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怀疑
云德是想拒绝的，她也确实拒绝了，虽然这拒绝的过程极其艰难，几乎是调动了身体里的每一丝勇气颤巍巍地说出口，但张菏乡显然并没把她的拒绝当回事，只以为是邻居间寻常的客气话，又是一番盛情邀请。
她脸色显而易见的苍白下去，她记得她告诉过邻居她不擅长跟人交流，邻居到底为什么坚持不懈地邀请她呢。
“我正给咪咪做猫饭……”云德憋了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
张菏乡瞥了眼那只依然对她敌意满满的猫，不满道：“猫饭什么时候不能做，哎呀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跟这小姑娘聊天也太费劲了，半天蹦不出一句话，缩着肩膀勾着脑袋，虽然素颜也很好看，可是瞧着总觉得弱不禁风的，要不是有意想帮帮她，她平常才不会跟这样子费劲的人交往。
云德不知道，邻居突然热情起来的原因都是因为她那张贴在门上的纸。
张菏乡之前被碰了一鼻子灰就故意八卦云德是情妇，但那张道歉和写明原因的纸唤起了她一点点恻隐之心，很快就不计较云德的失态，并动了点小心思，想要帮助这姑娘多跟人交流交流。成天窝在家里不出门不说话这哪成啊！这不就跟那些深度网瘾少年一样吗？没有未来的啊！
张菏乡觉得自己有必要帮助小姑娘重新燃起人生的希望，在那点小心思和表现欲满足感的共同推动下，她自然就对云德热情起来了。
两人又费劲扒拉地拉扯了一阵，直到佘小舍忍不住上前一扑，亮出尖利的爪牙，作势要咬上张菏乡的小腿，这场三个人都倍受煎熬的对话终于在张菏乡一声惊呼中戛然而止。
“咪咪！”云德慌张喊道。
佘小舍也并不真想咬伤张菏乡，怕云德自责，怕这傻逼邻居咄咄逼人，听她这一声喊，也就顺势停了下来，扭头瞧着她，纯良的海蓝眼睛，完全没了刚才那副炸毛的神情，无比乖巧柔顺，好像是天底下最听话的小猫咪。
云德上前一步把咪咪抱在了怀里，还是对张菏乡道了歉。
张菏乡脸色难看，怒瞪了佘小舍一眼，要不是这畜牲的主人护着它，她早就上手抽一顿了，哪里容得下这样挑衅。
“不是我说，你真的要好好教训一顿它了。”张菏乡被吓了这一遭也不再坚持邀请云德上门聊天吃点心了，直接说，“我过会给你送过来吧。”
云德：“……谢谢。”
再无法拒绝了。
张菏乡表示都是小意思，最后警告性地瞥了眼佘小舍，打开自家房门进去了。等房门彻底关上，在安静下来的走道中发出刺耳的声响，云德才抱着佘小舍把门关上。
一关上，就放下了咪咪。
云德垂眸看着乖巧蹲着仰头看她的小猫咪，不发一语。
佘小舍表面上装萌扮乖巧，实则心虚得很，这是她第一次在云德面前露出凶狠的一面，又使得云德被教训了一通，云德这样自闭社恐的性子，给别人添一点点麻烦都羞愧得要死，何况是自家的猫差点咬伤别人，云德现在一句话不说，沉默得越久，她就越心虚，同时还有点难过，为着云德那份日积月累的自责，为着自己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大约这样对视了一分钟，云德突然蹲了下来。
“喵！”
佘小舍以为云德终于忍不住要动手揍自己了，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一步，想着形势不对立马开溜。
谁知云德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跟她对视，而后伸出掌心，说：“咪咪，爪子。”
她不知道咪咪能不能听懂，她就这么说了。
佘小舍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上了自己的右爪。
云德经历过自家猫用马桶上厕所的神奇事件，自然也觉得这种伸手放爪子的举动也是被训练出来的，另一只手象征性地轻轻拍了下猫咪的小爪子，轻声说：“咪咪，以后不可以随便咬人挠人知道吗，别人没有招惹你也没有欺负你的话，你不可以伤害别人，当然如果别人要打你抓你，你就不要听我前面的话啦。”
说罢也知道小猫咪听不懂，云德没忍住，揉了下咪咪的爪子。
看来是没事了。
佘小舍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眼看着云德哼着小调重新进了厨房给她做猫饭，生出一点疑惑来。
虽然云德不怪她是好事，但她也怕云德把猫咪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因为给别人添了麻烦而愧疚不已，还想着要撒娇打滚卖萌转移云德的注意力，结果怎么感觉云德心情不错的样子？
哼的歌没听过，旋律还挺好听的，雅俗共赏的那种。
佘小舍跟过去，继续陪在她旁边。
不一会猫饭做好了，云德弯腰把盘子放在佘小舍的面前，佘小舍眼尖地发现了她食指上那个伤口，猛然想起来之前被门铃声打岔的切到手指事件，冲着那伤口喵喵叫。
云德也注意到了，先前用纸巾一直按着，现在倒是不流血了，只是有些隐隐作痛，她一向懒惰，咪咪到来之前连家都懒得收拾，何况是处理这种小伤口，于是只看了一眼，就没打算管。
佘小舍看她神情就知道她不放在心上，心下叹口气，感觉自己就是个唠叨操心的老妈子，开始发挥自己烦人的特性，不停歇地喵喵叫，绕着她小腿转圈，一眼都不去看那盘看起来很诱人的猫饭。
这是，催她处理伤口？
云德兀自揣测着，看咪咪团团转焦急的模样，煞是可爱，又起了逗弄的心思，蹲下身指了指客厅茶几底下的小空间，说：“咪咪，去把那里的东西叼给我。”
她想看看这只聪明有灵性的猫到底被训练到哪种程度。
佘小舍听见这句话，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闷头闷脑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跑过去，停在茶几旁，为了不让她察觉出自己傲人的智商，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云德做出一个伸手捞，往怀里扫的动作。
佘小舍有模有样地学着，歪着脑袋，伸出短短的爪子，伸进茶几底下的小空间，再随便扒拉几下，竟真的扒拉出一些小物件。
粗略扫了一眼，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创口贴盒子。
云德看咪咪真的照做了，眼睛亮了亮，是遮不住的银河璀璨，一头乌黑的头发有一半都垂在了她的胸前，添出几分柔美之感，没了陌生人面前的不安局促，此时笑眼弯弯专注看自家小猫的云德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像儿时坐在窗前一笔一划练字的小女孩，像听旁人讲笑话偷偷抿嘴笑的小女孩。
佘小舍呼吸滞了一下。
而后看见云德又使唤起她来，做出动作，想让她把这些东西带到她的面前。
看她神情专注连连比划的模样，佘小舍心下轻哼一声。
幼稚鬼云德。
却是把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并扒拉着，脚步轻快地朝她跑去。
“咪咪你也太聪明啦！”云德挑出其中的创口贴盒子，再一次发出感叹。
世界上真的会有猫聪明成这样的吗？即便是被训练过，也聪明得不像话。
有些事情过于离奇，只要不是直接拍在她面前告诉她这是灵异事件，不符合逻辑的，她都会努力去找一个合适的解释并接受它。
她想不到一只猫过于聪明有灵性还能有其他什么解释。
总不能真是人变得吧。
云德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忍不住抖一下，连忙抹去这个想法，她宁愿相信这是只成精了的猫妖，可以听得懂人话嘞。
“你以前的主人应该也挺有耐心的。”云德贴上了创口贴，蹭了蹭咪咪的猫脸，又把猫饭朝她推近了一点，若有所思地说，“你这样漂亮不闹腾又有灵性的猫，前任主人也花了很多时间训练你，常理来说应该不会半途抛弃你，可能是各种原因跟你走失了，我帖子也发了有十几二十天了，目前还没有人联系我。”
其实有几个人联系她的，表示想养猫，毕竟咪咪论颜值来说不输任何一只网红猫咪，但他们都不是咪咪的上任主人，她也不放心把咪咪交给性格三观一律不知的陌生人，于是都婉言拒绝了。
正在埋头吃香喷喷的鸡心的佘小舍闻言直接呛了一下。
原来你背着我一直在找我那不存在的前任啊？？
这就是你发帖子的原因？怕我那不存在的前任主人担心走失的我？
佘小舍差点一口老猫血吐出来。
是她失策了，一开始太过焦虑顾不上体谅云德，暴露了太多聪慧的地方，让云德误以为她是被训练过的家猫。
佘小舍恨恨地咬下一口肉，瞪了眼云德。
撤掉！把帖子撤掉！
云德莫名其妙被瞪了，发觉小猫咪情绪又不对劲了，灵光一现想起之前咪咪闹脾气不理她跑掉而后被保安捕获，现在看来不正是在赵医生问完帖子之后的事情吗。
云德恍惚道：“咪咪，你真的听得懂人话？”
佘小舍浑身一激灵，停下吞咽的动作，直盯着她，说不上来那一刻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
是希望云德能察觉真相，还是稀里糊涂再次被掩盖过去？
虽然她早已熄灭了主动暴露的念头，可她毕竟是人类，还是对云德怀有非分之想的儿时同学，心底深处仍有那么一丝丝的侥幸，希望云德能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就在这紧张时刻，门铃再次响起。
佘小舍一爪子拍在地砖上，他喵的这傻逼邻居能不能安分点！
云德也是被这铃声惊醒，看了一眼咪咪，匆匆走去开门。
应该是张阿姨给她送冰沙和麻薯来了。
云德深吸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脸，再搓一搓手，把掌心里的汗抹去，开了门一抬头刚想让自己尽可能地镇定问好，却在看见来人时陡然一惊，鸡皮疙瘩瞬间布满了整条手臂，头皮发麻脊背僵硬。
不是张阿姨，是个陌生男人。
男人手里端着冰沙和麻薯，瞧见她，眼里闪过一抹惊艳，带着侵略性的目光毫不客气地把她从上打量到脚，又着重在她的脸和胸上顿了一下——那目光像刀片，凡是一一扫过的地方都把她的血肉剜了下来，鲜血淋漓地淌着。
打量完毕，男人露出令人不舒服的笑容。
“你好，我是隔壁的孙证，你就是云德吧，看来我妈这次没有夸大其词，你确实长得挺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