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帮我实现愿望吧
英语系女生的情书被撇下，张景棠又开心了一点，跟着齐牧去吃饭。张景棠来齐牧的学校已经不少次，他基本已经轻车熟路了，但齐牧还是带着他，饭点人很多的时候始终走在他前面，用轮椅帮他挡住人流，不让别人挤着他。
张景棠的挑食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学校食堂里的饭菜品种没那么多，并且普遍滋味不好，吃的人很难受。齐牧专捡贵的给他买，两个人选了三个不同种类的饭，都摆在桌上让张景棠挑着吃。
这时候两个人还没有挑明关系，张景棠真拿齐牧当哥哥看的，也撒娇耍赖，但是不放肆。张景棠挑食也没有那么严重，虽然挑，但也还能找到能吃的。
他在三盘饭菜里夹自己要吃的，嘴上还要揶揄齐牧，“牧哥，到了大学你变的好受欢迎。”张景棠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抬起齐牧的脸转来转去的看，他说，“好像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齐牧任他看，说，“哪里不一样？没有不一样。”
张景棠笑着说，“你变帅了啊，女生的情书都送到眼前了。”
齐牧没有多开心，他反应过来，“你在学校…有没有…经常收情书？”
张景棠脸上出现一点小得瑟的表情，说，“当然有啊，塞满一个抽屉。”
齐牧恹恹的，脸上出现一个不好看的笑容，问他：“有喜欢的人吗？”
张景棠摇摇头。
张景棠没想过要“喜欢谁”这件事，他从小就是众星捧月长大的，说是泡在蜜罐子里也不为过。但就是因为这样，他眼中的“喜欢”都太随便太轻浮，别人说喜欢他不过就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说两个字需要费什么力气呢。
他不喜欢随便、轻浮的，他想要沉重、永恒的。张景棠生命中，最长久的就是跟齐牧做朋友，这是他遇见的最接近永恒的一件事。
但张景棠对齐牧一直没开窍，直到张景棠某一年过生日。
他们两个年年过生日都还是在一块儿过，只不过张景棠生日要在学校里过，齐牧的生日刚好是在暑假。
每年到张景棠生日，齐牧就跑到他的学校，给他买个蛋糕，挑一份礼物。张景棠也会提前推掉所有人的约，去跟齐牧过生日。
但是那一次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齐牧来迟了，让张景棠一个人在学校里干等。张景棠没催他，只是在电话里下了死命令，要他在零点之前赶到，齐牧说好。
等齐牧到了张景棠的学校已经十二点多了，齐牧跑到学校门口接他，求保安叔叔放齐牧进来。求不动，又跑去寝室翻出学生证来押在保安叔叔那里。
最后狼狈的把齐牧接进来，齐牧头上都是汗，还讪讪的赔笑，“对不起啊…景棠。”
张景棠其实没多生气，因为齐牧提前跟他说了真的有走不开的事，也跟他说了会在零点之前赶到，齐牧都做到了。
张景棠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但他自顾自的在前面走，齐牧心里就慌，他又喊了一声，“景棠…”。
张景棠说，“走啊，我生日快到了。”
每回张景棠过生日，他们就找个楼层低的空教室呆着，等齐牧像变魔术一样把蛋糕和礼物拿出来，然后点蜡烛、切蛋糕，礼物要留到齐牧走了之后再拆。
其实都是些俗气的事。
齐牧很喜欢吹蜡烛之前的环节，张景棠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的许愿，这个时候齐牧可以很贪婪的看他。张景棠的脸被蜡烛的光莹莹的蒙了一层，像个圣洁的天使。
蜡烛灭掉，齐牧去把教室的灯打开，张景棠问他，“不问我许的什么愿吗？
齐牧刮一点奶油蹭到他鼻子上，“不问，大家都讲说出来就不准了。”
张景棠吃一口蛋糕，他凶凶的说，“放屁！”
齐牧笑着说，“行，你想说说吧。只要不是许愿中五百万什么的，我想办法。”
张景棠好突然的问他，“齐牧，你对我什么感觉？”
齐牧表情不变，还是维持着脸上的笑，却不看张景棠，他飘忽的说，“感觉很好。”
张景棠说，“很好吗？”
齐牧点点头重复，“很好。”
然后张景棠说，“齐牧，我有一点喜欢你。”
张景棠的声音仿佛在他耳边炸起一道惊雷。齐牧突然有点耳鸣，心跳速度飙升，他有点狼狈的想捂住心脏。
他知道张景棠在盯着他看，但齐牧却抬不起头来，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哑口无言。张景棠好坏啊，他说喜欢都还要加上“有一点”的前缀。
张景棠又说，“我喜欢你，我的生日愿望是你做我男朋友。”
“齐牧，帮我实现愿望吧。”
齐牧怔怔的抬起头来，张景棠的脸柔和、平静、漂亮，鼻尖还沾着他刮上去的白色奶油，他咽了咽口水，问他，“喜欢我是一辈子的吗？”
说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齐牧凶凶的脸紧张的没有表情，看起来很可怕。这问题也的确可怕，张景棠刚说一句喜欢，齐牧就要急吼吼的绑定他一辈子了。
张景棠没法跟他确定，他犹豫了一下，说，“不知道，只是现在很喜欢你。”
齐牧点点头，说好。然后伸出一根指头又刮掉张景棠鼻尖的奶油，含进嘴里吃掉了，好甜。
后来在一起许多年，齐牧也没再问过张景棠这个问题了，张景棠是只认当下的人，远比他要潇洒。
张景棠不知道，因为他最初的那一下犹豫，让齐牧心里始终没有踏踏实实的安全感。但齐牧这个榆木脑袋不会仗着自己已经对张景棠好的没边儿就去再问一句，“能不能一辈子喜欢我。”
他只能尽全力抓住张景棠的每一个“现在”，把他留在身边。
张景棠平时在齐牧身边被惯的确实可以说的上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了，但正经说，张景棠还是个极细心、极靠谱的人，只是有齐牧在，他就没机会发挥。
这个齐牧突然生病，张景棠好好发挥了一通，他体会到照顾爱人其实是个挺甜蜜的事儿。
白天伺候了齐牧一天，晚上还是照样有模有样的照顾他。齐牧还有一点点发烧，张景棠拿了退烧药给他。但齐牧就是犟着不吃，说什么没必要，其实就是不想在张景棠面前变成那个“被照顾“的角色，不习惯。
张景棠终于有机会也哄哄硬的像个石头的齐牧。
但张景棠永远不走寻常路，他把胶囊拿出来塞自己嘴里了，盛在自己舌头上。
“齐牧，你不吃药我咽了。”
齐牧最后还是妥协，从他嘴里把药勾出来吃了。
苏漪安排的一切都在按照他预计的样子在走。
但是在易南眼里，他感觉得到这段时间的苏漪很不一样。在此之前的所有时间，他都可以坦然的将苏漪评价为一个温柔、平和的人，任何事情到了他手上都应该被迎刃而解。即使无法解决，他也很难在苏漪的脸上什么愤懑不甘。
然而这个时候的苏漪却让他感觉到一种大厦将倾的绝望，或者说，决绝，苏漪脸上的那种神情时常让他受到震动。
易南难以形容，却大概能够感同身受。像他一样，他哥的生命中也有一段靠着自己永远无法跨过去的至暗时刻。
面对易南的至暗时刻，苏漪好像很轻易的就为他拿出了解决方案。他被赶出家门，他哥就又给他一个家，他跟父母几乎断了关系，他哥就事无巨细的护着他，让他得到前二十年都没能得到的爱、教导、尊重。
但面对自己的黑暗过去，苏漪却罕见的表现出了手足无措。
但易南不敢去问，他只能在旁边陪着。在他心里汹涌着想问的事情，他都偷偷咽下去，藏在心口，刺的他钝钝的疼。
他想问，“哥，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如此烦恼呢？”
他想说，“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一起承担。”
但是易南太容易心疼苏漪了，他要是真的问，苏漪不会不说，可苏漪就要把吞下去的刀再吐出来，不知道有多疼。
他只知道此时苏漪要对抗的人，是那个曾经将他的风光全部撕碎又碾过去的人。但他不知道当这个人堂而皇之的变成了“合作伙伴”，苏漪要拿出怎样的勇气和魄力，压下积攒了很多年的情绪去跟他谈判。
苏漪是什么人？他还尚在校园里就浸淫了社会上、商业里的一套东西，他太知道做事情要徐徐图之，要学会围魏救赵。但很残忍的是，摆在苏漪眼前的，是他按着自己忍受许多年记忆的折磨才等来的机会。
他生怕一个不小心，杜斯这条鱼就会从他历尽心血铺就的绞杀网中逃掉，然后继续像过去那样继续踩在苏漪之上，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苏漪草木皆兵。
而当事情真的步入正轨，他又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他蓄谋已久要搞垮杜氏的行动，此时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阴差阳错的还赌上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生的性侵事件。
那个女生想要的是杜斯的道歉，是一份沉甸甸的正义。被伤害的女生陷在泥沼里，她以为正义已经弃她而去了，但苏漪却知道，正义的到来几乎是必然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在苏漪插手这件事情之前，他已经做了不少的舆情监控，这个女生证据确凿的呐喊与辩驳很有效果。明面上看，似乎关注这个事件的人并不算多，但是实际上事情已经隐隐有翻盘的趋势。原本被杜斯用钱、权压住的声音，已经冒出头来。
只是还需要时间发酵。
苏漪此时横插一脚，缩短了那个女生无望的等待的时间，然而代价是要暂且将莫须有的谣言扣在这个女生的头上，以此当作让杜斯上钩的“诱饵”。
苏漪当然可以堂而皇之的说他是正义的一方，只是用了激进的手段，等到事情峰回路转、水落石出，谁都不会诟病苏漪的所作所为。
但正是因为苏漪曾经被谣言所围绕笼罩，他才清楚的明白这是怎样一种痛苦的体验。此时苏漪身上同时背负着他自己的痛苦和那个女生的痛苦。
他理所当然的感到焦虑不安，睡眠质量每况愈下，易南又成了他的药引子。毫不夸张的说，他的心只有在看到易南的那一刻才能彻底平静。
最近，易南开始很喜欢吃甜的东西，苏漪也开始习惯下了班顺路给易南带一块儿蛋糕，怕甜坏了他，一般隔个两三天买一次。
苏漪拎回家的蛋糕有时候是浓厚绵密的巴斯克，有时候是柔软轻盈的奶油戚风，换着口味的买，他无比享受在看到易南吃到蛋糕时，幸福的眯起眼睛的那一刻。
如此带了几次之后，易南开始慢吞吞的讲他为什么喜欢这些蛋糕。其实苏漪并不需要易南给他一个什么“想吃蛋糕”的理由，他只要知道他喜欢就会去买。
可易南好像习惯了解释自己，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捧着一小块奶油蛋糕告诉他原因。
“男孩喜欢吃蛋糕会有点奇怪吧。可是我真的好喜欢，看到了就会想要买，控制不住想往嘴巴里面塞。”
“之前，我不好意思跟你说这个。”
“小时候，我基本吃不到蛋糕，其实我没觉得有什么。因为虽然周建国和陈佳柔对我不怎么样，但还是会记得我的生日，生日那一天一般不会揍我。”
易南讲到这里笑了笑，又说，“陈佳柔还会给我做一碗长寿面糊弄我，其实就是白水煮出来的，一点也不好吃，但是我很喜欢。”
“因为至少，她还肯为我花时间，她的眼睛还是看着我的。”
说完这一句，易南又挖了一大口蛋糕，有点狼吞虎咽的吃掉，苏漪的虎口掐着他的脸，帮他蹭掉奶油。
然后问他，“后来呢？”
易南咽一下，口腔里甜的发腻的奶油顺滑的落下嗓子，“后来，我就知道，还有比长寿面好吃这么多的东西，只是她不愿意给我。”
“我发现周聪过生日可以吃到蛋糕，只是所有人都瞒着我。”
易南把蛋糕都吃掉了，盘子放到茶几上，仰着头倒在苏漪身上，“哥，你猜我干了什么？”
“我发现了，然后就跑进去把他的蛋糕都砸掉，沾着奶油揍了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