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骗子
“这视频是他们警察当时来调监控的时候我偷偷留的备份，当时为的是怕我们物业那边的领导要，也是为了留个凭证，怕有人找我们的事。”大叔絮絮叨叨地说着，摸索了半天，才将u盘插进了桌子下面的主机上。
他坐在椅面破损，露出一块黑黄色海绵填充物的椅子上，来回地晃动着鼠标，总算是把老旧的电脑显示器唤醒，此时u盘也正好被读取到，他抬了抬老花眼镜，又凑近了打开u盘，里面没有多余的文件夹，只有一个mp3格式的视频。
打开视频，的确是一段监控画面，画质倒还算清晰，光线也还算清楚，看得出来拍摄的位置是仁和居主干道的那条马路的中段部分。
这个监控陈飞也有注意到，它被架设在路灯边，正下方是步行的砖铺路面，对面则是用铝合金架构的篷房，里面都是一些卖菜、水果还有些熟食之类的摊位。
至于那场交通事故就发生在监控覆盖范围最极限的边缘，有一辆黑色的suv由南向北疾驰而过，时间显示是7月16日16:42，而就在即将离开监控画面的那一瞬间，突然有一个小孩从旁边的砖铺路跑到了马路上。
汽车立刻就急刹车了，只是因为车速过快，惯性使然，让这辆汽车还是由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那个突然出现的孩子也因此不见了踪影，在车屁股即将消失在监控画面的时候，陈飞注意到车辆有一个上下的抖动，那个位置没有减速带，应该就是碾过丛乐言的身体吧。
“这段视频我自己偷偷看了不止十遍了，可每次看都还是会觉得害怕，你说你这表哥也真是够倒霉的，好好地开着车，突然从前面就钻出来一个孩子，你看到路边那个小货车了吗？这就属于是鬼探头，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应陈飞请求，保安大叔把位置让给了陈飞，见陈飞目不转睛地盯着视频看，末了了他又反反复复地重复播放，以为陈飞是看不明白事情的经过，就对他讲解起来。
陈飞问：“这个小货车应该是篷房里面哪个商户的吧？”
“是，就在路边的摊位。”
“这辆车当天一直停在这个位置吗？”
大叔想了想，可是又不太确定，“应该吧，他们家是卖水果的，那辆车是进货用的，一般也就是早上用得到，平时就一直停在那里。”
“一直吗？”
“对啊，那店是老董和他妻子管着，平时他们俩人都在店里，白天轻易也不会离开，再说他们家也有小轿车，不进货的话也用不到货车。”
“还有其他位置的监控有拍摄到这场事故的画面吗？”
大叔感觉有点不对劲了，他眼神古怪地看着陈飞，这个青年仍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仍然固执地、不间断地、来来回回地看着视频。
“没有了，再最近的就是广场那边和游乐场那边的了，然后就是北门这边的，再别的岔路那里的更不可能拍到了。”
陈飞又问：“小区以前有发生过类似的安全事故吗？”
“有是有，但都是些小问题，擦破个皮什么的。这小区里面住着的不是大学老师就是一些机关单位的人，人家都有文化，讲文明，平时在小区里开车都很小心的；再有就是那些老头老太太，他们又不会开车，也不需要担心。”
“那倒也是，而且一般看孩子的家长都会提醒小孩别去马路上玩吧。”
“当然，这是最基本的好吧。小伙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啊？”陈飞这才回头看着一脸古怪的保安大叔，“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看你问的这些问题，根本也不是关心林涛吧，反倒像警察似的。”
陈飞暗道不妙，自己刚才太过专注了，忘记自己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在这里调查了，他急忙解释道：“大叔您看我这个样，我怎么可能是警察，就算我想去，人家也得要我不是。我真的只是单纯地想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助到我哥的。”
趁着陈飞起来解释的功夫，保安大叔也已将u盘拔了出来，“监控你也看了，真的没有什么，就是单纯地小孩调皮，车主车速太快造成的意外事故。你没什么事就赶紧走吧，我也不报警，你也别再小区里面瞎逛，容易让我们住户误会。”
陈飞知道，保安大叔已经没有刚才那么信任自己了，不信任的种子一旦种下，就算自己再怎么巧言善辩也没用，他听话地选择了离开，在保安大叔的注视下离开了保安室。
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陈飞离开保安室来到室外的时候，大门一辆汽车恰巧经过停在陈飞面前，主驾车窗摇下，于宁探出了头，“陈飞，你怎么在这里？”
而坐在后座的王筱和于熙熙也同时从车里向他看来，陈飞此时甚至都能感受到身后保安大叔那股子咄咄逼人的杀气，他都不需要回头看，就知道保安大叔已经开始怀疑他刚才的一系列说辞都是骗人的鬼话。
陈飞急忙说：“哎呀于老师，好久不见，这么巧啊。我来是想帮我哥收拾收拾东西的。”
于宁虽然没有弄明白陈飞这前后不搭，语言混乱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那呆萌的表情显然是在请求自己帮他瞒过保安，“嗯，你先上车吧，我带你过去。”
这时保安大叔来到车边问：“于老师，你认识他？”
“对，”于宁报以微笑，见陈飞也上了车，便说：“那我先走了。”
保安大叔将信将疑，但看在于宁的面子上，肯定也不可能直接将陈飞踹下来，虽然心里怀疑，但他也没理由怀疑陈飞是什么不法分子，只怪他见陈飞可怜，反倒被他骗了，真是不该给他看监控视频的。
车里于宁同样不高兴，“你知道用一个谎言去掩盖另一个谎言是什么下场吗？你如果想要调查林涛的事，就大大方方地说，为什么要骗人。”
陈飞说：“没什么，我只是喜欢更高效的调查方式。”
“你这是什么话？说实话就低效了？”于宁非常怀疑陈飞的价值观是不是已经严重扭曲。
“我只是觉得与其低声下气地去求保安给我看看监控仍然会得到否定的答复，还不如用谎言博取他的同情来直接看到我想看的东西来的方便。”陈飞倒是不藏着掖着，心里想的是什么也就说出了什么。
可这话在于宁看来就是完全的是非不分，黑白颠倒，坐在后座的王筱想要出言阻拦陈飞，可是为时已晚，于宁踩下刹车，对陈飞厉声说道：“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我无权干涉，但我仍然觉得你的这种想法非常危险，不好意思，我这里不欢迎你，请你下车！”
陈飞当然不会有半点异议，他下了车，带上了车门，任由于宁开着车扬长而去。
车上，王筱和于熙熙两人互相挤眉弄眼，最终王筱无奈开口：“于老师，您别生气，陈飞没有什么恶意的。”
于宁却不领情，“小王，你以后还是离那个人远一点吧，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坑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于老师，我是觉得您还不了解他，他是个非常有正义感的人，可能有的时候是有点不择手段吧，但这不代表他就不是个好人。”
于宁不打算和王筱就陈飞这个人的问题做任何辩论，“反正我言尽于此，你们两个人好自为之。”
“嗯……”
“好了，不说这些了，”于宁收拾了一下非常不好的心情，“我学校还有点事就不上去了，熙熙你带着王老师回家吧，要听王老师的话哦！”
熙熙连连点头，他当然是了解他的老妈的，知道此时老妈在气头上，即便她没有对自己发火，也是随时有可能就冲自己发脾气发泄情绪的，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连忙道了声好，就带着王筱下了车。
于宁随即将车开走，留下两人在斑驳的树影下凌乱。
陈飞此时已经又回到了那个监控底下，现在还不到4点，距离案发的时间还早的很，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准备在这里待到案发的时间。
他有注意到那辆小货车，车上此时空空如也，货车的位置没有变化，仍然是停在路边，旁边是砖铺路，再往里就是一片草地，他不明白的是，丛乐言为什么偏偏要从这个位置窜到马路上。
这里既没有穿越草地的石板路，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穿过马路去玩的东西，难道他是为了去买菜？他如果是从游乐场那边过来，至少也该有个目的地的。
陈飞知道丛乐言的家并不在这个方向，他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要知道这个答案，或许只能去问他的家人，但是他的家人恐怕并不想提及此事；还有一件事他也想要知道，就是当时孩子的奶奶去了哪里，在没有确切地知道这两件事前，他仍然不愿意相信这场事故是纯粹的意外。
至于那时候于熙熙，是否有跟在丛乐言身后，他又是否在这个地点和丛乐言产生过什么正面的冲突呢？
陈飞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如果于熙熙当时出于被丛乐言在游乐场欺负了、出糗了，想要出口恶气，报复一下丛乐言的心态，拿了石子朝丛乐言丢的时候，丛乐言为了躲避而在没有注意到来往车辆的情况下跑到了马路上，也是有可能的。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于宁这么不希望他继续调查，因为她担心自己孩子的过激行为可能是导致丛乐言死亡的另一重要原因。
虽然王筱可以帮自己突破于熙熙，哪怕是在不经意间让他说出实情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孩子没什么防备心理。
可他不想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