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烟头
第二天，很难得的，天才微微白易南就醒过来了。他脑子还很混沌，但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在床上滚了两圈就从苏漪胳膊划出的范围里出去了。
苏漪很快也醒了，胳膊一收，易南又转回来。
苏漪刚醒来的嗓音很低沉，有一种平常听不着的性感。他贴着易南的后脑勺问，“今天怎么醒这么早？”
易南说，“睡不着，想去医院。”
苏漪拍拍他屁股，“那走，起床。”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贴在一块洗漱，镜子里映着两个人沾着牙膏沫的滑稽的脸。
都收拾好，易南却又犯困了，出门也不看路，眼睛半睁，还得让苏漪牵着。苏漪喊他，“祖宗，眼睛睁开好好走路，别摔着了。”
易南好无所谓，“你在我怎么会摔着呀。”
于是苏漪就这么牵着拽着易南带他来到了那家老字号包子店，先吃早餐。
易南闻到面食蒸腾出的香味才睁开眼，老板娘看到易南的时候竟然还记得他，说：“小帅哥好久没来啦！”然后把两个人点的包子端给他。
苏漪接过去。
他们点了一屉小笼包、本地的炸糕、韭菜盒子…几乎把店里有的炸物都点过一遍，还要了两碗面，琳琅满目的摆了一大桌。
易南好久没正经吃过早餐，看到什么都很贪心的想要，又不好意思点那么多。指着墙上的菜单问苏漪，“这个可以点吗？”苏漪一律点头。
点好了，别人端着餐盘从他旁边过他还要眼巴巴的瞅，苏漪看到了又把那人点的东西也点一遍，看着这一堆的早餐，易南只能埋头苦吃。
苏漪说，“别着急，吃不完的我吃。”
最后两人还买了一些馄饨、热粥之类适合病人吃的早餐一起带走。
然后苏漪送他去医院。医院不像别的地方，此时已经鲜活的热闹起来。等他们上到五楼，病房里的病人都已经醒来，旁边一床的护工还跟易南打了个招呼，开玩笑说，这家的老太太真有福气，有两个帅儿子。
他们俩也没解释什么。
易南的奶奶此时也是醒着的，只是眼神呆滞，看到有人过来，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呜咽。
易南蹲下去，握着奶奶干枯的手，轻声跟她说，“奶奶，我来了。今天还记得我是谁吗？我是易南。”
奶奶的神情似乎清明了一瞬，又快速的暗淡下来。
还是不记得他。
苏漪在旁边陪着，也喊了句奶奶好。从易南的讲述中，他猜想奶奶或许是易南家中最明事理、最能沟通的长辈。
却没能料到第一次见长辈是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情境。
苏漪在医院陪了一会儿，还要去公司。说好了中午再过来陪易南一块儿吃饭。
易南始终蹲在床边，絮絮叨叨的跟奶奶说话，印象里，在这之前，他们祖孙两人好像很少有这样温情的，静下来说话的时刻。
就这么说了一会儿，奶奶呜呜啊啊的叫起来，易南兴奋的以为奶奶终于记起了他。结果旁边一位病人家属说，她可能就是渴了或者饿了，这么叫只是本能的反应。
易南刚到医院就已经喂过她早餐，但他他也不敢偷懒，只能麻烦周围的人照看一下奶奶，又跑去医院食堂重新买早餐，打水。
等他气喘吁吁的又跑到病房，就看到了周建国。
易南握了握拳头，面色如常的走进去。
周建国在病房里面吞云吐雾，旁边病床的家属明显不满。但周建国胡子拉碴的一脸凶相，来陪护的家长又都是女性，没人愿意跟他起冲突，都默默拉上帘子跟他们隔开来。
易南把买来的清淡的早餐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对周建国说，“要抽烟就出去抽，病房不是你抽烟的地方。”
周建国听他这么说反倒更来劲，狠吸了一口烟，吐到易南脸上，“你算什么东西，管教到你老子头上来了。”
他讲完又冷哼一声，说：“哦，我忘了，你都不是周家人了，还要跑到医院来装模作样。”
周建国轻蔑的看一眼床头柜子上的早餐袋子，“周亦南，你以为你买份饭，到床前演两天孝顺孙子就是好人了啊？你他妈就是个白眼儿狼。”
周建国的话说的很难听，但易南其实都习惯了，不算什么，他直接屏蔽了。
然后上手把周建国嘴里的烟拿掉，扔地上踩了。“让你出去抽烟，没听到吗？”
周建国把牙咬的咯吱咯吱响，“我操你妈的！你敢这么对你老子！！贱种！”说完他抬起手来又想要扇易南巴掌。
易南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惧怕，可他看到周建国的手扬起来还是下意识的想躲。纵使如此，但他还是稳住情绪用尽全力抵挡住周建国的胳膊，那一巴掌就僵在那儿没落下来。
周围的病人家属也都看不下去，好言劝了几句，“你这人，何必这么对孩子说话？”
周建国没扇到易南脸上，这口气还是没泄出去，就把怒火转移到别人头上，啐了一口，骂了句脏的，“操你妈的多管闲事。”
那阿姨年纪也不小了，看周建国不可理喻也就悻悻的闭上嘴不再说了，周建国却还不饶人。
好在这时候有护士听到病房里的动静走进来，周建国才不再骂了。那护士一进来就闻到烟味，虚掩着鼻子，一走到周建国边上就知道这烟是谁抽的。
护士扫了一眼地上被踩灭的烟头，指指周建国说，“你把这烟头捡起来扔外面去。”周建国在外面横惯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他还要狡辩，依然凶神恶煞，“这兔崽子扔地上的，你要我捡？”
护士在医院待的久了就是什么样的人都能遇到，她丝毫不怵周建国，只觉得这人可笑。
她说，“烟是谁抽的就谁捡，多大人了还这么斤斤计较。”她说完一个病房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周建国，他还是弯下腰去捡了烟头，“操”了一句，走出去了。
易南跟旁边的阿姨道了声谢，那阿姨有些尴尬的笑笑朝他摆了摆手。
易南就又转回去把病床微微摇起来，拆开早餐的包装盒，给奶奶喂早餐。他凑近了点，才发现奶奶浑浊的眼珠里，流下两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