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渡劫，海上奇岛
隔壁传来阵阵爆炸声，行者判断一个洞口无法供大家快速逃离，立马对着船板又拍出一掌，随即他们七人分从两个洞口鱼跃而出，纷纷纵身跳入海里。
众人浮在海上，花船传来阵阵爆炸巨响，犹如山崩地裂。浓烟滚滚冲天而上，木板四处飞溅，船身接连不断地坍塌，船上大火照得海面一片通红。
纵使火药桶只剩一半，仍是威力无比。花船上层不断有人跳入海中。识得水性的，钻入海中后，浮出了水面。不识水性的，从高处跳下，张牙舞爪地扑腾几下便沉入海中。大海之上，人人自危，顾不上旱鸭子。
花船之上突生此番变故，从船上众宾客与紫衣客打斗至花船爆炸，已过了三四个时辰，此时天将破晓，海上薄雾冥冥。
先前这花船无人掌舵，不知驶往了何处。此时破败船头的东北方隐约现出一座小岛。海面上有一人指向那座小岛大叫：那边可以上岸!众人望去，齐声大呼，纷纷勾住身旁散落的船板，各自想方设法向小岛游去。
杨英不擅水性，那行者见他在海中上浮下沉，不住地扑腾，便携着他游上岸去。
杨英狂呕出几口海水，狼狈谢道：“多谢前咳咳多谢前辈搭救。”
灵远等人亦纷纷游上岸来，他七人先前共同御敌，已是相识，现下围坐在一起，却都是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岸上其他宾客亦是个个云里雾里，怎地夜晚还在豪华的船上酣睡正香，拂晓之时却坐在这座无名小岛岸边。
众人心中落差陡大，一时无名火起，纷纷奔向几名趴在沙滩之上的紫衣客，拳打脚踢，责骂盘问。
“你们究竟是何人？！”
“那个萧明哲现在在哪里？！”
“你们在这岛上附近下手，到底如何出岛？！”
紫衣客们寡不敌众，无力还手，一个个抱头蜷身，默默挨打。
只听一声大喝：“住手！”众人纷纷停手，转头看去，只见灵远站在几步开外，双手合十，开口道：“那几人早已失了心智，拳脚相加也是徒然，各位权且停手吧。”
一个精瘦汉子道：“哦？看来你是知晓内情了？你难不成是他们一伙的？”
杨英走来道：“我们自然不是跟他们一伙。但这其中内情回环曲折，一时间也不好说清，不过正如这位师父所说，即使拷打盘问这几人，一时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一个精壮的汉子问道：“那你说该怎办？”
杨英道：“现下要紧之事自然是想法子如何离开这座小岛。此船启程之后无人掌舵，漫无目的，想必驶到附近，也是出于偶然，我们能上得岸已是万幸。我看这岛应该并非孤岛，或许连着陆地。”
只见杨英伸手往众人后方一指道：“那边貌似是一片森林，穿过之后可能仍是海岸，也可能回到陆地。终究得试一试才能知道。现下这番处境，与其白白拷问，你们不如留着点力气走路。”
那精瘦汉子不耐烦道：“一派胡言，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岛上一点粮水也无，我先把你们砍了吃了，就有力气走路了！”说罢提刀砍来。
杨英眉头一皱，心道：“登船之人大多习武，这伙人多半行事不经脑子，恐多说无益。”正欲接招。
只听铛锒一声，那汉子手中刀应声而落，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骂道：“好小子还会妖术！”捡起地上的刀再度向杨英挥来，又是铛锒一声，刀被凭空震飞，落到了更远处。
那汉子惊慌不已，索性不去捡刀，凌空一脚踢来。踢至一半，却猛地缩回，倒在地上，双手抱着小腿，来回翻滚，嘴里不住地哀嚎：“啊哟！啊哟！”
这回杨英瞧得分明，乃是一粒小石子击中了那人的小腿。
寻常石子发出必伴有破空之声，方才三粒小石子却均悄无声息，发石之人看来武功深不可测，好在石子是射向对方汉子，似是为解救自己而发，多半不是大敌，杨英当下心中一宽。
众人见状，一时不敢向前。他们对杨英所言半信半疑，却为他“妖术”所怵，便各自散了。
杨英与灵远二人回来坐下。七人议论起来究竟如何出岛。
杨英忽起身对行者深深一揖，说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敢问前辈是九州居士裴大有裴老前辈么？”
叶晓枫“啊”地一声轻呼。潘师正与李羡鱼二人也是惊诧不已，唯宇文蓝珈与灵远二人不甚过问江湖之事，一时不知他们为何诧异。
那行者憨笑道：“你这娃儿说话真有意思，俺又不老。莫非现在四十多岁的年纪已经算老的么？”
杨英讪讪地笑了笑：“前辈莫怪，开皇四奇成名已久，晚辈敬佩不已，加个老字足以表明我敬重之心。晚辈幼时有幸见过前辈。先前在甲板上便觉着前辈眼熟，直到方才想起。那三粒石子想必就是前辈所发了。此时岛上想必也没有他人能以这般高深功夫破空击石而悄无声息。”
裴大有憨笑道：“呵呵！开皇四奇么，俺只是个山村野夫，何德何能。世人们也是当真无聊。中原外蕃，俺走了大半辈子，踏山涉水，踏遍九州，徒有一番阅历。你这娃儿说的不错，这多半不是座孤岛，想出岛在俺看来不是没可能。其他那些杂毛俺可没精力理会，俺瞧你们几个娃娃精神头足得很，俺很中意。咱们把这衣服先烘干了，就穿林子去吧。”
众人一听均是欣喜。现下流落荒岛，生机多了几分不说，还能瞻仰瞻仰这位武林传奇。当下依裴大有所言，皆去四周拾些木柴，交予了他，生出火堆来。
其他武林人士见得这边生起火堆，均是羡慕不已。也有人效仿裴大有，胡乱拾些木柴，扔在地上，却不知如何生火，岛上晨风吹过，湿辘辘的身子打起寒颤，颤抖不已。
宇文蓝珈看着众人士狼狈模样，倒也好笑。眼瞥见有几人下了海，往那艘烂船游去，心下疑惑。
却听裴大有兀自说道：“那些人多半是想去船上厨房，找些吃的。脑子是一点不转。都炸成什么样了，哪还有食物可找。娃儿们倒也不必心慌，俺看这座岛隐隐显现一些生机，多半有些飞禽走兽。届时可打猎烤些兽肉吃。”
宇文蓝珈听罢茅塞顿开，无意间却瞥见一旁的灵远眉头急皱，脸上露出摇摆不定的神色。
她忙问道：“灵远师父，你有什么不舒服么。”
灵远摇了摇头。
原来出家人受持五戒，灵远浅入佛门，定力尚自不足。更何况战斗了一夜，精力消耗大半，到时见众人津津有味地吃着兽肉，不知自己在旁该如何是好。
裴大有见了他这副模样，不禁哈哈大笑道：“你这娃儿，到时有你好果子吃的。”众人听罢一笑，均听出了言外之意。裴大有意指到时会采些果子给他吃了，却又暗指灵远只能独自吃些果子充饥，却徒看着他人饱餐兽肉。
宇文蓝珈轻声笑了笑，随后转头兀自盯着海面发呆。却突然看到一人，一身黑衣，上半身躺在一块木板之上，下半身泡在海里，随着海面漂浮——正是墨景。不由得“啊”地一声轻呼。
灵远循她眼光望去，也看到墨景，二话不说，起身便要往海边走去。
宇文蓝珈知灵远此意欲入海拉墨景上岸，忙拉住他道：“别管他了，让他自生自灭吧。”
灵远笑道：“众生皆苦，他本性不坏，待他醒转，便将东西还他。不管找到师父与否，我定会陪你找到你父亲，一路护你。”
原来灵远在花船甲板之上听到宇文蓝珈与叶晓枫的对谈，猜测到万一自己先行找到了师父，宇文蓝珈会怕自己便离她而去。不肯归还那盒器械，是想用来防身。
此时黎明破晓，日光刺破天穹，铺在海面上，层层鳞浪浮光跃金，一束阳光照在灵远脸上，宇文蓝珈想起那日土坡之上，灵远的一番话带给她的安定。便松开了手，缓缓点头，双眼中泪光滢滢。
叶晓枫问道：“蓝珈妹子，他究竟是何人？”宇文蓝珈曾与他几人共御大敌，共度生死，心下觉得他们稳当可靠，索性便不隐瞒，将自己如何偷窃机关城的暗器遭其追击，如何遇见灵远，墨景又为何一路上跟着他们，说与叶晓枫等人听了。
待得灵远将墨景拉回岸边，放在火堆旁，裴大有起身在墨景胸腹部几处大穴按压推拿，墨景呕出几口海水，咳了几声，醒转回来，睁开双眼，望着眼前的七人，懵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灵远道：“多亏蓝珈姑娘发现你漂在海上，托我将你救起，你先在这把衣服烘干，我们等等就出发。”随后将船上萧员外如何派遣紫衣客谋害江南官员，那夜他们几人如何阻断刘崇生前往城中下手，回船后如何爆发了一场乱斗，众人又如何逃亡到这荒岛之上通通讲予墨景听。
墨景听罢怔怔然，不住地缓缓摇头。
杨英见他神色有异，只当他刚从海里获救，惊魂未定，对众人说道：“如今萧明哲已死，这案子却不见得告破。”
叶晓枫道：“此话怎讲？”
杨英道：“我与潘道长一路追他至底舱，发现他正要乘了小船逃跑。我正盘问之际，萧明哲却被他身旁一个紫衣孩童给杀了。听那孩童所言，萧明哲并非幕后主使，后面似乎更有大的势力操控。”
叶晓枫道：“紫衣孩童？紫衣孩童是怎么回事。”
杨英道：“我也不懂，这小孩身着紫衣，似乎也是萧明哲门下宾客。萧明哲受人指使云云，也是从他口中说出。萧明哲催他对我二人动手，只推搡了一下，那小孩便不耐烦，二话不说将萧明哲杀了。”
潘师正接道：“我二人甚至不知他用何手段，小手只隔空一挥，萧明哲登时倒地，似是中毒而死，着实诡异可怖。杨兄弟，他还给你留了个纸条不是？”
杨英从怀中取出纸条，早已湿透失形，杨英道：“就是这张，上面写了‘毒去，我来’四字，署名‘鬼药郎’。”
叶晓枫听罢，觉着此名隐隐有些耳熟。却看见杨英身旁的李羡鱼，瞪大了双眼，身子不自主地颤抖。他随后对杨英说道：“我去旁边走走。”杨英点了点头。李羡鱼慌忙起身往海边走去。
叶晓枫见他神色有异，正想对杨英询问，却听墨景突然说道：“两个月前，机关城来了一位客人，由副城主接待，长相与萧明哲十分相似，只是气质相差甚远。船上这个和蔼可亲，憨态可掬，而机关城那位却是不怒自威，不苟言笑。他在副城主的书房呆了两日便走了，期间半步未出，连饭菜都是由副城主亲自端送，他与副城主像是在秘密谈论什么大事。”
叶晓枫道：“然后呢？”
墨景续道：“起初我看到船上这萧明哲，便以为他是当时坐客机关城之人，后来发现此人神态气质与先前那位判若两人，只叹道世间真有如此相像之两人，不再理会。”
叶晓枫道：“原来这萧明哲竟有两人？会不会是孪生兄弟？”
墨景摇头道：“我不知这二人是否确有关系，或者只是巧合长得像似罢了。听你们讲的这段变故，我隐隐觉得这点不容忽视。”
众人听后均是一怔，呆默半晌，唯见火堆之中木柴噼啪作响。
裴大有忽起身道：“娃儿们，别想太多啦，我们该走喽。打了一晚上，趁着天白，咱们赶紧边进林边猎些野兽饱下肚子。”
余下之人纷纷起身，杨英亦招呼了海边发呆的李羡鱼，喊他过来。一起跟着裴大有往林中走去。
宇文蓝珈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盒子，极不情愿地塞到墨景手上，随后跟了上去。
此时晨日高升，清雾散去，众人踏入林中，目光所到之处，皆是古木奇树，他八人无不叹为观止。想不到原来喧嚣城镇之外，竟有这样的清林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