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探案！
残月。深巷。警戒线。
地上有两个用石灰画的人形图案，一条大狼狗正摇着尾巴四处墙角嗅着，空气安静而滞重。
余乐群从警戒线的一头慢慢地踱步向另一头走去，然后抬头。
“暴雨，酒后，深夜暗巷，三十米的距离，应该是他们感应的极限。”他缓缓地说，“就是这里。”
余乐群四十五岁，身形高大硬朗，脸庞却憔悴得跟大爷似的。
二十多年的警探生涯，他破案无数，却也被折磨得身心俱疲。
这不是他第一次接手桑国人遇害案，此前三年时间，他已经被几十起桑国人的命案折磨得崩溃至麻木了。
他一眼就能够看出来，这还是伐桑人的手笔。
说实话，余乐群虽然敬业，但他自己根本不指望能够破获伐桑人案了，现在的工作只是来走个过场。
武道高手的案件，本来就不应该由他这个普通警察来管，应该由省里军部的“特殊事务部”来处理。
但是自从特殊事务部派下来的田中纳海被伐桑人一个照面秒杀之后，那帮人就被吓傻了，说啥都不肯再派人下来了。
井上大人也更不指望他了。所有人的心态都是差不多的。
又死人了。来吧！走流程！
“这样的距离，他们足可以做出任何反应。可是，他们两个人并没有逃跑，也没有呼救。”
跟在余乐群身后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干练短发，娇小婀娜，微微两颗雀斑。
她的脸上并没有余乐群的凝重，而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小白都这样。
她叫丁林，余乐群刚刚带了一个半月的徒弟。
她听说过伐桑人的故事，对这个令整个东林市风声鹤唳的人物很感兴趣。初生牛犊的她并不是没有一些想将他抓获的天真想法。
余乐群盯着巷子深处的黑暗的虚无，说：“继续说。”
“小林鸣也许没有听说过伐桑人的故事，但是白石青原绝对知道伐桑人，可是他也没有呼救——附近居民没有一个听到呼喊声。”
“所以，有一个可能性就是，对方并没有让小林和白石二人产生危机感，。除了两人自大的因素，还有可能，第一，对方人数不多——这样的巷战，人数超过三个，就是无用，第二，对方看上去不强，但实际却强大到可以掩盖自己的气息，欺骗对方。让他们误以为他不是伐桑人。所以他们二人决定自己解决。”
她一步步向前走，接着分析道：“但是，凶手的实力远超他们——从战斗结果来看自然一目了然，但是你看过程，更是恐怖！白石的致命伤是小林的刀砍的，小林的两处伤口都是白石的刀造成的，倒像是他们两人互殴而死似的！这需要非常强大的实力，才可以做到。所以，我们连凶手使用什么武器——有没有使用武器都无法判断！这个人的武道修为绝对超越了出息，甚至，是诀窍的高阶修为！”
余乐群依然面无表情，扬扬眉毛，示意丁林继续。
“我看过之前伐桑人刺杀田中纳海的卷宗，一击毙命，瞬息远遁。能够秒杀诀窍高手，自然也能够秒杀白石和小林这两个出息者。之所以战斗持续了几个回合，不是因为伐桑人没有能力一招毙命，而是要追求杀伐的感觉。”
“话又说回来，我们可以推想，伐桑人和田中纳海的战斗之所以一战即退，也许是因为伐桑人对此战的把握性没那么大，不想身陷战局。所以他的实力比田中高，但是也高得有限。”
丁林停住脚步，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冷气，说：“这种修为的人，东林屈指可数，就那几个……”
余乐群的嘴角露出笑意。
一方面他是笑徒弟分析得蛮准确的，另一方面笑的是，你分析得准确，又有逑用？
“也未必是东林的人或者组织做的，”余乐群也停下脚步，“如果从实力来看，本地的人就是那几个。可是，这么多次案件发生，每一次调查下来，那几个人的嫌疑几乎都可以排除了。如果不是本地人……”
“如果是外来的人，那么即使和白马帮没有关系，也应该不会逃过白马帮的眼睛。”丁林说。
余乐群一愣，真正地一愣。
……
井上公馆。
司徒彦跪坐在地毯上，将亲手泡好的茶毕恭毕敬地递给对面的井上直。
井上直五十出头，高大英俊，保养极好，除了微白的双鬓，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如同三十多岁的美男子。
一双桑国不多见的深邃眼眸，更加增添了魅力。
他就是东林真正的掌控者，东林军军部少将。
他一口将滚烫的茶水喝了下去，开口道：“今天中午。忠清伯把我办公室的电话打爆掉了，要我给他一个说法，到底他叶家的人犯了什么罪，要被关押受审。我被骂得狗血喷头。”
満国的贵族，伯爵侯爵，势力极大，一个桑国少将，当然不能抗衡。
司徒彦擦了擦汗，低头道：“大人受累了！”
井上直放下杯子，直勾勾地看着司徒彦。
“我给你这个权力，任何人都可以拘捕，所以，你把叶家父子抓了，我不怪你。”
深感压力的司徒彦连连叩首。“多谢大人信任！卑职一定尽快破案！”
“有没有什么头绪？”
“这次卑职是想做个大排查。其实拘押的大部分人都不具备击杀白石二人的实力和条件。参照之前田中纳海被刺杀的情况，伐桑人的境界不会低于诀窍。有这个境界的，整个东林也就四五个人。”
“四海武会的孙连海，东临武会的韩千仇，叶家的叶允冲，白马帮的副帮主陈川。但是，他们都已经被查过几十次了，事实上没有嫌疑。所以，暂时还是僵局。不过，负责此案的是余乐群，金牌警探，相信他很快会找到线索的。”
这些都是屁话，放了几十次的屁话。
余乐群，这金牌快生锈成废铁了！
井上直微微点头。“司徒君辛苦了！还请务必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不然，即使我身在家中，也会觉得不安全。何况整个东林数千名桑国人？”
司徒彦擦着汗水连连称是。
井上大人一句重话没有，但已是让他大汗淋漓了。
退出了井上的房间，他轻轻把门关上，然后一路小跑出了公馆，上了汽车，直奔警察局。
井上直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小乔，今天有些烦闷，你过来陪陪我吧……真空来。”
…………
白马帮是东林最大的、最有势力的帮派，帮众近三千人，帮中弟子上到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要说他们的实力有多强，那真不一定。除了副帮主陈川是诀窍者，只有六十几位出息者，和其他大宗门比起来，差得远了。
但是，这种地头蛇式的帮会有它特别的能耐，路子野，能来事，消息灵通。
所以，当杏花巷命案发生后，第一个知晓的就是白马帮，第一个做出反应的也是他们。
第一份口供是他们找樱飞会馆的人录的，然后彻查了帮中所有人员，确定此案与他们无关，最后将帮里几个主要人物的不在场证明都整理好了，等着警局传唤。
这是老一套。双方都轻车熟路了。
夜已深了，帮主赵光独自坐在白马堂二楼会客厅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今晚肯定会有人上门来查案，而且大概率是那个金牌警探余乐群。
果不其然，小半包烟抽完，弟子来报。
“帮主，警局的余探长要求见您。”
“请他到这里来。”
赵光捻灭了眼，起身走到会客厅门口，等着迎接余乐群。
探长的面子要给，但也只能给这么多。
“哦哈哈！余探长！您大半夜的怎么有心情到我这里来的？早告诉我一声呀，我好泡茶——快快请进！”
余乐群没有客气，直接进了会客厅，一屁股坐下。他身后的丁林皱着眉头扫了一眼烟雾缭绕的空间，无声地嘟囔了一句，跟了进去，在师傅身后站立着。
茶是没有，赵光递上了香烟，余乐群点上了，猛吸一口，徐徐吐出，然后开口。
“赵帮主，不打哈哈。我有正经事问你。”
“赵某知无不言！”
“白石小林被杀案，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赵光一愣，说：“我所知道的，也就这几个字，和菜场卖茄子的大妈知道得一样多。”
余乐群不羞不恼地继续说：“好。那么——最近一个月里，有些什么不寻常的人来过，或者停留在东林市？特别是——武道高手。”
赵光想了想，还是摇头，说：“没有。我们也没在意过这些事情。怎么？余探长怀疑此案是外人所为？不是伐桑人做的么？”
余乐群不置可否。“怎么？伐桑人非得是本地货？”
赵光鼻翼一抖，说：“按说这伐桑人连环杀人都好几年了，不是本地人？！”
“赵帮主怎么看？”
赵光赶紧提高音量说：“我能怎么看！鼠目寸光的。”
余乐群盯着赵光的眼睛。“井上大人、司徒大人非常重视这个案子，势必要将凶徒绳之以法。所以……赵帮主有没有能帮到余某的？”
赵光摇摇头。“我爱莫能助。我们小帮会，出不上什么力。惭愧。”
余乐群面无表情地将烟头扔进烟灰缸，缓缓起身。
赵光也跟着起身。
“我送送您……”
余乐群却没走的意思，转而说：“哦对了，赵帮主，我能不能……见见你的客人？”
赵光一愣，旁边的丁林也一愣。
客人？什么客人？
“余探长什么意思？”
“自从一个多月之前，你们白马帮就每天在东林各大酒楼餐馆订各种当地的美食佳肴，打包回来，之前从没有过，至今也没断过。我猜，这应该是赵帮主为了款待某位外来的贵客吧？如果帮主方便，那为客人也方便，我想见他一面。”
赵光的脸色终于变了！
余乐群作为老警探，果然有够敏锐毒辣！
丁林在作案现场的一句话，点醒了余乐群。他立刻对白马帮最近一个月的动作进行了全面仔细的调查分析，从中找到了疑点。
赵光的拳头摊开有握紧，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
“那些菜，是我自己吃的。没有客人。”
“原来是个美食家。好。”
余乐群带着残酷的笑意看着赵光。
“赵帮主应该知道的，一旦查出凶手，任何与之有牵连的人物组织，肯定都会被消灭铲除。所以——你的这句话肯定是三思之后才说出口的。”
赵光感觉嘴唇有点发干。“没有，就是没有。余探长莫非立功心切，想给我变出一个绝顶高手出来？”
余乐群笑着摆摆手说：“要搜查白马堂也完全可以。但是我觉得还是先别伤了和气。我和赵帮主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为我好，我肯定也会为你好。好不好？”
赵光咬着牙说：“余探长你这话说得！断定我赵某人裤裆里一定有屎了！不搜查还真没法洗脱白马帮的嫌疑了！我请求余探长对我们白马帮进行彻底的搜查，以证白马帮的清白！”
余乐群哈哈一声。“赵帮主冲动了！没到那个地步！咱们是有交情的嘛！不过——我和你们副帮住陈川的交情可就一般了。不知道他能不能顶得住司徒锦虎的手段，现在司徒正在审讯他呢——说不定，一会儿就有好消息了。”
赵光的脸色终于白了，他强自镇定地拿起烟盒，递了一根烟过去。
“余探长，抽一根。”
“谢谢。戒了。”
赵光将烟塞进自己的嘴里，点着了，然后开了口。
“这完全是为了我那个没怂用的儿子——他已逼近成年年纪，至今却未出息，我作为父亲，自然要想办法。前些时候，闻得有一高人，有奇法助人破息，所以就设法延请到东林，安排他住在半日闲居，请他为犬子破息。这些日子，犬子一直接受他的调理，估计还要些时日，才可能成功。”
“至于那人的修为有多高，什么来路，有没有杀害桑国贵人。赵某真不知晓！”
“现在，我真的是知无不言了。余探长！”
余乐群终于主动伸手掏了一根烟，破戒抽了起来。
他一个眼神给了丁林，丁林立马拿起电话，拨给了司徒锦虎。
那边也正好撬开了陈川的嘴，两相印证，基本无差。
那么，接下来就是司徒锦虎出马，去半日闲居会一会这个高人了。
“事关重大，还要委屈赵帮主稍安勿动，我们马上会派人接你去警署小坐一会，再多聊两句。万请配合。”
赵光苦笑着说：“当然。一定！”
余乐群立即打了一个电话，派人来将赵光带走。
警车中，赵光的脸色变得阴沉无比。
“姓朱的，居然用这种手段来捆绑我！你最好让司徒锦虎相信，你真的是个稀松平常的江湖术士，否则……大家一起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