分贴到其中两名棕衣道服之人的后背,随后右手捻诀,大喝一声“爆”!
那两名棕衣道服之人应声中符,登时昏厥,“噗通”两声前后倒在地上。
潘师正身法极快,影随符至,伸出右掌袭向一名棕衣道人的左肩。
那棕衣道人见自己的两名道友中符倒地,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他们是如何倒下,又见潘师正早已攻来,只得慌乱闪过他这一掌。
剩下另两名道人各自与钟离无心二人单对单。先前他们以五敌二,都是战得难解难分,如今以二打二,武力悬殊尽显,自是急落下风,十数招过后便败下阵来,一个中枪,一个中拳,二人齐齐倒地。
钟离无心见这两个棕衣道人此刻暂无余力反击,道:“这二人似是这伙恶道团的上层,烦请灵远兄弟先看好他们,我且去那边助力一下潘兄弟。”不等灵远回答,早已挺起长枪,跨出几步,对准那最后一名棕衣道人就要刺去。
哪知潘师正眼疾手快,对招之余腾出左臂格开了钟离无心的长枪一刺,随后疾出迅招,已在那道人的胸腹之间拍出数掌,掌掌刚猛,“呯呯”之声连绵不绝。最后一掌更是将那棕衣道人拍得飞身而起,晕落在一丈之外。
潘师正见那棕衣道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才回身说道:“你跟那秃驴既能各自单挑取胜,那我这倒也是没什么必要须让你出手相助。”
钟离无心知他是心高气傲,好胜心起。格开长枪之意是说他凭一己之力也能取胜,不需自己多事,从旁协助。
钟离无心只是一笑,并不在意。转身看去,林照月早已与星教教众将众道人一网打尽。于是将那杆金色长枪直插入地,随后一手一个抓起那两名尚还清醒的棕衣道人,飞奔至莫侯陈恪身前,将二道扔在地上,大喝道:“你们究竟是受何人指使,要来此地毒害我天衍军?”
林照月见莫侯陈恪两兄弟及部分天衍军士均瘫坐在土地之上,萎靡不振。思索片刻,道:“这伙贼恶道多半在你们的锅饭中下了药,想将你们一网打尽。方才我教教众也险些遭他们的毒手。”
莫侯陈恪惊道:“什么?这伙贼人竟也去林教主的营地干这些下三滥的勾当了么?”
莫侯陈恪为这等贼人的卑鄙行径感到万分愤慨,一时心急,说罢竟气息紊乱,面皮涨紫,体内真气鼓荡翻涌,不住干呕起来。
林照月见状转头道:“晓青,赶紧将那人的什么…‘逢毒必赢丸’取出来分予中毒的将士们吃了。”心里却嘀咕道:“这等幼稚的名字,也亏他取得出来。”
随后道:“将军莫急,多亏那位潘道长及时勘破,弄晕了下毒之人,我们这才逃过一劫。”摇了摇头,叹续道:“想想也真叫人后怕。若不是潘道长,恐怕我们两军尚未抵达森罗殿,便会全军覆没,葬身这片荒茫大地了,当真是可悲可笑。”
林照月感慨之际,莫侯陈恪已服下解药。药效之奇,莫侯陈恪的气息渐稳。听罢林照月所言,缓缓起身,冷冷道:“无心,将这伙人一一绑了,交给你们金蛇卫处置。”
钟离无心听见金蛇卫三字,心领神会,当下吩咐一些并未中毒的士兵去取些绳子。
原来天衍军以作战形式之不同,设立金蛇、苍鹰、白虎、棕熊、灰狼、青鼍六卫。
其中金蛇卫正是主司行刺及拷问一类的暗事。
这伙道人多半隶属于阎魔教,莫侯陈恪之意,乃是叫钟离无心着手拷问之事,从这伙道人身上榨出些有关阎魔教的情报,方便之后谋划攻敌。
莫侯陈恪转向其弟莫侯陈慎问道:“阿弟,出了这档子事,依你之见,我们是力求兵贵神速,稍作休整便出发呢,还是在此地休息,等众将士彻底恢复了身子再作打算?”
只见莫侯陈慎此时竟沉吟不语,似乎有难言之隐。朝着林照月瞥了一眼后,又看向莫侯陈恪。
莫侯陈恪急道:“阿弟,你倒是说话啊,眼神恁地猥琐,闪来闪去的作什么?”
莫侯陈慎摇摇头,道:“魔教既能派人前来此地偷袭,说明他们已对咱们的行军路线了然于胸了。如今我军已失先机,眼下自然是让我军好好疗伤为上,并且与教主一同商讨对敌策略。”
莫侯陈恪点头道:“嗯,此话在理。”又摇头道:“不对,阿弟,你既然这般胸有成竹,那刚刚畏畏缩缩的在想什么?”
莫侯陈慎踌躇道:“林教主,您先前似乎曾提及过,令徒目前是潜伏于森罗殿中…”
林照月道:“不错,她叫柳婉凝。只不过近日婉凝她始终没有消息…”忽地似是想起一事,惊道:“啊!这些恶道有备而来,莫非是婉凝她的身份暴露了?!”
莫侯陈慎道:“我正是想到此层,故才犹豫不决。今日固然主张两军作充分休息,但我想林教主于高徒之安危却不能不顾,如今时不我待,想问林教主要如何打算?”
林照月双眉紧蹙,显是心系柳婉凝。其固然希望爱徒此刻安然无恙,如今按当下形势来看,她怕是凶多吉少。
林照月思索片刻,道:“我教中人士虽未中毒,此刻先一步走,两军联盟之初衷便不复存在。阎魔教不容小觑,两军分开恐怕要遭其逐个击破。我们还是得详定策略,齐头并进。但婉凝那边却也刻不容缓!这样,天衍军与星教就于此处休整一晚,养精蓄锐。我却派我星教的一支小队前去探路,摸清森罗殿是否已经开始戒备以及婉凝的安危。”
莫侯陈恪道:“教主安排甚是周详,既然如此,那天衍军亦派出苍鹰卫,与教主的小队一齐探路,如何?”
林照月点头道:“多谢将军,两军相互协作,再好不过了。”说罢大喝:“朱雀堂何在!”只见她双目泛红,脸上却仍透出一股坚毅之气。
星教人群之中站出六人,齐齐叫道:“朱雀堂听令教主!”
林照月恨恨道:“恶道知晓我行军路线,婉凝怕是身份暴露,此刻凶多吉少,你们联合天衍军苍鹰卫速去探路,搜救婉凝!她是你们朱雀堂的人,务必救回!”
莫侯陈恪亦挑出苍鹰卫五人,两军合一,半刻也不敢耽搁,共十一骑疾踏尘而去。
探路小队人马走后,林照月登时面露悲忧之色,魂不守舍之状,心中不住念道:“婉凝…婉凝…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莫侯陈恪上前安慰道:“林教主,金蛇卫已经在拷问那帮恶道,一旦审出与教主高徒有关的消息,立马告知教主!”
林照月懵懵然谢过莫侯陈恪后,呆呆地往营帐之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