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阮枫有些疑惑,他以为见多了瑰丽雪山的沈归是看不上这样的景致的。没有什么温度的太阳悬在头顶,洒下惨败的光。雪山一片一片的,像白炽灯一样亮着,显得有点干枯。
如果雪山是女神的画,现在可能是女神熬了夜还没化妆的样子。
看着专注的沈归,阮枫这时才仿佛明白,沈归所喜欢的,并非雪山的美景,而是雪山本身。而所谓美景,也只是雪山的一部分罢了。
在周围拍了几张照片,几人很快就回去了。雪山又渐渐缩小在视线中,变成浅浅的,模糊的一道痕迹。
回去之后两人留在格桑家里吃了晚饭,央吉也在。阮枫终于见到了格桑的妹子,个子小小的,圆圆的眼睛和圆圆的脸,编者一头小辫子。她抱着央吉的胳膊,两个人一边说悄悄话一边笑成一团。格桑坐在一边傻乎乎地笑着,一边招呼两人吃饭。
阮枫也才知道格桑家的父母再一次意外中去世了,当时也是在雪山里。后来他拉扯着妹子,一个大男人带着女娃娃,很多事都是央吉在帮忙。妹子从小就体弱,每次去医院却什么也看不出来,格桑只好照着父母留下来的老方子采药给她,才有用。
挺好。阮枫看着他们,是幸福的样子。眼底泛起浅浅的雾气,他突然有点羡慕。
吃完饭,俩个人走在回程的路上。阮枫发现自己和沈归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总在走路,不过,身边有人陪伴的样子,叫人忍不住想紧紧握住。
“你打算在这边待多久?”阮枫转过身面对沈归,倒退着走。
“不知道。”沈归眼睛扫了扫阮枫的脚。
“我们估计还得待好一阵子,起码得等到年后了。”
“嗯。”
“今年可以过一个藏族的新年了。”
“嗯。”
“那你能不能多呆一阵子?”
“嗯。”
阮枫惊喜地仰着头,不确定沈归是答顺口了还是认真的。
“真的吗?”
沈归站定在原处,撤了一把阮枫的胳膊,帮他避开后面的一颗石头,顺便将他摆成争着走路的姿势,才慢悠悠地抬眼,“嗯”了一声。
阮枫“耶”了一声跑走了,留下沈归在后面,看着他渐渐跑远的背影,露出一个笑来。
后面几天阮枫又跑回去赶工,他想快点弄完能和沈归一起去到处跑了。沈归租了一辆车,自己开着每天绕着雪山大转,时不时还跑上山去。
“唉。”阮枫捏着笔,一边面壁一边叹气。
“怎么了这是,没气儿了?”陆柯戳了戳他的胳膊,“这也没开口子啊,怎么就漏气了呢。”
阮枫看了眼站在不远处时不时看一眼这边的翟琳,又看着陆柯那张越看越呆萌的脸。
“你不懂。”
“你说说呗,我不懂没关系,咱乐呵乐呵啊。”
阮枫给了他一拐子,扔下笔跑到一边发消息去了。
一片叶子:【你在干什么呀?】
沈:【等光】
又发来一张图片,是一张仰视的雪山,银灰色的岩壁映衬着白色的雪,拉扯出惊心动魄的弧度,蔚为壮观。
一片叶子:【真好看】
“哟,给谁发消息呢,笑这么猥琐。”陆柯嘿嘿笑着凑上来。
“边儿去。”阮枫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
“小美人啊。”陆柯挤了挤眼睛。
犹豫了一下,阮枫回想起沈归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点了点头。
“还真是啊。”陆柯把自己的头挤到阮枫手边,眼睛偷偷往下瞟。
一巴掌拍开陆柯的脑袋,阮枫摸了摸手机,又叹了口气,蔫蔫地回到洞壁前继续画图。
陆柯惨叫一声,跑去把自己塞到翟琳怀里,化身嘤嘤怪。阮枫听着狗粮哗哗响,忧愁地为自己叹息一声。
磨了好几天,阮枫终于找老莫请了个假,赶在封山之前拉着沈归又上了山。
“格桑说了,这一块儿马上就要封山了,咱趁着这波成为今年最后一批登山人!”阮枫背了个大包,扯着沈归就往上走。
这两天山上又陆陆续续下了些雪,一踩一个坑。阮枫穿着秋衣秋裤,毛衣外面裹着登山服套着羽绒衣,身上还贴了好几个暖宝宝,这才敢一路爬上来。
“这山里好安静啊,好像连鸟都没有。”阮枫四处望了望,之前几次来他都没注意。
“嗯。”沈归看他四处张望的样子,默默使了个力,牵着阮枫往前走。
“嘿,这水都给冻住了。”阮枫用登山杖戳了戳,”我们之前还在这里喝过水呢。”
那处原是个小溪,现在冻出一条小小的冰河,周围还有水浪起伏的形状,倒也颇为意趣。
冬日里的山被雪覆盖了痕迹,四周白茫茫的,连小花也不见踪影,只剩下些突起的石块狰狞地四处散落着。阮枫搓了搓手,感觉这里怪有些凄凉的。
“这都入冬了,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野兽了吧?”
“说不准。”
“没事,我这次可是有备而来,甭管什么都给吓跑。”阮枫挥了挥登山仗,“别怕,我保护你!”
沈归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嗯。”
索性雪还没有把路给掩住,两人顺利地走到了木屋里,燃了火煮了一锅面当午饭。
“这高原上每次煮东西都感觉不对味。”阮枫皱着鼻子闷了口面。
不知道是沸点太低还是什么原因,阮枫老感觉那些吃的,除了烤出来的,都像假货一样。
“我回去得弄个小炉子,天天吃肉夹馍早吃腻了。”阮枫每次举着那不知是饼还是馕的东西,都有些难以下咽,只得撕开一个口子,塞几块肉进去,再沾点汤汤水水,才能勉强吃进去。
“嗯。”沈归看着他一边皱眉一边灌了一碗面进去,手里顿了顿。
“咱今天晚上在山里看星星,肯定比在下面看更好看。”阮枫干了碗里的汤,眼睛兴奋地往外瞟。
“嗯。”
收了碗,阮枫拉着沈归在周围溜圈。
“你看,这是我们上次来做的标记,我当时找不到格桑,绕着着石头一圈都涂满了记号。”阮枫没想到还能找到上次那块石头。
扒了扒雪,果然下面还留存着之前做的标记。
“咱顺着标记走,我跟你讲,上次真的贼惊险了。”阮枫一把抓住沈归的手腕,他的手冰凉凉的还没带手套,握在人家暖呼呼的腕子上,还下意识地蹭了蹭。
沈归被他抓得整个人一个机灵,寒气直冲过来。只得抓着他的手往下挪了挪,把手上的手套取下来给他套上,又握住他的手。
“嘿,你手套可真暖和。”
阮枫动了动僵掉的手指,本来手套里的热气没一会就被他的手吸收了,却没一点回暖,连个响儿都听不到就消失无踪。但沈归的手罩在外面,源源不断的热气涌进来,倒像是裹着发热手套一般。
“就是这里,当时格桑被困在下面,我本来在上面等着,谁知道黑黢黢的突然蹦出俩发光的大眼睛,绿油油的,可吓人了。”阮枫挥舞着手指指点点,“我当时就想着,跑肯定跑步过了,左右也是个死,要是被啃得七零八碎的多惨啊,还不如赌一把。就算没落着地方摔死了,也是个痛快不是。”
喷着唾沫星子绘声绘色地讲了当时的遭遇,阮枫得意地看着沈归。
沈归却没有如他所愿地惊叹或是赞扬,只眼神在那几处停留许就,收紧了手上的力道。
被裹着的手紧了紧,有点不太能动弹。阮枫挣了两下没挣开,便也不动了,反正还怪舒服的。就是脸上带出些失落的神色,他想着自己当时如此机智如此英明神武,沈归竟然没有惊为天人,立时拜倒在自己的棉裤下,果然不是一般人。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就是清新脱俗。
见着阮枫瘪着嘴,垂了眼睛,委屈巴巴的样子,沈归盯着他毛茸茸的脑袋看了许久。
“嗯。”
听见回复,阮枫抬起头来,见着沈归仍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看着他。
像这种端庄有气质,泰山崩于其面不改色的人,如此回复,四舍五入就是一顿彩虹屁了。
“回去吧。”赶在阮枫开口前,沈归转过身,握着他的手默默往回走。
“好。”阮枫落后半步被拉着,感受着手上的力度,龇着牙无声大笑。
傍晚两人摸出珍藏的地瓜,扔在火里烤着,又搬了凳子坐在山边边上看日落。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受,远处的山脉变得明艳起来,太阳逐渐沉到脚下,就好像阳光是从下面打上来的一样。
这边日落很快,天瞬时便昏暗下来。阮枫跑回屋子里,撕下已经凉透的暖宝宝,扒在火边把地瓜刨了出来。
“糊了。”阮枫戳着焦黑的几颗小地瓜,一边往快熄灭的火堆里塞了几颗柴。
沈归把地瓜捡起来,皮已经焦得裂开了,他撕开一个口子,地瓜的香味冒了出来。
“好香,能吃吗?”
“不能。”沈归放下瓜,重新拿起锅煮面去了。
“可是好香……”阮枫偷偷拿起那颗瓜,把口子撕大,背过身啃了一口。
“唔!”阮枫捂着嘴,一口下去外面黄橙橙香软软的瓜,里面却还是生的,又干又涩,还烫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