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肖无双邓有为
李覆天正在百无聊赖地踱步,这时,一个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来!”
这人黑皮瘦骨,尖嘴猴腮,吊眼大耳,有一种狗与猴混血的感觉。
“和所有贱货保持距离分寸,这是我们的骄傲!”
他穿了一身肥大的紫色袍子,活像天宫弼马温。
和李覆天站在一起,很好地反衬出了李覆天伟岸的形象。
“邓有为,光天化日,你怎么还是鬼鬼祟祟的模样?为什么你做什么都跟做贼似的?”李覆天吐槽道,“说!你袍子里面是不是藏着偷来的老母鸡!”
这家伙叫邓有为,是李覆天从小到大的死党,死死的死党。
下贱第一,不肖无双。
“藏你个头啊!这是我爸的——当年他成人仪式的时候穿的。”
李覆天呆了半晌,喃喃地说:“这么有意义!这就叫传承——你是不是把你爸十八年前的内裤也穿身上了?”
“那可不成!我要是穿过来了,他穿啥?”
李覆天突然呛着了,弯下腰来咳嗽不停。
“那么……令尊大人今天有没有穿着十八年的内裤玉趾亲临?”
邓有为哼的一声冷笑。“不好意思,儿子不亲,战甲亲。”
他问道:“有为,你爸成天捣鼓战甲,有什么研究成果没有啊?”
“呲!”
邓有为冷笑一声。
“一个被战甲研究所劝退,宁愿白贴退休金也要送走的瘟神,你还指望他能搞出什么成果来?”
战甲是现代部队单兵的最高装备,具有极高的战略意义。它的等级、数量就是一个国家的综合国力的体现!
満国现在批量装备的战甲是“斑虎”,只有约三万套。而且是国际上早已濒临淘汰的品种。
“战甲研究涵盖面非常广,材料学、电子学、机械学、动力学、神经科学、生命科学……”
邓有为受他老爸的耳濡目染,对战甲知识也是非常了解。
他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所以说,战甲研究从来都是一群天才的通力合作,不可能单靠一个人,闭门造车就能研究出来的。”
“不是真正的天才和科研狂人,根本不可能从事战甲研究!”
“而且,私人研究战甲,那是死罪!别说和别人交流了,他只要敢吱一声,我这条小命也跟着灰飞烟灭了!”
“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非常烧钱的玩意儿,跟无底洞似的。多少钱扔进去都填不满。我爸那点儿退休金,充其量只能做个模拟小程序,怎么可能有什么实质性的成果!”
李覆天不以为然。
他说:“不对。你爸又不是白痴。如果不是真正有希望、有成果,他不可能十几年如一日投入在其中的。”
邓有为摇头道:“你这话,第一句就不严谨。”
“你……”
邓有为扫视四周,然后指着不远处,说:“你瞧苗小禾那蠢货!跟找不着妈的小蝌蚪似的!她在找你呢!”
李覆天看过去,一个瘦削矮小的女生,焦黄的头发,干巴巴的皮肤,裹着东林福利院的特色鸭屎绿棉服,失措地东张西望,慢慢地挪动着脚步。
她看上去比其他人年龄小了四五岁,都有代沟的感觉了。
苗小禾是李覆天的同桌,是个孤儿,一直住在东林爱博福利院,胆小软弱,孤僻自闭。
平时她和班上其他人几乎没有交流,也就只有和李覆天在一起,她才可以稍微开朗一点点。
“这里呀!傻不拉几的!”邓有为朝苗小禾挥手。
李覆天伸手给了邓有为一巴掌。
“别以为我嫌你脏就不愿意抽你。”
苗小禾看到了他俩,立即眉开眼笑,开心地小跑过来。
“李覆天同学,你在这儿呢!我找了你好半天。”
邓有为说:“人群里找人,一怕对方个子矮,二怕自己个子矮……”
苗小禾收起笑容,闷声走到李覆天的另一侧。她的个子很矮,只够到李覆天的胳肢窝。
李覆天深吸一口气,撸起了袖子。
“邓有为,我真得送你一份成人礼才行!”
邓有为赶紧告饶,转移话题。
“苗小禾,今天你们院长有没有来捧场啊?”
“有啊!你看,在那边呢!”
苗小禾指着远处观礼区,一位占据两个人位的白裙大妈正向这边看,看到李覆天,还特意脱帽致敬,露出硕大的头颅。
李覆天的小姨杨真是爱博福利院最大的资助人,捐了好几百万。李覆天以前经常陪她去做义工,所以福利院的所有人——包括苗小禾,对他都非常尊敬喜爱。
“这院长当得!膘全养她一个人身上了!瞧把苗小禾给瘦得!像被人吮过两遍的鸡骨架似的!”邓有为讽刺地说。
苗小禾一听,很不乐意。
“我就是这个体质!冯院长没有苛待我们!她对我们可好了!”
“李覆天同学,冯院长是好人!”苗小禾特意跟资助人又强调一遍。
“都好。”李覆天对冯大妈是不是好人,不太关心。
“说正经的!正经事!邓有为清了清嗓子,眼珠子一直扫着周围的动静,“现在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坏消息。”李覆天烦他这一套。
“据传闻,教育部将对在満国就读生活的桑国子弟释放部分大学入学名额,就是说以后咱们大学会出现很多的桑国人。”
邓有为继续道:“以前在満国的桑国子弟,全都是进入他们封闭的桑国教育系统,上他们设立的的大学。但是有一些人,成绩太差劲了,又想上大学,就塞到満国的大学里面来。名义上是增进融合交流,但实际上,是我们又多了竞争对手了——其实就不存在竞争,这帮强盗就是来侵占我们的就读名额的。”
“哦。”李覆天说。
邓有为光火了。“你什么态度?!”
“啊?这还了得!干死这帮畜生!!”李覆天立刻义愤填膺地说。
邓有为骂道:“你小子能不能再假点儿?”
李覆天说:“那你说我能怎么反应?捶胸顿足,恨天不公?咱们満国的根本被桑人一点一点地蚕食,经济、军事、教育、文化,早已千疮百孔了。所谓虱多不痒,你这点屁事,还不足以让我垂死病中惊坐起。”
邓有为指着李覆天,痛心地说:“麻木啊麻木!悲哀呀悲哀!”
李覆天说:“我们已经在砧板上躺了六十年了,早已笔挺的了,你现在还在抱怨人家的刀割痛了你的蛋蛋!”
在旁边偷听的苗小禾,听到“蛋蛋”的时候,脸一红,赶紧捂着耳朵站远了一点。
李覆天指着周围的同学。
“你看看,现在还有多少人愿意看清自己的、国家的、民族的现状?全都是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你看看有多少人穿上了桑服!有多少人给自己起了桑国名字!有多少人的志愿是去桑国生活!有多少人还记得,我们的龙华民族几千年的辉煌!”
邓有为无力地一摆手。“打住!别排比了!今天是个好日子,还是说我那个好消息吧……”
“不好意思,我不想听了。你的坏消息已经充满了我脑海全部的容量。”李覆天昂着头看向天空。
“哎?你这人……无耻啊!”
话让人堵回去的感觉,犹如拉一半又缩回去一样,又憋又胀又恶心。
“仪式快开始了。集中了!苗小禾,我们走!”李覆天快步向舞台那里靠近。
不吐不快,邓有为小跑着跟上李覆天,边跑边低声说话。
“可靠消息,昨晚东林市杏花巷又发生一起命案,死者是两名日本武士,均是出息高手。”
“其中一人叫白石青原,据说他曾多次侵犯东林当地妇女,杀害过数名本市无辜市民。另一人叫小林鸣,是……”
李覆天已经走远了,他汇聚进了人群,准备开始成人仪式了。
……
仪式第一步,所有人面向桑国所在方位,虔诚地三鞠躬,高呼三声“天皇万岁”。
这也是満国学生每日必须做的事情,以此达到奴化的目的。
几千人山呼海啸的声音里,有几多是甘心的?有几多是无奈的?有几多是心死逐流的?
邓有为梗着脖子大声喊了三遍“干你老母”,反正别人也听不清。李覆天张了张嘴,根本没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