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谎称孤儿的陈将军
周岷乔对上那张十分认真的脸庞,已经无法再说些什么,死缠烂打和强逼胁迫,都不是他可以做的事情,所以只有放弃。
但他不甘心。
“恩让,这可能只是你一时的想法,若你有一日想变了,我等你。”
说完便告辞离开了,甚至拒绝了袁恩让主动相送。
她还是伤到了他的自尊心。
但相比,两个人错误半生,倒不如双双放手。
袁恩让目色复杂的注视着那个意气风发的背影,就当是一场对于前世清醒的割舍,更是告别。
他总会是遇上合适自己的人,只是那个人,不是她,所以承受短暂的痛,去换得一份可以走到最后的缘分,在袁恩让的角度,十分值得。
张婉仪没有去听两个孩子说了什么,却瞧见了乖女有些蔫蔫的神色,她叫佣人主动去拿来了橱柜中的咖啡粉,主动泡了两杯“洋饮料”。
闻道苦涩气味的袁恩让终于从僵直的心态中缓过来,瞧着桌上还在冒热气的咖啡,又看了看朝她微笑的母亲,眼眶有些酸酸涩涩的。
她去翻了翻自己特意买来的方糖,母亲一个,自己一个,两人相视一笑。
袁恩让趁着热气尝了一口,浓香纯粹,或许是因为不同的人泡的,总觉得有些不一样的味道。
本想去问问母亲味道如何,谁知便瞧见了母亲蹙着眉头尝试,却又在入口后慢慢松开眉心,手中那方丝帕被放在了桌上,少了些许旧式气息,多了几分闲适。
张婉仪本是对这颜色敬谢不敏,等到入口后,先是酸苦的让人禁不住,后又多了几丝甜意,就像是久旱逢甘霖,十分取巧,让人不禁爱上这种风雨后的味道。
等到细细品尝完,又察觉到女儿对自己的注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懂得品鉴技巧,只觉得特别,但无法评价,怕自己会强行出丑。
袁恩让像是读懂了她眼神中的局促,紧紧挨着母亲,一字一句从咖啡的起源,到制作过程,用尽量简单和有趣的描述,让讲解多了几丝让人想听下去的意味。
直到讲完了,张婉仪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她从来没有如现在一般,认识到外面的那些花花世界,原来除了很多男人,还有女人们,她们用自己的方式推动了下午茶的盛行。
那些人也是抛头露面的,但却受人尊敬,就像她的乖女一样,再也没人敢说女儿心思野,乖女就是天生的文学家。
“母亲,也想和乖女一起尝尝下午茶。”
这还是母亲第一次对她提这般显而易见的要求,袁恩让几乎热泪盈眶。
原来,是真的可以改变的。
她的母亲可以不永远是一个小妇人,也可以是一个在外自由绚烂的女人。
就只是一个女人,而不是什么别的其他人。
晚间回房时,袁恩让又收到了父亲的消息,佣人说那位陈公子已经到了沪市,明日便有时间,问她是否想现在见见。
自然是要见的。
她又翻出了那张在背后写着名字的照片,仔仔细细的看着,像是要把整个人印在她的脑子里,永远都忘不掉。
袁恩让再也不想忘记任何一个,她不该忘记的人。
“陈介然……”
这张照片应该是他参军入伍用的,穿着一身黄绿色立翻领军装,军人天生叫人觉得正气凛然,但他穿着,却依旧没能压住那一点眉眼中的桀骜。
嘴唇轻抿的时候,整张脸看起来都是清冷漠然的样子,说实话,有点唬人。
明明他的名字很秀气文雅,但人却像是冰河,冷清甚至寒气。
陈家老宅
陈介然从军队回来后,便一声不发的回了自己的卧室,将客厅中坐着的老爹陈龙和继母忽视的一干二净。
对于自己这个长子,陈龙总是觉得异常头疼,但更多的是亏欠。
年少时,他对前妻李瑛一见钟情,踏入爱河之后,却因为国内乱世,拿着两把菜刀参加了革命军队,拥护党的建设。
几乎可以说整个青壮年,他都将自己奉献给了革命,在各地南征北战,妻子也入了党,孩子跟着她也是四处流离,从小受尽了苦楚。
二人聚少离多,夫妻感情最终破裂,孩子长到6岁,便留在了老家中,两人各自投入了革命,除了每隔一月的信件,几乎没有额外的联系。
就这样到了孩子十四岁的那一天,明明还小小年纪的陈介然,在初中辍了学,竟趁着看护的人不注意溜走了,只留下了一封信件告别。
是的,陈介然谎称自己是孤儿,参加了抗日的红四军。
而他作为一个父亲,竟然直到整整六年后,才得到了自己儿子参加了国党军的消息,甚至陈介然已经靠着自己,一步一步从炊事班到战场,从小兵到游击战的见习排长。
两父子十分不容易见了一面,可也是这一面,他们差点闹得断绝父子关系。
陈龙是共党的坚定拥护者,如何能容忍有一个国党军的孩子,若是被他人知晓,他的革命大业或许就会崩溃一篑,谈何报效国家,谈何建立盛世。
可陈介然年轻气盛,并不认同自己这个一直不管不问的父亲,两个人不欢而散,他回了共党,阐明事实,索幸组织信任,才依旧重用他。
对外战争在国党和共党的联合下终于取得了最终胜利,可陈龙最害怕的东西也来了,两党内战拉开了帷幕。
不仅仅代表着他们这一对父子站在对立面,甚至一不小心便会丢掉命,陈龙为之十分苦恼,可根本就没有运作的方法。
可谁知,在最关键的时候,陈介然成了场内战的转折点,他背叛了国党,转而投靠了共党,虽然没有来找他这个父亲,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陈龙也是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这个儿子并非一阶莽夫,他们的心从一开始就是一处的,国党腐朽,民族如何兴盛,转而为人民所做这个间谍,能不能有命活,只看他自己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