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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无量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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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川醒来已是三天之后,一场夜雨让他周围积满了冰冷的雨水,他在泥泞中坐起身来,眼中一片死寂。

    就这样坐了许久,韩川眼中终是出现了一抹决然,他缓缓起身,拿起身旁的天刀背在身上,开始一步一步朝着葬神山走去。

    天刀不断震动,空中竟然开始乌云密布,那是刀在悲鸣,因为它感受到了主人心中所想,韩川决定将它再次封印!

    想起这几天的所作所为,想起那个孩子的眼神,想起身前的血流成河,他不敢面对,也不敢再手握此刀。

    韩川的脑海一片空白,身影恍惚在天地之间,当他再临葬神山时已是深夜,天空堆满了厚重的乌云,此刻的峰顶一片漆黑,韩川站在山巅之上,回身远眺一眼人间。

    他将天刀拔出,双手紧握,大喊一声后强行逆转经脉,将体内所有的力量都灌入刀身之内。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天刀再次插入黑峰之中,天地轰鸣,葬神山上的刀阵瞬间开启,刀身上传来一股可怕的力量将韩川轰下山峰。

    天空开始下起大雨,修为全无的韩川跌跌撞撞的走在路上,他已感受不到全身的剧痛,只是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不知道要去往何处,直到精力耗尽晕死在一条泥泞的林间小路。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一阵嘶鸣,一辆马车在雨中疾行,身旁跟着四名护卫。

    “老爷前面地上好像有人。”

    顺着管家手指的方向望去,刘庆看到了趴在地上的韩川。

    “过去看看。”

    当韩川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身在一处古朴典雅的房间中,身边的婢女看到韩川醒来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他慢慢起身,脑袋传来的剧痛让他身体一晃,险些再次摔倒,当韩川扶着额头坐稳之后,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焕然一新,甚至就连那好久都不修边幅的头发都被认真的整理过。

    他有些茫然的环视了一周,刘庆和管家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老爷您看,是不是有七分相似,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老爷好人有好报啊。”

    管家的话让韩川一头雾水,刘庆眼中带泪的上来拉住韩川的手。

    “孩子先吃点东西吧,一会老夫有话和你说。”

    管家搀扶着韩川来到外间桌前,陆续进来几位佣人端来了几个热菜。

    “孩子你家在何处?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那小树林中,还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可是花重金请了好几个大夫才将你救活的。”刘庆坐在韩川身边,说话时还不忘加重了“重金”的语气。

    “父母不在了。”韩川没有吃东西,眼神有些复杂。

    刘庆眼中闪过一抹窃喜。

    “我能救下你也算是一种缘分,我知道现在和你说这些不太合适,但老夫有一事想请你帮个忙。”

    韩川没有说话,刘庆再次说道。

    “我家老三上个月得了一场怪病不治身亡,但他和张家小女有一桩婚事,我想请你代我儿子娶了那张家三小姐。”

    “不可能!”

    韩川皱了皱眉头,回答的很干脆,要不是老人救了自己性命,一个刚刚认识的人在你面前说出这样的请求,任谁也会将他当成一个傻子。

    “好好,我知道这事放谁身上都一时难以接受,既然你父母不在了,不如就做我的义子吧,我会像你父亲一般待你。”

    这一句话确实让韩川心里一动,这些年父母的身影一直在他脑海中闪过,此刻竟然有人提到了“父亲”两字,让他突然有些失神。

    刚刚进门的老妇直接上前抓起韩川的双手,满眼带泪的说道:“我能看出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就在这里住下吧,我们会将你当成亲生孩子一般。”

    韩川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曾经母亲眼中的那种疼爱,感受到了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温暖,让他那经受了巨大变故的心产生了一丝动摇。

    刘庆看韩川没有说话,并没有再逼他的意思,而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笑着说道:“你身体刚刚恢复,还要多休息,我们先走了,有什么事就和小莲说。”

    “你、、、少爷,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你就喊我。”看着老爷、夫人走后,小莲对韩川说了一句便退到了门外。

    看着身前热气腾腾的饭菜,看了看还有余温的双手,韩川陷入了沉思。

    他的脑子很乱,甚至不敢静下心来想任何事情,杀亲之仇在他心中燃烧了六年,仿佛成了他活下去的力量,而此时大仇得报的他却没有半分解脱,而是给他带来了更深的罪恶感。

    他忘不掉那个孩子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极了十岁那年的自己,那眼中有悲伤,有恐惧,有愤怒,有仇恨,像是在看一个满身是血的魔鬼。

    直到清醒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杀了多少人,那里面有数不清的无辜之人,他不敢去想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

    还刀的那晚他想过死,甚至觉得自己会死在那片树林之中,但造化弄人,他没有死,而此刻看着那位老妇,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父亲最后对自己说过的话,想起了他眼中的不舍和担忧。

    他不能死!

    但现在的韩川又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余生,也许、、也许,老人的提议也不错吧,他就在这里住下来吧,既然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那就听天由命吧。

    韩川长舒一口气,抬手拿起桌上的碗筷。

    归元大陆之上共有三大王朝,分别是盘踞西北的大秦,内有六大圣地之一的剑阁,再往东便是疆域最为广阔的东晋,占据东晋最中央位置的不是帝城,而是六大圣地之一的天机门,大秦和东晋以南,与两大王朝同时接壤的便是拥有珈蓝寺的西楚。

    西楚和东晋以东是一片辽阔的海域,其中离岸万米处有三座巨大的海岛,那里便是六大圣地之一刀冢的总坛。

    而西楚以南终年被一层灰色的雾气笼罩,其中怪树横生,野兽凶猛,那是人类的禁区,可怕的魔族生活于此蠢蠢欲动。

    东晋的东北方有一片绵延千里的山脉,犹如一道天然城墙横跨在大陆之上,被称之为九荒山,六大圣地中弟子最多的听潮阁就在那荒山之中,荒山的另一侧便是荒芜的北域了。

    东晋之主好战,疆域最为辽阔,在其正北方,有一片险峻的山峰,犹如一柄柄利剑刺向天空,群山中央有一根直径二千,高有万米的巨大石柱,称之为通天柱,那本是群山中最高的一座山峰,三百年前被喝醉酒的无量观老天师,用剑削成了如今模样!

    自那通天柱上延伸出六条巨大锁链,分别连接着六座山峰,其中五座代表阴阳五行,上面镇守着无量观的五大天师,而正南方的一座最为广阔,是无量观弟子平日修炼之地。

    通天柱之上有一座用巨大青石雕刻而成的古朴大殿,大殿上方不时有仙鹤环绕云层掠过,像极了天上仙宫,这便是名震天下的无量观。

    五百年前那名刀客消失之后,无量观老天师便是这世间最强!

    今日乾坤殿前聚集了上万人,大多都是从各地赶来的修行者,这百年来还是第一次有如此盛大的场面。

    他们聚集在此,一是为了看看那位已经百年不曾露面的世间绝顶,也想看看到底是何人能接下这天下第一的道门。

    虽然大殿之上人潮涌动,却是异常安静,没有谁敢在这种场合高声喧哗,就是三大王朝的帝王也不敢在此造次。

    随着一声钟鸣,天空上的云层仿佛被推开的海水向着两边翻涌而去,一道百米长的缝隙在空中慢慢裂开,从中投射下一道十几米粗的光柱,散发出的璀璨光芒甚至盖过了太阳的光辉。

    自那落到乾坤殿前的光柱中,走出一位身穿青金色道袍,手拿拂尘,仙风道骨的老人,虽然发丝雪白,却是面色红润,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活了将近七百岁的老人,他便是当今天下的最强者,也是这无量观的掌教。

    老天师出现的那一刻,已有大片修行者跪倒在地,剩下的也都纷纷弯腰行礼,众无量观弟子皆跪于老人身前。

    老天师大袖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犹如狂风扫过石台,将跪地的众人托起,让他们站直了身子。

    “时辰已到,道玄去哪了?”主持大典的老道士自殿中跑出,慌慌张张的看向四周。

    “师弟好像在春风湖边钓鱼、、、”老天师身后站着五位身穿紫袍的天师,其中一人眼中散发出淡淡紫芒,看着西方一座山下嘴角微微抽动。

    “这个混账玩意、、、”老天师低声嘀咕一句,抬手插入面前的天地之中,竟然一把将远在万米之外的张之玄拎到了大殿之前,此等神通吓坏了殿前所有人。

    那是一位年仅十六岁的少年,眉清目秀,身穿一身青衫,一脸桀骜不驯的挣脱老天师的大手,随后看了一眼台下众人,竟然一手掐腰,甩了一下手中鱼竿指着众人大吼一句。

    “在这看耍猴呢?都他妈给老子散了!”

    此话一出震惊了天下人,仿佛比看到老天师的神通更让人吃惊,这天下第一的道门继承者,不但在如此盛大的传位仪式上跑去钓鱼,竟然还对着台下众人破口大骂。

    这、、、世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此情此景!

    有人竟然猛扇自己一个耳光,怕是身处梦境,但看着那摇晃鱼竿想再次开口的年轻道人,众人开始纷纷散去。

    有人摇头叹气,有人心中窃喜,有人面露担忧,就是没人敢再留片刻,这百年来最盛大的传位仪式,竟然被张之玄一句话变成了一场闹剧。

    “胡闹!今天没饭吃。”老天师将一块刻画太极图的紫金令牌扔向张之玄破空而去。

    张之玄扔掉手中鱼竿,捡起掉在地上的紫金令对着主持大典的老道士说道:“去,给小爷烤只鸡吃。”

    老道士看了眼老天师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张之玄手中的无量令,苦笑着说道:“好的掌教。”

    皓月当空,韩川再次从梦中惊醒,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又迅速将手甩向一旁,他怕那些汗渍会变成鲜红血液!

    他始终忘不了那个孩子看向自己的眼神,更忘不了双手上沾满的鲜血,他坐在床上大口喘息着,直到慢慢平静下来,才起身走到了院中,月光投在身上,竟然让他觉得有些冰冷。

    体内那恐怖到可以毁天灭地的力量,韩川已经全部归还到了天刀之中,但那力量对他身体带来的改变却是真实存在的。

    如今他的肉体已不是凡胎,他可以感觉到肌肉中蕴含的那股爆炸性的力量,而在他的丹田之中,悬浮着一柄白色的光刀。

    这片大陆上每个人的修炼方法皆不相同,却又相同,运转体内真气,让它们在经脉中按照不同的路线流淌,会产生一股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不但可以强化肉身,还可以再次汇聚到丹田之中凝结灵丸。

    随着力量的不断积累,真气会在丹田中形成一个光球,那里面可以储存和提纯身体中产生的力量。

    当力量强大到一定的程度,当境界进入见山之时,便可以感受这天地大道,沟通天地间的各种能量,从而衍生出多种强大的术式,但不管什么样的招式,都需要真气的推动。

    而韩川丹田内的竟然不是一颗光球,而是一柄闪着白光的刀,这让他有些不解,除了身体上的改变,那套霸道至极的刀法也未离去,而是烙印在韩川的脑海之中。

    这让他每日都在逼着自己忘记,他不敢再想,更不敢在握刀,他想忘掉之前的可怕经历,并在心中暗自发誓,这辈子绝不再握刀。

    师父教给他的那套功法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还是会自行运转,可是那柄刀光又像无底的深渊,众生丹田处的灵丸会随着力量的不断增加而发生改变,但韩川体内的刀光却是平静如水。

    他也曾尝试着调动刀光内的力量,却发现只能运转十之三四,根本无法自由施展。

    但对于此时的韩川来说,这些都无所谓了,他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人,就这么隐姓埋名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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