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谈判
把主卧收拾好，易南都已经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苏漪钻进被窝里贴着他。
易南有点委屈的问他，“你怎么不陪我睡觉。”
苏漪在他耳朵边说，“我去洗床单被罩了祖宗。床单都潮透了，差点洇到垫子里，都是你干的好事。”
易南翻过来抱他，“宝宝你爽了就行。”
苏漪怀疑自己听错了，一字一顿的问他，“你喊我什么？”
易南埋在他胸口说，“我喊你宝宝呀。”
易南真的累坏了，大睡特睡，一直到第二天都直不起腰来，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休息。
苏漪给他端茶倒水，拿了个靠垫放在他腰后面。易南就着苏漪的手喝水，声音软绵绵的，不自觉的撒娇：“哥，我屁股疼。”
苏漪又心疼又觉得好笑，“那怎么办，趴着会不会好受一点？”
易南也不回答，就是哼哼唧唧的说，“这里难受，那里也难受。”
苏漪干脆也躺到他身边，把人翻过来放到自己身上，“这样有没有舒服点？”
易南点点头，他眼睛半闭不睁的又要睡着了，苏漪轻拍着他的背，哄他。
易南问他，“哥明天就去上班吧，我打电话给方回哥，让他不要讲你。”
苏漪揉揉他头发说，“没事儿。”然后又问他，“怎么不问我公司发生什么事了？”
易南说，“我只负责哄你开心，别的，我帮不了你什么。”他的脸在苏漪的胸口来回蹭蹭，“你告诉我或者不告诉我，我都会陪你一起承受。”
苏漪看着易南毛茸茸的后脑勺，心里突然平静下来，他第一次冒出冲动想把过去让他痛苦难堪的事情都和盘托出。
他双手环抱住易南，像抱着一段求生的浮木，然后用很轻很柔的声音讲他的过去，讲他被溅了一身泥泞的少年时代，从在学校里风光无限再到满身骂名，不过也就是一两年间发生的事。
还好他有足够的魄力与能力再站起来，在遇到易南之前就把自己修补好。
他在说的时候易南一直没抬起头看他，也没有再追问什么，他以为易南睡着了。直到他声音停下来，易南才闷着声音问他，“哥，你有没有哭？”
苏漪说，“哭什么？没有哭。”
易南这时候才抬起脸来，眼睛红红的。
问他，“你明天还要跟那个杜斯谈生意吗？”
苏漪捏捏他的脸，“没事，宝宝。我会赢的。”
第二天，易南还是腰痛屁股痛，可还是定了闹钟，清早起床帮苏漪系领带，说，“老公加油。”
苏漪亲亲他的眼睛说，“好好睡觉，等我回来。”
苏漪连着失踪三天没消息，中间只跟苏回交代了一声，回公司就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刚到办公室，方回就冲进来，“啪”砸了一堆资料在他桌子上。
“会议室开会。”
在这三天之前，关于杜氏的资料就已经准备的差不多，各个部门也拿出了最后可供选择的几版可行性方案，就等着最后的打磨拍板。
苏漪这三天虽然没沾一点公司的事情，但好在把脑子里的思绪都理清楚了，前段时间一直犹豫不定的抉择，以及对杜斯极度的怨恨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也都被抚平。
他终于能平静的做下选择。
明面上的舆论方案被敲定，暗线里，苏漪还要跟方回想清楚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搞垮杜氏。
游戏开始。
中间隔了一天，苏漪就约了杜斯到公司会议室。
杜斯穿的好生潇洒，身上有浓重的香水味，进来仿佛巡视地盘般的绕了会议室一圈，然后才走过去跟苏漪握手，姿态很轻佻。
“苏漪，老同学见面，谈个事情就不必有这么多人在场了吧？”他看看方回和他旁边站着的一个得力的女助理，“你说呢？”
方回上前一步说，“我们不参与两位的商谈过程，我们在场是正常的工作流程。”
听到方回这么说，杜斯并不搭腔。而是看着苏漪，等他的回答。
苏漪脸上仍是得体的、和煦的笑容，这让杜斯又爱又恨，他曾经用了最下作的手段才终于撕碎他脸上的这种笑容，此刻却再度出现在苏漪的脸上。
他拍拍方回说，“既然杜公子只想和我聊，那就我们单独聊。”
杜斯脸上的笑掉了一瞬，他不喜欢别人叫他杜公子，这个称号好像意味着他要永远笼罩在父辈的阴影之下。但他很快恢复过来，两个人的谈话步入正题。
杜斯此次的舆论危机是因为他性骚扰了一名女性，因此解决方法就要从受害者入手。想要按住众人之口，让受害者亲自下场澄清是最简单利落的办法。
但就是这一点，杜斯做不到。
事情发生之后，杜斯就迅速反应过来，找警局里的关系把事情的定性轻了一个等级。官大一级压死人，任凭那个女生怎么哭诉哀求，拿出板上钉钉的证据也没有半点用。
那个受害者恨毒了杜斯。她在最青春的年纪被玷污了身体，在事情发酵后还一度被娱记扒出照片，放在网络上流传。
毫无疑问，这是杜斯搞的鬼。
做完这些，他也私下联系过那个女生，拿了数目相当可观的一笔钱，装了一箱现金给那个女生送去。
杜斯一直奉行一句话，没什么是钱办不了的事儿。况且那个女生那么缺钱，缺到做着三份兼职，穿着超短裙在酒吧里向杜斯推销酒水。
但这次他失策了，他怎么给钱也撬不开这个女生的嘴，她就是咬死了要曝光她遭受的一切。
按互联网的信息更迭速度来说，这个事情已经发生了足够久，讨论度早就没有那么高。但那个女生一直在坚持着发声，杜氏的沉默让这件事情始终没有定论，甚至不乏有为杜斯说话的人。
毕竟在杜斯搂抱那个女生的照片里，他看起来那么风流倜傥，大背头，黑色墨镜，手上一杯半满的威士忌，拿足了公子哥的派头。
这样一个一出生就坐拥着财富与权力的人何苦要去招惹一个一无是处，只空有一张漂亮脸蛋儿的轻浮女生呢？
可是恶往往就这样发生，在你无数次觉得“不至于”、“不可能”的瞬间，无知无觉的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杜斯敲敲桌子问苏漪，“你觉得要怎么公关，才能封住那个下贱女人的嘴？”
苏漪说，“很简单，向她道歉，然后看看她愿不愿意在公共平台发文原谅你。”
杜斯嗤笑一声，“你在开玩笑？如果要我这么做，我还要来找你干什么？”
苏漪说，“你不愿意。那就只能从这个女生下手，让她说的话变成假的，让所有人都觉得你说的话才是真的。”
杜斯这才正视苏漪，“有点儿意思。”
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在网络上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放一点点消息出来，就总会有人以为自己掌握了全部的，毋庸置疑的真相。
接着他就会把他并不清楚的事实向他希望的那个方向推演，当所有人都这样做，真假就不再重要了。
苏漪跟杜斯说的大概思路简而言之就是造谣。
先为这个女生捏造一个莫须有的负面身份，然后传播，把所有人的焦点都锁定在这个女孩儿身上。
让大家去讨论这个女生是不是穿着暴露、是不是谄媚拜金、是不是有意为之，让这样的讨论把杜斯的“罪名”压在下面。
到时候没人关心杜斯如何，大家也许会听信谣言，把受害女生钉死在耻辱柱上；也许会丝丝缕缕的找到证据，发现这个女生并无错处，然后为自己的“明察秋毫”欢呼。
但属于那个女生的正义，已经永远死了。
杜斯很满意这个方案，但眼神里却又透露着一种不可置信。他在心里想，那么清高孤傲的苏漪不过也就这样，跟他一样，能将一个陌生女孩儿的命运视为草芥。
他又对苏漪起了心思。
事情聊完，两个人握手。
杜斯迟迟不松，握着他的手，甚至要向苏漪的袖口里摸，他太期待苏漪再次露出那种惊恐又愤怒的表情。
但没有。
苏漪依然维持着公式化的微笑，抽出手，让他自重。
杜斯向他走近了一步，“苏漪，知道吗？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觉得你很迷人。”
苏漪不动声色的退回正常距离，还是笑着说，“哦，是吗？我的荣幸。”
杜斯出了会议室的门，苏漪立刻去卫生间洗手。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要失控。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钻进休息间锁上门，给易南打去一个电话。
易南很快的接起来，听筒里苏漪的呼吸有些不平稳，他料想一定是和杜斯有关，可是他没问。过去那段与杜斯有关的记忆对苏漪太残忍了。
苏漪几秒没说话，易南却很自如的主动开启对话，跟他讲从早上起床到现在所有无聊的事。
“哥，我的腰还是很酸，屁股好痛。去洗漱的时候我都要滚着下床。早知道我应该赖着你，让你抱我刷牙洗脸完再走。”
“哥，我中午热了你给我做好的饭菜，超级好吃，和饭店里做的很像！”
“哥，我偷偷在你外套里塞了一颗糖。”
他摸摸口袋，摸到一颗蓝色的薄荷糖，让他一下子想起在淡蓝色摩天轮最高处的那个吻。他拆开包装，把糖含进嘴里，
易南听到声响，笑着说，“哥，你在吃糖是不是？”
苏漪说是。
易南说，“哥，你先吃糖。下班回来我陪你抽烟。”
苏漪心都化了，恨不得此刻就跑回家去。
但他也只能说声好。
情绪终于缓下来，易南还在絮絮叨叨的说话，其实苏漪拨电话的时候濒临失控，他下意识的给易南打去电话，但没有精力去应答。
易南讲的很多话，都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但是他一直没有停下。
苏漪问他，“宝贝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一天里有这么多事情要跟我说？”
易南发了张自拍过来，照片有点模糊，应该是易南趴在床上撑着胳膊拍下来的，他身上还穿着苏漪的睡衣。
他说，“被你干的动不了，很无聊，所以一直说话。”
苏漪终于被他逗笑了，说，“宝贝你讲话好粗鲁。”
易南说，“嘴上嫌我粗鲁，到时候还是要干的我下不了床。”
苏漪很正经的回，“没错。”
苏漪吃完那一颗薄荷糖才挂断电话。
一个电话打完神清气爽的回办公室。
方回敲门进来，跟他说终于联系上了那个受害者女生。
这么多天以来，苏漪一直在尝试跟那个女生联系，问她需要怎样的法律援助，跟她说明自己的公司可能会参与到她受伤害的事件中。甚至做了一份详尽的ppt给她，跟她说了星熠接下来要做出的所有公关手段。
在“造谣”之后，会干干净净的还她清白。
这女生最开始当然不信，多的是无良媒体联系她，要借她的苦难大做文章，赚上一笔，弃她的真正诉求于不顾。
但苏漪发来的消息似乎不一样。清楚、明白、掷地有声。
很长时间过去，她才选择相信，因为此刻她已经被舆论逼的走投无路，苏漪的消息是唯一可能让她翻盘的机会。
受害女生明白了星熠要做的事，问她需要怎样配合。
苏漪说，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等待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然后为这个女生找了极有名望的一家心理咨询所，安抚她的情绪。并且派了一名方回手下的女助理随时与女生沟通。
苏漪把事情都处理完，时间刚刚到八点，对他来说算是很早了，顺路买了很多关东煮带回家。
推门进去，易南已经眼巴巴等在门口，苏漪放下东西拦腰抱起他，问他，“不是腰疼屁股疼吗？还傻傻在这站着。”
易南说，“就要站着等你，让你晚上愧疚的睡不着觉。”
苏漪亲亲他，“我睡不着你就要遭殃了。”
苏漪把他放到书房外面的小阳台的躺椅上，又拿了一个厚毯子，一个抱枕，把人裹的严严实实。
两个人并排躺着，旁边放着重新加热过的关东煮，一直升腾着热气。苏漪从烟夹里抽出两根烟，点燃，他们在寒冷的冬夜里一起抽烟，周围安静的能听到烟丝燃烧的微小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