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章 换心（二）
妇人自称是男子的妻子，今年才二十五岁，实在让七娘和柳直惊讶不已。
“反正今天杀了刘大这个畜牲，我也不打算活了，还请你让开一下。”妇人对七娘道。说着，又扬起了菜刀，眼神冰冷凶狠极了。
刘大吓得把脑袋一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只给妇人磕头，又苦苦哀求七娘：“救我，救我，她真的会杀了我……”
七娘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耐烦了：“一个只管喊打喊杀，一个只是叫救命……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说来，不然，我可要走了。”
“素娘是我的妻子，她被鬼附了身，突然变成了疯子……救我！”刘大抢先道。
那个叫素娘的妇人凄厉地大笑起来：“我倒是想被鬼附身，可我一直找不到我女儿……如果找到了，就一定让她附我的身……”
“你女儿……死了？”七娘问素娘。
素娘悲痛万分，声音颤抖着道：“就在今天……今天午时，她上吊了……等我赶过去，她就那么被扔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我的女儿，她……她死不瞑目啊！”
提到女儿上吊而死，素娥悲痛欲绝，刘大却眼神闪烁，脸上没有几分难过，倒是害怕多一些。
七娘心里便有了一些计较，不问刘大，只问素娘：“你女儿的死和刘大有关是不是？”
素娘还未回答，刘大在一旁急忙道：“和我没有关系啊，是她自己要去寻死的。”
“和你没有关系？”素娘双唇颤抖，悲愤地质问刘大，“要不是你把春儿卖到了怡红院，她会上吊自杀？”
“是她自己想不开嘛！在家里没吃没喝的，还要天天干活。在怡红院，吃香的喝辣的不说，还不用干活，多好啊……”刘大小声嘀咕道。
“怡红院？”七娘惊讶地问刘大，“青楼？你把女儿卖到了青楼？”
“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刘大哭丧着脸道。
“呸！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明明是你赌输了钱，卖了春儿去还赌债……”素娘气得咬牙切齿。
“你喜欢赌钱？”七娘眼神锐利，冷冷地问刘大。
刘大连忙摆手：“我不喜欢，不喜欢，是他们硬拉着我去的……”
“你把女儿卖了还赌债？”七娘的眼神更加冰冷了。
不知怎么的，刘大突然觉得七娘比手拿菜刀的素娘更加可怕。
“我……我……”刘大结巴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想撒谎，可素娘就在面前，根本骗不了七娘。
他想求饶，可看七娘的样子，和素娘一样愤怒……
还是逃走吧，不该找这个少年求救的！刘大转身就朝林子里蹿。
素娘挥着菜刀就追……
七娘冷笑一声，一下子就飘到了刘大面前，拦住了刘大。
刘大简直要吓傻了，呆呆地看着七娘，尖声大叫起来：“鬼呀！”
这时素娘赶了上来，对着刘大就是一菜刀。
刘大连忙躲避，菜刀把刘大的胳膊拉了一个口子。
刘大捂着流血的胳膊，惊恐万状地大喊着救命。
见刘大只是受了一点小伤，素娘咬着牙，挥着菜刀，继续朝着刘大砍去。
刘大吓得呼救声都变调了……
这时，一个小道士突然出现，拦住了素娘。
那道士十五六岁的年纪，圆脸弯眉，模样十分喜庆。
“女施主，请住手，莫造杀孽。”小道士劝素娘道。
“小道长，让我杀了他！”素娘两眼通红，神情已经有些癫狂了。
“女施主，你的小女儿已经找到了。”小道士大声道。
“秋儿找到了？”素娘的神情缓和了一点，不相信地问道。
“找到了，正等你去接她回家呢！”小道士肯定道。
“那就好……”素娘喃喃道，“她在哪里？”
“她在坎山镇姚员外家里做丫鬟。”小道士告诉素娘。
素娘脸色一变：“可我没有钱替秋儿赎身……”
“女施主，你莫急，贫道这里有些银两，你先拿去赎女儿。若是不够，贫道再给你想办法。”小道士掏出了一锭约莫十两左右的银子递给素娘。
素娘有些迟疑，没有伸手接银子。
刘大本来想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溜走的。
突然听到“银子”两个字，立刻停住了脚步。
见素娘不接银子，刘大一脸的着急，连胳膊上的疼痛都忘记了，恨不得从眼睛里探出两个钩子，把银子径直勾过来。
“女施主，把银子拿上，赶紧去赎回女儿。她在姚府不好过，天天都挨打受骂的……”小道士诚恳地道。
素娘这才接过了银子，看向了刘大，一脸的愤恨：“那他呢？难道就这样放过他？”
小道士想了想，附在素娘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素娘又看了刘大一眼，给小道士行了礼，便打算离去。
“素娘姐姐，咱们一起走。”七娘喊了一声。
坐在马车里的柳直摇了摇头。
他们要去白云寺，在东边，而坎山镇在北边，根本不是一个方向。
七娘心善，怕素娘孤身一人黑夜里赶路有危险。
素娘回过头，问七娘：“你们也要去坎山镇？”
“是啊！”七娘微笑道。
“贫道也要去坎山镇，大家一起走。”小道士上前，笑眯眯地道。
七娘没好气地瞪了小道士一眼。
小道士是给了素娘银子，怕七娘抢银子，不放心呢！
“素娘姐姐，坐马车上去。”七娘道。
柳直掀开车帘，对着素娘微微一笑。
见柳直坐在车里，素娘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没关系的，那是我爹，身体不太好，不能和你见礼，还请见谅。”七娘眨着眼睛道。
柳直连忙配合地咳了几声。
素娘还是有些迟疑。
毕竟和七娘柳直萍水相逢，又是在夜里，她实在有些害怕遇到歹人。
“贫道可以坐马车吗？”小道士上前，笑嘻嘻地问七娘。
七娘看了小道士一眼：“可以啊！”
小道士爬上马车，又请素娘上去。
素娘这才上了马车。
七娘一扬鞭，马车向着坎山镇走去，没有谁再多看刘大一眼。
刘大还惦记着素娘手里的银子，追了几步，猛地想起素娘已经不是以前的素娘了，这才悻悻地停住了脚步，借着月光，寻找草药嚼碎了，敷在胳膊上，治胳膊上的伤口。
“小道长，真的非常感谢你。要不是你，我就只能去地下和我的春儿团聚了……”车厢里，素娘感激不尽地对小道士道。
“没有什么的。”小道士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道，“贫道的道行不够，一次换心术，害得女施主模样苍老了许多，说起来，真不好意思。”
“换心术？”柳直忍不住问小道士，“你给素娘换了一颗心？”
“是呀！女施主原先的心过于懦弱，贫道才找了一颗心，给她换上。”小道士解释道。
原来，素娘原本是一个极其老实懦弱的人。
她嫁给刘大后，生了两个女儿。
虽然素娘嫁到刘家，十年如一日，含辛茹苦，勤劳贤惠，先后服侍了刘大的爹娘归天。可刘大嫌弃素娘生了两个赔钱货，横竖看素娘不顺眼，对素娘不是打就是骂，从没给素娘一个好脸色。
刘大还十分喜欢赌钱，而且十赌九输。
把手头上的钱输光后，刘大开始卖田卖地。
等把田地卖光后，刘大又开始典当东西，最后连房子都卖了。
素娘只好求人搭了一个棚子，勉强住着，只求能遮风挡雨。
这样过了十几年，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卖的了，刘大就把主意打到了两个女儿身上。
小女儿秋儿虽然才八岁，可已经能干许多活了。
刘大先是卖了秋儿，得了钱就进赌场。
刘大从赌场出来后，素娘问他秋儿被卖到了哪里。
刘大不但没有回答素娘，还把输钱的怒火发泄到了素娘身上，揪着素娘就是一顿好打。
素娘不敢再问刘大，只得四处去打听小女儿的下落。
谁知小女儿的下落没有打听到，回家一看，十三岁的大女儿又被刘大给卖了。
素娘悲痛得要疯了。
这时，噩耗传来，大女儿被逼接客，上吊自尽了，让素娘去收尸。
素娘把女儿的尸体背回来，呆呆地坐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来到了河边，打算跳下去，不活了。
小道士李宣正巧经过，见素娘要去寻死，连忙拦住了她。
素娘哭诉了自己的遭遇，求李宣不要拦她，让她去死。
李宣问素娘，为何宁可寻死，也不反抗刘大。
素娘说自己嫁给刘大的第二天就被他打，见到他就害怕，不敢反抗他。
李宣摇头，说素娘的心太懦弱，若是有一颗狠决的心，就不会任由刘大欺凌了。
素娘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的心变得狠决。
李宣给了素娘一颗心。
“如果你想变得狠决，就自己把心挖出来，贫道给你换上这颗心。”李宣道。
素娘拿起李宣递给她的刀子，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心挖去……
李宣连忙拦住了素娘：“贫道只是试探你的。要实施换心术，首先女施主得十分坚决，但凡女施主有一点犹豫，都没法完成。”
见素娘换心的意愿十分坚定，李宣便给素娘实施了换心术。
素娘被换了心后，相貌立刻苍老了许多，性情也是大变，立刻拎起菜刀去找刘大。
找了刘大一天，傍晚的时候，素娘才在一个小赌场里找到了刘大。
刘大见素娘来找他，嫌素娘败了他的赌兴，对着素娘张口就骂，动手就打。
谁知素娘已经换了心，不再害怕畏惧刘大，挥着菜刀对着刘大就砍。
刘大吓得飞跑，这才遇到了七娘和柳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