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图书馆
第二天还有课，两人早早起了床，拿了几块面包，一同乘着季延的车回学校。季延今天倒是没课，包里却带了许多法律书，几本训练册，打算一天都泡在图书馆，准备之后的法考。许悠和季小小并排走着，早秋的空气凉爽，温度刚刚好，阳光洒下来，也不刺眼。许悠正想进校门，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高高瘦瘦，来回踱着步，面目很是熟悉，许悠抬眼看了看。这不是昨天轰她出来的男面试官吗？那男人一见到许悠，哈着腰走来，脚步很快，脸上挂着笑，却是皮笑肉不笑，一改昨日嚣张跋扈的模样。许悠顿了顿，定在原地注视他走来，攥着拳头开启防御状态。他要干嘛？再把她吼一次？“许同学，昨天真是对不起，不知道你是别人推荐来的，你看你形象好，人还热心，昨天我就是被那些应聘者气的，你别往心里去。”
没想着他说这句话，许悠眉间微蹙，手指摸了摸下巴，怎么突然来找我道歉了？“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说，你不用面试了，我们公司直接应聘你，”他搓了搓手掌，有些不好意思，语气像是祈求，“你看可不可以和你那个推荐人聊聊？”
这个“聊聊”有诸多意思，许悠瞬间懂了，那化妆师后面可能又找了她哥哥，推理的没错的话，这位面试官应该是被更上一层的人训了一番，这才来找她。许悠眨眨眼，沉默许久，突然想起那句：“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又想起一个喜剧电影里的台词：“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她点头默许，不再多说，既然他道了歉，也没必要为难一个打工人，顺手接过他递的名片。像是完成了任务，那男人松了口气，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眼神却是冷飕飕的。早上只有两节课，上完正是早上九点半，还没到饭点，许悠正想回寝室，手机里收到一条论坛信息，是焰几发来的。“你那个心上人也是法学生吧，也快到法考的时间了，我推测他应该会在图书馆，历年这个时候图书馆里法学生最多。”
许悠一惊，不愧是焰几大神，这都猜到了。不过她也不是不想去，毕竟人家是去专心备考，自己过去万一打扰别人，她心里可说不过去，回道：“他是在图书馆，可是我过去也不学习，岂不是会打扰到他？”
“追人哪里还怕打扰别人，只管去就是了，安静拿本书在旁边看，陪着他，不就好了？”
说得也是，她扬起眉，有些做作地回道：“多谢师傅指点，徒儿这就去勾引唐僧。”
另一头没再回。许悠平时并不看书，看得多的也只有杂志，干脆将几本时尚杂志塞进书包里，往图书馆里去。图书馆里的自习区，置着数排的黄木书桌，一旁的落地窗干净没有划痕，蓝色的窗帘挡着斜射过来的阳光。还没到考试周，每个书桌上却坐满了人，他们埋头苦干，桌上叠着几本厚厚的书，大同小异，许悠路过时瞥了一眼，大多都是关于法律的书。许悠微踮着脚轻轻往前走，四处张望，终于看见季延。他坐在最后一排，书桌前面是堵墙，他背对着人坐着，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框眼镜，倨傲中多了几分斯文。他视线落在书上，手里时不时随意地转笔，姿态放松，神情却认真。他心无旁骛的样子，少了几分少年感，倒多了种禁欲的沉稳。许悠轻轻托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见许悠来了，他手里的笔啪嗒一声落下，他托起下巴，侧着头，眼镜后的双眸露着玩意，唇角微微勾起：“小孩，你也来学习？”
“对啊。”
许悠拿出那本时尚杂志，一脸的漫不经心，好像在说看杂志也是学习。他轻笑一声，别过脸，继续看书，图书馆里弥漫着书香气和好闻的咖啡香气，时不时传来翻书的声音，许悠用余光看他，那侧颜线条流畅冷峻，认真的样子静默地像潭幽暗的湖水，没有一点涟漪。她瞥了瞥那手下的法律书，上面好几行法条，许悠仰着脑袋想了想，问了句：“有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你们律师会愿意帮一些很坏的人打官司吗？”
季延一顿，抬眼看她，眸子比刚刚暗，像是回忆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沉默了半晌，他说道：“刑事诉讼法告诉我们，任何公民未经法院审理，在法律上都应该被视为无罪的公民，换句简单的话说，我们都不知道那个群众所说的坏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罪。”
许悠怔怔地看着他，才发觉自己思维的局限性，不再说话，只是将他这一句重重地刻在心底。他像一道刚直的，不容忍任何缺口的光芒，他就是天生的法律人。季延的爷爷就曾是检察官，在职的几十年公正无私，可积劳成疾，后面遭受冤案，还没等到平反就在狱中死去。一些过往短暂地从脑子里划过去，他不语，喉结动了动，继续看书。许悠在他一旁翻着杂志，不出声，却让人安心，像是游戏里的角色总带着的小精灵。静静过了一个小时，许悠有些看倦，眼皮耷拉着，脑袋时不时向下点一点，如同小鸡啄米。坚持了几秒，脑袋又随着眼皮重重地往下点，正要撞到桌角，季延迅速伸手挽住她额头。他扭头，她的眼帘已经闭上，额头沉在他掌心，他缓缓抚着她额头，将她的双臂垫起她的脑袋，再慢慢抽出手。她睡得柔美，恬静如水，紧闭的明眸下是纤长黑亮的睫毛，几缕发丝落在脸颊，身体缓慢起伏。看她睡得熟，季延的唇角扯了扯，眉间舒展，只眼注视她。那薄唇红润，娇艳欲滴，时而咕哝几句，不知在说什么。他将笔放下，舌尖不禁碰了碰上颚，他伸出手指，指尖落在她唇上，用着羽毛般的力度。好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