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旧案重提(2)
裴枫抬头看他一眼:“你说得对,但代号后面背负着血海深仇,我怎么能放下?”
“你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你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
裴枫又抬头看他一眼:“等等,等有一天你能理解这些事,等有一天你长大了,那个时候如果你还是想了解,我再告诉你。”
谢清絮听他言语里实在无比疲累,简直像变了个人,就不再多说,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无意中碰了下他的手,却被裴枫一把握住:“等这里的事处理完,我请人送你回飞燕门。”
谢清絮被他突然一扯,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听完这句话他真的半跪在地上,裴枫滚烫的脸离他近在咫尺:“你太麻烦。”
“我……”
“而且飞燕门一定会找过来,谢应钧已经下山了,你知道吗?”裴枫轻笑,“我知道。”
谢清絮摇头:“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的。”
裴枫打断他:“但是如果有你,就迟早会有人找到这里来。你很麻烦,你是飞燕门的人,是白砚荣的宝贝徒弟,你还在,他岂能放过我?”
谢清絮掰过他的手:“所以我只是一块挡箭牌,想用的时候就搬出来,用完就丢?别这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你给我睁开眼睛。”
裴枫依言睁开眼睛,谢清絮有点愤怒,让他看着自己:“我的仇还没报,你给我丢下了谜题还想跑,我为什么要走,我为什么要一直这么听你的话?不走,我就是不走。觉得麻烦你也要受着,谁让你先招惹的我。”
“你……”谢清絮的声音闷闷的,似乎带了点哽咽,裴枫费力地起身,但因为实在没力气,只好把头放在谢清絮肩膀上,“你别生气啊,你生气……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你别躲开,给我靠一下。”
谢清絮闻言果然不再动,裴枫湿热的呼吸轻打在他的脖颈上,很快谢清絮的脖颈和脸就变得粉红:“我没生气。”
“还嘴硬,”裴枫小声道,“其实别的原因都是废话,你一个养尊处优的高门弟子,跟着我到处东奔西跑,像话吗,嗯?”
“你当初绑我去碎璧山庄的时候怎么没想……唔!”
谢清絮急着质问和辩白,一扭头,裴枫的唇就擦过自己的脸。
裴枫当然无所谓,只是谢清絮心里有鬼,眼见裴枫一张俊脸跟自己只有不过一发丝的距离,脸“腾”地烧了起来,当即又扭回头去,不再看他。
外面风越来越大,屋里却依然温暖舒适,谢清絮坐在床头,裴枫的头倚靠着他肩膀:“真的不回飞燕门?不怕委屈了自己?”
“我舒心就不委屈。”
“那你怎么才算舒心呢?”裴枫轻声道。
“跟你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我就不委屈,很舒心了。”
裴枫假装没看见谢清絮的表情变化,他是真的不愿意麻烦,尤其是在注意到谢清絮对自己的感情掺杂了一些不能受他和自己控制的因素的时候。
当事情里出了不受自己能控制的因素,就必须尽快处理掉,否则就是给自己埋了一捆不知道何时会爆炸的火药,平时并不起眼,但往往会在关键时候给自己致命一击。
他遇到过这种事,所以不能不防。
“可这样会吃很多你以前没吃过的苦。”裴枫继续跟他绕圈子。
“我最不怕的就是苦了。”谢清絮侧过头,裴枫不知何时又把眼睛比起来了,“更何况,你现在这副模样……”
我怎么敢离开。
裴枫苦笑:“这可是你自愿的。”
谢清絮无声地点头:“嗯。”
我自愿的,我心甘情愿的。
裴枫久久不说话,谢清絮小心翼翼扭头,见他呼吸均匀,睡着了。
虽然你不愿意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只要你愿意,我一定跟在你身边,如果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表现,那我想,我可能长长久久地离不开你了。
喜欢一个人,真的是这样吗?当谢清絮见到翟叔宏一耳光把夏笙打倒在地的时候,他就又有了疑问。
翟叔宏和夏笙在客栈一楼大打出手,准确来说是翟叔宏单方面殴打夏笙。裴枫勉强能起身走动,扶着谢清絮站在二楼看笑话。
“你做的?”
裴枫浅笑:“当然,这是翟叔宏求而不得的人呀。”
谢清絮震惊许久:“他真的还活着?翟叔宏十年中到处寻找起死回生之法,竟然全是做了无用功。”
因为边关封锁,近期客栈里客人很少,翟叔宏把夏笙摁在地上狠揍,夏笙到处躲避,只抵挡不还手。翟叔宏蓬头垢面,他得到裴枫转到毒王殿,毒王殿再转给他的信,就马不停蹄星夜兼程往石井镇来,进门看到一个长身宽肩的男人和老板娘调情,不是夏笙还能是谁?
夏笙被人死盯,犹如芒刺在背,一回头看到一张狰狞的脸,脸上表情立刻碎裂,脸色煞白。
翟叔宏眼睛通红,眼眶撕裂:“竟然真的是你……”
他在崩溃边缘徘徊,仅存的一点理智在见到夏笙时彻底碎裂,不复存在。拳头比话语更能说明愤怒,所以他一言不发,乱拳频出,打得夏笙在客栈一楼四处逃窜。
不知过了多久,夏笙满嘴满脸是血,浑身尘土,衣衫纷乱,倚在墙角动弹不得:“别……别打了,有……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翟叔宏气喘吁吁,呆滞地看着他,又像没在看他:“你还活着。”
“是,我还活着,”夏笙抬头看他,片刻后眼睛就红了,“你我,十年没见了吧。”
“十年,”翟叔宏伸出手指道,“七个月零二天。谢谢你还活着,我不用四处找起死回生之法了,这种不如死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
谢清絮站在楼上:“他们怎么不说点别的?”
裴枫道:“有什么可说的,夏笙活着却十年不联系他,他们跟陌生人有什么区别?我跟你保证,翟叔宏绝对打完就走。”
果然翟叔宏深深看他两眼,转身往外走去。
夏笙在后面看着他宽厚的背影,欲言又止。
但没走几步,翟叔宏就回来了,他想起一件事:“那棺材里的人是谁?”
“谁?”夏笙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皱起眉。
翟叔宏:“棺材里的人,你原本躺着的那副棺材。”
“呵,”夏笙冷笑着摇头,“那个漂亮的年轻人吗?我连他模样都忘了,你容我想一想,他好像无名无姓,我遇到他的时候,他病得快死了,急着给自己寻个棺材。我就跟他说,我的棺材,木质上好,里面堆满金银珍珠,镶满宝石美玉,铺着的都是绫罗绸缎,价值连城到可以让人不顾这是死人之物而一拥上前哄抢,而且里面塞满防腐之物,可以保你尸身不腐,容颜长久,你这么漂亮,躺进去正好,只有这样的棺材才配得起你。”
他咽下满嘴血沫:“我问他,那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吗?他说没有,我帮他找一个安身之处,他就很高兴了,即使他可能很久不会入土为安,反正对他来说,哪里都是暂停之处,他从没在任何地方长久。我觉得他好像我啊,不过我似乎比他幸运一点。我还活着,但他已经不知道哪去了。”
“裴枫跟我说你死了,”夏笙黯然,“才几天我就几乎崩溃,脑子里想的全是我们以前的事情,虽然我们在一起三年,分别十年,但所有的事情我都清晰地记得,像演皮影戏似的历历在目,走马灯一般在我脑海中浮现,我翻来覆去看着好几遍,就觉得头疼得要死,你却忍了十年还没发疯。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混蛋,我也觉得我是,但我不想跟你解释什么,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十年前没说的话,现在再讲同样没有意义。我只求你别生气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上去要爆炸了,我没法请你原谅,你就别生气就好了,你说句话,跟我说一句,你以前脾气就这么火爆,我怕你被活活气死。”
翟叔宏还是深深地看着他,表情有股形容不出的悲楚,他不是能言善辩之人,但十年也攒下千言万语,可在见到夏笙的那一刻就化为乌有,他没有问题要问,也根本不知从何问起。就如夏笙所说,十年了,这是跨不过去的鸿沟,迈不过去的坎:“你还活着,就比任何起死回生之法都重要,我奔波许久,为的就是让你活过来,既然你还活着,这也就是我的目的,别的还重要吗?也不重要了,你说对吧。”
他摇着头往外走:“只是我太失败了,得不到你一句坦诚。”
“我当时真的以为……你快病死了,到处寻医问药,到处想你起死回生,其实是我魔怔了,其实我对你无论多好,你都不需要,到头来连自己都感动不了。”
他嘴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两颊鼓胀,裴枫暗道不好,翟叔宏急火攻心,果然下一瞬他开口喷血,栽倒在客栈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