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凶之签
白芷看自己竟抽到一枚下下签，不由身形一顿。她眼波流转、心中暗忖：“岂会有人在瓦罐中放这种大凶之签？难道不经意间中了石珊珊的算计？”
她不顾腹部隐痛，再度暗运真炁吐纳的法门。在空明状态下略一探听，只觉得石珊珊内心仍然惊惶不定、气息紊乱，便排除了她的嫌疑。
“石珊珊做了万全准备，想要在笄礼上占尽风头。若不是我有穿越者的见识和两世积累的才学，那今天的掣签福女就是石珊珊了，她自然不会混入凶签为难自己。”白芷把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
“那石云启呢？这个村长有必要做这种事情么？就不怕会害到女儿？”白芷无法通过空明状态辨别石云启情绪的真伪，毕竟对方是个拥有举人文位的文修士，想要骗过自己简直轻而易举。
以上种种，均发生在白芷弯腰起身的电光火石之间。她既没有察觉什么异常，也只得归结为自己的气运实在太差，才抽到了如此凶险的一签。
就在白芷拿着木签返回的时候，忽然从三圣庙外传来尖利的口哨声，而且从远及近，一声连着一声此起彼伏。
庙内众人听出是猎队的哨音，正在惊讶于说好的进山长猎这才不到一天时间。随后便听见有人尖啸：“快来人呐，救命啦！”
村民担心猎队里家人的安危，也顾不得福女掣签的结果，便慌忙从三圣庙里鱼贯而出。
“丫丫！快来！”刘氏见状也顾不得别的，拨开人流冲到白芷的面前，拉着她向外跑去。
白芷一边安慰焦急的母亲，一边却在心中梳理记忆。可是任凭她怎么回忆，也没有想起重生前的笄礼当天发生了什么值得记住的紧急情况。
“难道说，因为我重生后改变了一些事情，让整个世界线也发生了变动？”
白芷想到这里，不禁内心一沉。这变动的影响可大可小，如果当真如此，那自己今后可不能用重生前的记忆随便照搬，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娘！小妹！这里，这里！”白芷的二哥白柏站在一辆木车上，对拥挤人流中的她们招手大喊。
白芷和母亲费了好大的劲才和挤到那木车旁边，她看见上面只有大哥白松和二哥白柏，便有些担心地问：“爹呢？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没有，小妹别担心。爹他没事，只不过是崩了山刀，现在应该在铁匠户赵大哥那里补刀。”大哥白松声音沙哑，赶忙安抚白芷。
白芷眼神一动，轻易捕捉到大哥说话时眼角的一丝抽动，心中便知尚有隐情。但是母亲刘氏还在身边，自己贸然询问，只怕引得她徒增担心。于是，暂且不动声色，先招呼家人回家再做计较。
待回家一番休息安顿，白芷找个机会避开母亲，单独向白松询问情况。一开始大哥还想继续隐瞒，但是老实的他被白芷逼问几句就支支吾吾、额头冒汗。最后实在招架不住，只得对聪慧的妹妹和盘托出。
原来，今天一早出发的猎队，在搜寻了陷阱和附近的几个巢穴之后，并没有什么收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山林里出奇得安静，不说野猪、棕熊，就连兔子都没有几只。
白良木和几个领队商量了一下，决定把队伍的搜寻范围扩大一些，往平时不去的地方走一走。
直到晌午时分，前方的猎队斥候忽然回报说发现了一只银角紫鹿！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人都是精神一振。要知道，这银角紫鹿已经超出了普通动物的范畴，是一种凶兽。
在真元世界，凶兽的价值极高。有的是珍贵的入药材料，有的是罕有的炼器至宝。不过机遇与危险并存，凶兽往往身具某种古怪的神通，因而极度危险。
比如这银角紫鹿，它头顶如树冠般的银色鹿角内蕴含着巨量的生命精粹，一旦自身因战斗负伤，就会将鹿角退化成幼角状态，并汲取其中的精粹来治疗伤势。
与众人的欢欣鼓舞不同，白良木心中有些不安。凶兽颇具智慧，轻易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地，只有遇到致命威胁的时候才会放弃巢穴。而这只突然出现的银角紫鹿身后，很可能就跟随着危险。
就在白良木沉思时，一声怪叫忽然从密林中传了过来。
“呜呼呀！”
正在散开阵型的猎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动作。就在众人呆愣的时候，那银角紫鹿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几个跳跃便从众人视野中消失。
白良木侧身拉过身边的二儿子白柏，“你和几个领队带着猎队撤，快！”。随即拍了一下大儿子白松的肩膀，“你跟我来，不管那玩意儿是什么，尽量拖住它！”
说着，父子二人便朝着怪叫传来的地方飞奔而去……
“爹，这是什么鸟叫？”白松脚步不停，向父亲问道。
白良木闻言，微不可查地摇摇头：“我听着像是个人声。”
“人？”白松疑惑的眨眨眼，“人能发出那么凄厉的声音？”
“那是你小子没见过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白良木声音低沉得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记忆。
两人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前方出现了一片空地。稀稀疏疏的蒿草地被火焰燎得焦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炙烤钢铁的怪味。
父子二人连忙俯下身来，将身子隐藏在树影里。
只见空地上跪坐着一个背着书箱的书生，他的头发散乱着，身上的衣服不知被什么利器撕的破破烂烂。不仅如此，他四肢上还有一些青紫的淤血，看起来应是逃跑挣扎所致。
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就站立在他的身前，一个额上生双角、两臂为刀刃的人形怪物！
白松看到这怪物的形貌，不由得心中大惊。“足下生焰、额上生角、身高丈余、虎背熊腰。爹，这是妖鬼！”他尽量压低着声音，却忍不住牙齿的打颤。
他从未想过自己在此生会看见传说中的妖鬼。毕竟这里是南国芈玦王朝的西南边陲，而妖鬼盘踞的逆山在整个大陆的极东北方向，这两地相距足有近十万里。
“这里怎么会有妖鬼？”白良木心中也非常震惊。不过，他看到妖鬼头上只有两根铜色鬼角，也没有什么灵智，随即稍稍放心。
他虽然没有实际见过，但曾听人讲妖鬼分为铜、银、金三个等级。每个等级中，妖鬼都会经历从一根鬼角到三根鬼角的进化过程。
所以眼前的这只妖鬼，应只是铜阶二角的层次。而低阶的妖鬼因为缺乏灵智，虽肉身强横但整体实力均略逊于人族神府境的武者和秀才文位的文修士。
而这边，白松是新晋神府境的武者，白良木甚至已经触摸到魂楼境的边缘。倒是没有必要太怕这妖鬼。
就在白良木安慰儿子的时候，那跪坐的书生像是刚喘匀了气，又开了新一轮的哀嚎。
“呜呼呀……呜呼呀……子……子不语……呼……怪……怪……力……乱……神！”
他无力地将自己的右臂横在眼前，同时紧闭着双眼，一边喘气一边叫嚷着什么。
白良木虽然不懂书生说的话，但是从这架势也能猜出一二，他应该是在吟诵文圣之言。
相传那位降世的文圣，不仅教化万民，还在真元世界开创了“文道”。自此之后，只要文修士诚心吟诵文圣留下的圣言，就会得到文道的响应，从而产生伤口愈合、诛杀敌人等神异的效果。
正因如此，凭借着国内数量众多的文修士，以文立国的芈玦王朝才可以抗衡以武立国的计璋帝国。
但是眼前这个穷途末路的书生早就被吓破了胆，丢掉了文人的风骨和气度，因此文道根本没有响应他的吟诵。
那妖鬼像是被书生嘟囔得烦了，失去了继续玩弄猎物的兴趣。只见它将化为刀刃的右臂高高抬起，下一刻就要将面前的可怜虫斩成两半。
眼看那人的性命危在旦夕，白良木顾不得多想，给了儿子打了一个留在原地的手势。随即猛然一运吐纳法门，周身真炁如潮水般灌入他的双腿。
“砰”一声闷响，白良木脚下的土地被踩出一个龟裂的深坑，下一瞬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妖鬼的侧面，抬手抄过腰间的山刀，冲妖鬼的胸腹部势大力沉得一劈。
那妖鬼丝毫没有防备，被白良木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只得收拢双臂护在胸前，同时发出一声摄人的嘶鸣：“咦吱！”
虽说偷袭得手，但是这妖鬼的肉身十分强横，不仅危机时能够硬抗白良木的斩击，而且攻击如潮水一般连绵不绝。白良木手边没有专门应对妖鬼的兵刃，一旦陷入持久作战，便渐渐落了下风。
“亢！”一声金属相撞的铮鸣，白良木的刀法越来越乱，最后只得将山刀横在身前，勉强抵挡住那妖鬼的进攻。
“爹！”白松眼看父亲陷入危局心中焦急万分，努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躯，把长弓从背后摘了下来。
白良木一直远离着儿子隐藏的方位，避免被妖鬼发现。此刻，眼角余光瞥到白送竟然慢慢直起身来，不由得心中焦急。
谁知这一分心，妖鬼的利刃就从他防御的空隙中刺了过来。
“喝！”白良木的大喝一声，向后仰倒，堪堪避过这致命的一击。
可是他的重心偏移，完全失去了抵御下一次进攻的能力。只见那妖鬼横起一脚踢中了白良木的右臂，让他感觉一阵钻心的剧痛，倒飞出去两丈有余。
此刻白松已经不管老爹的命令，搭箭拉弓，将弓弦开满。
“冷静！冷静！”白松在心中疯狂的呐喊，强行压抑住起伏不定的胸膛。心池内留存的真炁毫无保留得输送到四肢百骸，顺便激发了自己在神府境领悟的神通——耳聪目明。
真炁瞬间盈满白松血红的双眼，周围的树影阳光在一瞬间消失无踪，天地间都化为纯黑的世界，只剩下那妖鬼的所在恍如白昼，仿佛长夜中的一盏明灯。
“吸……呼……”他死死盯住目标，长出一口气，一个屏息就将利箭射了出去。
“嗖！”那支箭划破空气，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妖鬼的左眼！
“呜啊！”
妖鬼明显吃痛，视野的损失让它的脚步都有些踉跄。
白良木哪会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他左手抓过山刀，一个跃身高高跳起，对着妖鬼的后颈劈了下去。
那妖鬼的脖颈虽是弱点但也坚硬非常，连全力挥下的山刀都不能斩断，甚至被崩断成数截。
所幸，那断裂的刀刃还是切断了妖鬼的脑后颈骨。只见那妖鬼的伤口血流如注，不多会儿就倒地身亡。
死里逃生的父子两人确认危险解除之后，就背着那个被吓晕厥的书生，赶回去与山上的猎队汇合。
为了避免引起恐慌，白良木只说是这书生遭遇了猛虎，绝口不提什么妖鬼的事。猎队众人只是可惜走失了那银角紫鹿，到是不疑有他。大家商量一阵，决定先返回村子，把这书生安顿好再说。
……
白芷听大哥讲了这前后的大致经过，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这父兄遭遇妖鬼后救人的事，本应发生在半年之后。看来自己担心的事成真了。因为自己的重生，世界线果然发生了变动。
而且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个被父兄救下的书生，应该就是那在成婚当晚杀死自己的华丕！
这与重生前如出一辙的杀局竟骤然逼至眼前，实在打了白芷一个措手不及。
一想到那枚大凶之签，白芷感觉“那位大人”简直神通广大到匪夷所思的程度，不仅知晓自己的穿越者身份，更在自己重生之后步步紧逼。
这种敌暗我明的状态和骤然缩短的准备时间，让她内心涌起一股焦躁。
“呼……”白芷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对一脸疑惑的白松坚定道：“大哥，我要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