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奶奶
易南听到奶奶病重的事儿，手有点抖，撒丫子就往校门口跑，李阳险些跟不上。
刹到校门口伸手拦车，有辆出租停下。一个女生站的离车更近一点，她伸手开车门，看到一边喘着粗气的易南，看起来急的要命，把这车让了出去。
易南和李阳一屁股坐上车，女生看着黄色的出租飞驰而去，心里总觉得易南那张脸泛着点儿熟悉。
车上，李阳坐在易南身边，看他一张脸涨的通红，呼吸急促，还在喊着司机更快一些。
他出言安慰，说：“易南，没事…没事，你别着急。”
易南转过头来狠狠盯着他，“李阳，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不早说！”后半句，易南几乎是吼出来的。
李阳被他很凶的吼了一句，向后缩了一下，解释道：“我一直以为你知道这件事，我以为你不在学校的那段时间是在医院。”
“没事的，老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小病小痛…易南。”
易南已经无暇去听李阳跟他说什么，他脑子里嗡嗡的响，连李阳一个外人都知道他奶奶早半个月就躺进了医院，而他易南在什么？
易南飞奔进医院，这家医院他来过很多次，唯独这一次他觉得医院雪白的墙壁让他心慌。他没法找到他奶奶在哪个病房，跑去导诊台问，护士也没法给他具体的信息。
他靠着医院墙壁一点点的蹲下去，闭了闭眼睛，握着手机的指尖都泛白，他给陈佳柔打去一个电话。
每一个嘟声都似重锤砸在他的心脏上。
“嘟——嘟——嘟——”
“喂……奶奶在哪个病房。”易南听到陈佳柔那边的声音很吵，不像在医院里，他又追着问了一句，“奶奶在哪里。”
陈佳柔不耐烦的回答他，“你爸说你连姓都改了，我还以为你不管周家人的事儿了呢，就没告诉你。”
易南的呼吸突然被憋住，他压着发抖的声音喊了一句，“妈，奶奶在哪？”
陈佳柔那边喊了声：“碰！三条。”然后才慢悠悠的讲，“五楼神经内科，28床。”
电话挂断。
易南再站起来的时候腿就软了，李阳扶了他一下，易南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一起挤在电梯里上了五楼。
封闭的空间里什么气味与声音都有，消毒水味、药味、咳嗽和祈祷，交杂在一起，构成医院的交响，交响的名字叫做“害怕失去”。
真正到了病房门口，易南又踟蹰着不敢进，他额头上挂着几滴汗，站在窗户外面往病床上看。看不到人，只能看见蓝绿色的药管，一堆仪器，滴滴的响。
李阳不知道易南为什么那么着急的赶来，又停在这里不进去了，他说，“易南，我们进去吧。”
易南推门进去，发出不小的声响，但病房里没有一个人看他，他们好像都麻木的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
他找到28号床。
原来那个干练精明的老人，脸上扣着一个半透明的面罩，紧闭着眼睛，呼吸声都不匀。
易南和李阳站在床边没了动作。
旁边一床的护工出声提醒，“她这是脑梗啦！把她喊醒聊聊天吧。”
易南这才俯下身去，轻轻摇她的手，叫她：“奶奶…奶奶…我来了。”
还是不醒。李阳也在一边帮忙喊她。如此喊了好久，奶奶才醒过来，很缓慢的把眼睛睁开。
易南站在那儿对着奶奶笑一下，“说奶奶，我来了。”
易南已经准备好了奶奶要像从前那样骂他一句，“臭小子！现在才来！”然后再打一下他的背。
可是什么都没有。
她浑浊的眼球转动了一点看向易南，却毫无反应，像一个僵硬的偶。易南蹲到病床边，朝她挥挥手，“奶奶，我来了，是我呀。”此时她才开口说话，音调很怪异，含糊不清，她问易南，“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你是谁啊？”
易南说，“我是…我是你的孙子啊。我是易南…”奶奶却不再听她说话，像孩童一样摇着头说，“我不认识你，你不是，你不是…”
易南急的又凑近了点，“你好好看看我，你看看我…”
那护工说，“别费劲了，她估计是不记不得你了。”
易南茫然的回过头问，“不记得我了是什么意思？”
护工说，“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得这个病的都这样，你多跟她说说话，她精神好的时候兴许还能想起来你是谁。”
她接着说，“不好的话，就这样了…”
李阳看易南的脸色发白赶紧把那护工的话截住，说，“好，阿姨。”然后把易南扶起来。
易南不敢再问奶奶还记不记得他，闭上嘴，跟着那个护工阿姨有样学样的给奶奶擦洗，喂她吃饭。
忙活了几个小时，窗户外面的天都黑下来，这时候周建国给奶奶找的护工才姗姗来迟。
易南突然爆发，他的愤怒、委屈和害怕通通都释放出来，他对着护工吼，“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这个病房里的每一个人都吃过饭了，天也黑了，你他妈现在才来？”
护工不以为意，“我每天都这个点儿来，你爸都没说什么。”
易南听到周建国这个名字骤然冷静下来，“你以后按每天三顿饭的时间准时来吧，我也会来。”说完他又回过头去深深的看一眼奶奶，推门走了。
李阳看的出易南很不对劲，他始终跟着易南，想一路送他回家，易南沉在情绪里，也没赶他走，两个人一路向前。其间易南的手机响了几下铃声，易南好像没听到，也没去管他。
李阳跟着易南一路走进一家开在路边的便利店，看着他进去买了包烟，蹲坐在路边长椅上抽。
李阳不会抽烟。他倒是很惊奇易南是个会抽烟的人，问他，“易南，你也抽烟啊？”
易南点点头，把烟灰抖到一边，“嗯。跟我哥学的。”
李阳不知道这个被易南始终挂在嘴边的哥哥究竟是谁，是上次电话里的男朋友，还是另有其人？
这么想着，易南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递到他面前说，“试试？”
易南的问句对李阳来说很具诱惑，他没沾过烟，还是接过去了，点燃吸一口，烟味有点发苦，呛的他咳嗽。
易南看着他笑，第一次抽，都这样，习惯就好。
易南的手机再次震动，他接起来。对面仿佛是问他在哪儿，易南抬头看看便利店叫什么，报给他。然后又求饶似的说，“哥，我没听到。”然后又说，“等你。”
易南喊了哥。
李阳又试着吸口烟对易南说，“我陪你一起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