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当初会选择抚养我，我知道她爱我，但她的爱总让我很痛苦，也让她痛苦。”
“后来我慢慢的不感到痛苦了，只是有点累。”
“争吵很累，解释很累，说话很累，呼吸也很累。”
“就好像每一次心跳，每一秒血液的奔腾，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我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开始她很生气，后来慢慢地不回家。在学校也慢慢透明，就好像一个游离在世界边缘的人。”
“我想过结束，但是我发现，随着我的长大，好像她慢慢地老了。如果我离开了，她要怎么办。”
“好像连结束的资格也没有了。”
“后来学校组织我们去爬山，因为平时太透明所以我被遗忘在山里呆了一晚，直到第二天才被找到。那个时候天很冷，山上一点光亮也没有。我却不害怕，在远离了所有人群以后，身边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鸟叫和虫鸣，鼻子里闻到的是泥土的味道。我好像终于可以短暂地停下来，休息一会了。”
“然后我学了摄影，给自己买了保险，开始远离人群，寻找那些安静的地方。”
“你知道，很多时候雪山都是一个过于安静的地方，它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也有一种源自灵魂的恐惧。我不知道这种恐惧来自哪里，但它的矛盾却让我感到一种平衡。因为恐惧是最能让人感到鲜活的东西，尤其是来自生存的恐惧。”
“我从生存与毁灭的博弈之中找到一个支点，是一种安宁的，平和的，活着的状态。”
“去的地方越来越危险，拍到的照片却越来越美丽。很奇怪，人们总是迷恋一种带有毁灭性的美，总是被潜藏着杀机的平静所打动。”
“我的照片渐渐出名，她的生活就算没有了我也可以继续下去了。”
“我身边的人不多，舍不下的只有一个她，还有我的大学教授。但是，就算我离开，对他们来说应该也只是短暂的遗憾，生活总是会继续。”
“遇见你的时候，那本来是我的最后一站。我听说那里会有一场暴风雪。”
“但是你突然受伤了，还病得很厉害。如果不管你的话，你会独自躺在那里好几天，要么自己熬过去，要么被发现之后送到医院，还是得自己熬过去。”
“突然就有点心软。”
“好像，又多了一个牵挂。”
“后来你总是跟着我，我只好回到安全的地方，好像，也能遇见很美的天空。”
“再后来，心软越来越多，你好像取代了我的雪山。”
两人没有开灯，但城市的灯光总是很亮的。沈归看着阮枫的眼睛，带着一点无措。
“我很高兴。”阮枫轻轻环绕着沈归，声音有些颤抖。
他一下一下用自己的唇印在沈归的脸上，细细密密的吻当作安抚。
即使身处喧嚣的城市，心中也是平静的。
这一晚之后阮枫总有些担忧，沈归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索性两人近期也都不用出门，只窝在家里粘粘糊糊的。沈归也有点乐在其中，这种被人需要，被人依靠，时时刻刻牵动着另一个人的感觉，让他很安心。
很快沈归的感冒就彻底好了，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之前的出行计划。
坚持要一人带一个箱子，阮枫迅速地收拾好，偷偷默默地往行李箱里塞了点东西。
北国的夏天温度很宜人，穿着轻薄的外套，脑袋上框着一个黑色的帽子，阮枫拖着自己的箱子跟在沈归后面。
两人办理了入住，大床房。
“可惜这个季节没有极光了。”阮枫偷偷捂嘴笑了两声，若无其事地说。
“嗯。”沈归将箱子打开，把东西归置好。
“但是我们可以去看火山，还有冰川。”
“嗯。”
“明天再去吧，我倒个时差。”说着，阮枫拉上窗帘遮住外面明亮的阳光，瘫倒在床上。
“嗯。”沈归应了一声，嘴角一勾，摇了摇头。
很快把自己的箱子收拾好，沈归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阮枫，默默拉开他的箱子帮忙收拾起来。
“啪嗒”一声轻响，角落里掉出来一个小包。沈归捡起来准备放到洗手间，但包是透明的，他余光一瞟，脚步顿了一下，又将它放到了床头柜上。
阮枫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沈归不在房间里。他拉开窗帘，发现外面还是阳光明媚。
北国正逐渐进入极昼，变幻的天光吸引着无数摄影爱好者。
正当他想着要不要出门去找沈归的时候，门开了。沈归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几块烤羊排，还有一碗面包汤。
“好香。你吃了吗？”
“嗯。”
阮枫接过盘子，就着外面灿烂的阳光吃了一顿宵夜。
“等会出去玩吗？”阮枫边吃边问。
“不去，倒时差。”
“那好吧，接着睡。”阮枫加速干掉盘里的食物，和沈归一起去还了盘子。
民宿的老板是本地人，提供的都是当地特色的美食。阮枫打探了一下，给明天早上预定了几个肉桂卷和冰淇淋。
“这样才有晚上的感觉啊。”阮枫将窗帘拉上，房间里重新变得黑暗起来。
开了两盏小灯，阮枫把箱子拖过来一看，才发现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我箱子，你收好啦。”他耳根有些发红，不确定沈归看到没有。
“嗯。”
阮枫没有继续问下去，自己在各处转了一圈，假装不经意地寻找。最后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他的秘密小包。
阮枫：“！！！”竟然放在这里，肯定被发现了！
“咳，这是你放的？”阮枫强作淡定地将那个包拿起来。
“嗯。”
“那什么……”阮枫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正打算破罐破摔扑到沈归，背后便靠过来一个温暖的身躯。
“倒也不必那么远带过来。”沈归将床头的抽屉拉开，里面俨然摆着许多，还有不同的味道。
“我就喜欢这款！”阮枫炸了毛。
“嗯……好。”沈归在他耳边轻轻地应了一声。
吻落了下来。
先是轻柔的，缓慢的。然后逐渐急切，相互追逐，相互掠夺。阮枫感觉自己就像溺水的人，越是追逐空气越是往上缠绕，却又被夺取更多的呼吸。
脊背被指尖描摹着，吻离开唇舌转移到脖颈，却让他更加呼吸困难。
阮枫有些急切地喘着气，站不住地坐到床上，又被压着倒下去。被环绕着，很明显的压迫感袭来。
压迫感更强了一点，阮枫感觉自己深深地嵌进床里，像被海妖缠住沉入海底的人类，只能抱紧面前的救命稻草，却被带进更深的沉沦。
呼吸的节奏很乱，顾安感觉自己在潜水，海水将他整个包围，越往下潜压强越大，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找不到呼吸的节奏，只能肆意汲取氧气瓶中的氧气。
潜到海底的时候扬起了一点点沙尘，阮枫眯着眼有些看不清。却能感觉到有小小的鱼群游到他身边，在身上轻轻触碰一下又游开，分不清是冰凉的还是滚烫的。
有一条大鲨鱼游了过来，一口将他叼住，却没有着急下口，而是咬下一口又放开，逗弄着自己的食物。鲨鱼很喜欢这个猎物，他用鱼鳍将猎物拨弄到身边，打算慢慢地细细地品味这来之不易的美食。
“喜欢这一款吗？”阮枫的眼睛无法聚焦，眼前晃动着光影，耳边有人轻轻地问着。
他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海水让声音有些难以捕捉，那条恶劣的鲨鱼让他想逃却逃不开，只能被鱼尾紧紧缠住。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了那句话的意思。
阮枫整个人一缩，想开口却又被灌进来的海水差点呛住，差点忘了自己还在潜水。
“喜……喜欢。”憋着气吐出几个字，气泡咕噜噜地浮上水面。
“多喜欢？”阮枫用力眨了眨眼，看见沈归一头的汗水，脸上带着张狂的笑意，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很喜欢……很喜……欢。”阮枫几乎要溺水，他很羡慕沈归能在海底说话的能力，不过转而又想起来他不就是那条鲨鱼吗。
阮枫挣扎着翻过身来，用尽最后的力气从鲨鱼身下挣扎出来。
他搂住这条鲨鱼，献祭一般露出自己的脖颈。
“我爱你。”阮枫用再聚不起力气，缺氧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发软，只能用气音在沈归耳边说道。
显然，这句悄声的爱语被听见了。
海底的火山爆发了，阮枫却被鲨鱼缠住无法逃生，只能任凭滚烫的海水将他淹没。
思维飘上云端一样，软绵绵的，在空中晃悠。棉花糖一样的。
思维渐渐回到脑海之后，阮枫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浴缸里了，一条手臂横在胸前将他揽住，另一只手在水下滑动着，拨弄着水花。
“嗯……”阮枫忍不住哼了一声。
温热带着一点点烫感的水被晃动着，一波一波地打在皮肤上，伤口被水浸泡出一点点刺痛的感觉，从皮肤传递到心口，又蔓延到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