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但是甘琼英……真的有做梦梦到他吗?
骊骅是被他的属下拖回屋子里的,三九又将他扶到桌边坐下,灌了一口热茶,不断地按揉着僵硬的全身,好一会才缓过来。
缓过来之后甜角和三九才总算松了一口气,而这全程骊骅一直浑身僵硬,被人拖着抱着的时候手却始终没有松开过那封信。
三九瞥到了一点信上的内容,结合骊骅的这个反应,心中很是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在横冲直撞。
只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三九并不能够理解向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主子,为什么一碰到端容公主就会变成傻子。
甜角倒是能够理解一二,感受过甘琼英的温柔之人,很难不折服于她那一份连对下人都一视同仁的气度。
她从不会因为自己身居高位,就居高临下地视人命为蝼蚁,而且端容公主从来都不是装着亲和,她看着你的眼神,和你笑吟吟说话时的神态,就会让你觉得她是从心里尊重着你,将你当成一个人,一个与她平等的有血有肉的人。
就连甜角也会忍不住时常会想起端容公主,又何况是自家主子,这个端容公主倾尽了所有温柔和细致浇灌出来的情感的承载者?
而自己的主子在端容公主转性之前,几乎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等到骊骅缓过来之后,就把身边的所有人都遣散。
并且在他们出去之前吩咐三九:“叫跟着那个影卫的人务必要将人跟住了,若是跟丢了也就不用回来了!”
三九的嘴角抽了抽,只觉得酸得牙根都疼。
端容公主也是真的狠心至极,主子一切都是为了她,结果她将主子抛弃了之后,这都好几个月了,随便送一封信回来,还是能让主子疯魔不已。
众人全都退出去之后,骊骅这才珍而重之地把抓在手里的那一张纸慢慢地用掌心的温度压平。
他就连信封都舍不得折了,把被粗暴撕破的那个地方也用水壶压住了。
然后骊骅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看甘琼英给他写的信。
如今这满满的一页纸上的字不再只是字迹,每一个字都是骊骅用来续命的良药。
只不过甘琼英的这一封信实际上就是一张情书,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和实质性的东西,都是满纸的酸话。
骊骅却一个字一个字珍重地看过去,几度红了眼眶。
“雁影云踪隔峰岚,计程书到月经三,休言半纸无多重,万斛离愁尽耐担。”
读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骊骅的眼泪模糊了视线,伏在桌案上,又是好久才重新再看。
“凄凉别後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骊骅心中悸动不已,抿着嘴唇回忆起了两个人从前躺在床上说悄悄话的样子,鼻翼酸涩无比。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
……
甘琼英几乎是把这辈子学过的那点子关于思念的情话诗词,一股脑全都搬上了这张纸。
而且还以物喻些见不得人的梦,说梦见了同骊骅在梦里弹琴唱歌,实际上仔细一品,孟浪到了骨子里。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说想骊骅睡不着的时候又塞了一句“丁丁漏水夜何长, 漫漫轻云露月光……”
骊骅读到了这里,已经到了这封信的尾声,一直都是泪水盈盈心口闷痛,但是盯着这两句话看了半天,终于明白了甘琼英要表达的意思,跟诗词本身的意思没任何的关系。
霎时面色开始漫开潮红,如同夕阳降落之时,弥漫天地的红霞。
他心口的那点痛苦和怨恨,因为这两句话全都化为热度烧到了他的脸上。
甘琼英怎么能……能写这种东西!还被人给看到了!
骊骅简直羞耻到想钻进桌子底下去,连手指都带上了些许羞赧的红,他按着信件,好似从前甘琼英在他的面前,总是和他说一些……夫妻之间听来都十分过火的话。
骊骅有的时候实在是听不下去,总会像现在压住纸张一样,捂住甘琼英的嘴。
骊骅趴在了桌子上,将头埋进自己的手臂之中,无声地等待这场羞耻和悸动过去。
他低头顺着桌子的缝隙,看着自己顶起的衣袍,甚至恼恨自己实在是……丢人现眼,只是看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诗,怎么就能有如此不知羞耻的反应。
他这段时间根本就不敢做梦,每一次做梦梦到的场景都是他杀了甘琼英,可是骊骅很确定,他根本就不恨甘琼英,骊骅甚至在恼怒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梦。
但是甘琼英……真的有做梦梦到他吗?
像她写的那样吗?
骊骅只要想一想,就会止不住浑身颤抖。
等到他终于平复下去,从这种羞耻又愤恨的状态里面脱离,挪开手掌再一看,后面只剩下短短的两三行,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让骊骅心中又是狠狠一抽。
结束句用了白话,像甘琼英每一次哄骊骅的时候那样,只是看到句子,骊骅甚至能够想象出语气和动作。
定然是牵着他的手或者搂着他的腰身,用一种撒娇的语气说:“再等我几个月,我定然回去找你,将一切都解释清楚。现在是有紧要的事情牵绊住了脚步,并非蓄意要你难过等待。”
没有开头也没有落款,这是一封并不合规格的信件,却极具甘琼英的个人色彩,让骊骅在这短短的读信的片刻,心绪起伏如海浪狂潮,几度泪目又几度将崩。
她还是那样,永远都能用最简单的方式牵动骊骅的心弦,而后随手一拨,让骊骅兀自惊心动魄上数次。
她实在是太可恨了!
骊骅看着信件的末尾,她大抵是换了细笔,寥寥勾勒几笔,画了一个跪地抱着花的惟妙惟肖的小人像。
又哭又笑了好一会,才低下头,带着未干的泪痕,吻在那个小小的,只是有几点墨点,便能看出满脸歉意的小人上面。
除此之外,他还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