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醒不来的梦(16)
2021年1月22日,我是一个自由自在,不喜欢与他人产生羁绊的人。也不知是生来如此,还是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渐渐对人感到失望,反正大抵是这样一个人:‘排斥一切必要的或非必要的交往。’这是只有在日记本里才能讲出来的东西,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得堆砌僵硬的笑脸,讲一些漏洞百出的话。
有时我会这样想:我讲的话之所以让别人感到幼稚、悲观厌世,或许只是因为我天生不能通过语言来表达真实的自己。
如果可以,我想做一个百分百的‘自由人’。不想赡养父母,不想生育孩子,恋爱也只是谈个新鲜。这不是年轻人特有的幼稚想法,而是我希望能真实实现的事。
我讨厌所谓的‘责任感’, ‘你是个男人,必须要对家庭、对工作,对身边的人承担一定的责任’。我不喜欢这句话,在我看来一切与‘责任’相关的东西无异于镣铐。
每当我仰望夜空,思考‘责任’与‘自由’的关系时,我都会无奈的感慨到:‘我终究还是而法逃脱责任的枷锁’。我能深切的感受到,我对自己所写的作品大致还是有一种类似责任感的东西存在的。它们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希望它们能出人头地,闪闪发光。但假如它们真的注定永久封存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我也不会责怨。我总不能说:‘你们这破烂玩意!快点自动集结成书,让所有的人看见呀!’
毕竟无论怎样,这些都是我一笔一画写出来的东西。无论好与坏,总归是有一点成就感在其中的。一想到此,我便欣慰的想笑,也不知是为何,只是一种真实的感爱。
于是我大胆的猜测,但凡人活在世上,想必都会主动寻找‘责任的枷锁’。”它可以是孩子、写作、游戏,或者其它的各类东西。它最好是听话的,有成长空间的,能够带来巨大效益的。不是‘责任’化作枷锁锁住我们,而是我们自动去寻找这么一个玩意来给自己一个活着的理由。
我为什么活着?因为我的孩子在家里等着我,因为我还有好的灵感没有写下来,因为游戏队友需要我,因为…人这玩意,一旦真的成为了百分之百的自由人,那便离死亡很近很近了。
这是人性中无法逃避的东西,无论你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都会自动寻找这么一个东西。然后经历它给你带来的纠结与痛苦,或许这才是为什么有些人明明很有钱、有很大的权力,依旧会感到不快乐的原因。有些人总以为自己的不快乐是因为没钱,但我宁愿相信不快乐嵌在每个人的基因里,无法更改。上天给所有人最大的公平不是时间,而是那任凭怎样努力也无法改变的,植入每个人骨子里的‘人性’。
2021年1月24日,当我终于又一次站在位于肖王的家里时,我才隐约明白三年前我在这里度过了一段怎样的时光。18年高考刚结束我就来过,19年来过、20年来过…现在是2021年,过不了太久我就要去完成‘307计划’,我不明白这时回到这里意味着什么。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唯有3年的时间,我才能感悟这间屋子带给我的意义。一年不行,两年不行,只有用三年或更长的时间。
我需要在这里睡上一晚,就睡在我三年前‘闭门造车’的那间小屋。最近一次回来是2020年6月,我听从姐姐的教诲:“为什么不讨好你的投资人呢?”跑回来帮忙干了一天的活。
最近一次睡这个小屋是什么时候?我仔细思考,终于缓缓想起19年的春节期间,我抱着一把吉它,做着想当歌手——至少是作词者的梦。
‘年轻人不是想唱歌就是想写字。’这应该是形容过去的年轻人的,现在的年轻人只想搞钱。或者说人生终归有那么一个时间段,长短因人而异,最长不超过5年,是想搞一点出格的事的。然后殊途同归的回到同一目标上——搞钱。现在的年轻人很聪明,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我站在客厅里,想找寻一些当初的回忆。即使过去了3年,所有的东西依旧一成不变。沙发的摆放位置,新旧程度,墙壁的长相,都与3年前无异。在卫生间的窗户上,我甚至发现了三年前就放在那里的虫卵!如果它真的是虫卵而不是老鼠屎的话。我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不因为什么,我总是将一些毫不起眼的小事铭记在心,也没什么目的和价值,只是记得。
我并不打算破坏它,不知道下一个3年,我还有没有机会站在这里,惊喜的发现它还在这里。当我18岁来到这里时,我在疯狂回忆小时候的生活,当我21岁来到这里时,我又在回忆18岁的生活。
夜晚,当我又一次独自睡在这个熟悉的小房间时,我终于有精力仔细回忆三年前的故事和思考这不知所谓的3年。房间的陈设同当年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桌子的位置从房屋中间挪到了窗边。书柜里的书还是那样杂乱无章,曾有段时间,我努力思索,18岁那一年,在这里呆着的几个月,我疯狂阅读的那些‘不堪入目’的书籍对写作到底有没有帮助,至今仍确定不了答案。我随意扫视着书架里的书,发现那时看的书中,可以称得上‘正经书’的只有《倾城之恋》和《天才在左,疯子在右》,书中的内容早已忘的一干二净,一个字也不记得。也不知道书里讲述了什么故事,简直像是连简介都不曾好好看过的那种人!可说来我读书还算认真,速度也不快,唯一的缺点就是读了就忘。倒不是觉得自己能写出更好的来,而是天性如此。我也没读过那种读完后改变命运的书籍,连读完后印象深刻、念念不忘的也几乎没有。
‘可能是还未遇见吧’我一直这样想。影响最大的就是高一时读的那些总裁文,带我爱上了写作。我翻找着那时最爱看的小黄书,可上面早已落满了灰尘,连抽出来回味一番的冲动也消逝了。
我躺在床上,3年前的那盏小夜灯依旧亮着,光线看起来同3年前一样。窗户的窗帘依旧不能留出一丝缝隙,一切都同3年前一模一样,唯一个同的便是人变了。那时的我还是两点才睡的小青年,从未考虑过猝死之类的玩意。那时的我幻想大学生活就像今天的我幻想成为作家一样。不过老实讲,上大学后的确有过一段不错的日子。
那时的我已经察觉自己被‘玻璃’罩在其中,那时的我已经看清了生活的本质:‘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不快乐。’
很奇怪,一边幻想大学生活,一边又清醒的知道生活的走向。那时的我还很调皮,拿着个一次性杯当尿壶,而现在我连这种事情都懒得去做……
2021年1月26日,在地下停车场同姚老师说了再见,骑着电动车欢快地向出口驶去。心里美滋滋地想着:‘一会儿一定要去网吧舒舒服服的玩两个小时。’一想到这恨不得现在就瞬移到家里。
在出口爬上坡的时候,一个老头子骑着电动车与我侧面相撞。感觉不是很严重,我们互相瞪着对方,谁也不愿说话。想着从老头子身上捞不着什么便宜,情况又无伤大雅,我便无奈地说了句:“算了吧,各走各的。”我调整好车头,刚骑行两米远,老头子突然在身后嘀咕:“算个啥子算了?撞到我了连个屁也不放!”
我一听这话,瞬间停下车子与他争论:“我撞你,你不也撞到我了吗?这不算了?”
“算个屁!你撞到人了连道歉也不道!” “我为啥道歉?我车子从停车场直行出来你从那边拐弯路过,我也没法刹车,这是大上坡,我一刹车就滑下去了。”
姚老师也从里面骑着电动车出来,停下车警惕地问道:“咋啦?”
“没事,不小心撞到了。”我赔着笑脸解释道。 “你他妈撞到人了连个屁也不放!”“你骂谁呢?” “骂你这个鳖子!” “我放,放你娘的屁!”
老头子从电动车上跳下来,身材雄壮,至少1米75,穿着保安服,约65岁左右。脸上布满了沟壑,年轻时绝对是个混混。他走到我旁边,伸手给了我一拳,还好我挡的及时,这一拳没有打我脸上。
“都看到了,他先动的手!”我大喊一句,至少不理亏。 “我先动手咋啦?”他嚣张的挑衅。
“去你妈的蛋!”我停好电动车,站在他面前,边喷着脏话边朝他脸上打了两拳,第一拳被他挡住,一定是衣服穿的太厚。第二拳打到他的侧脸,感觉不是很痛快。
没想到这老头子皮糙肉厚挺厉害,他的回击被我挡下,占了便宜的我突然想到:‘不能真把他打出事啊!’于是我向一旁的空旷地跑去,老头子还想追上来,我就像溜狗一样与他对视。
“你打得赢我吗?”占了便宜的我舒服多了。
“打不赢你我死不赢你吗?” 一看他要耍无赖我调笑地说:“我不和你打了!”另外两个保安冲过来拦住他,不停地说着:‘都是本院的’‘别给小孩计较’之类的话。我重新骑上电动车,准备要走,他却挡在我的车前,一动不动。
“还想干嘛?”我不屑地质问他,他也不回答,只是站着不动。如果我开的是汽车,绝对从他身上辗过去,反正有保险。我知道他就是等我强行骑车撞他,他可以顺势躺下,讹我一笔钱。于是我干脆就这样耗着,预感他又要打我,举起左手挡在脸前。
我们又对骂了几句,我愤怒地大吼:“你他妈的是不是非要我把你打进icu?”不就是一个小保安吗?算个毛啊!主动骂人,主动打人,还有理了。老头又怎样?打的就是老头!
几人把他拉到一边,给我留了一条宽敞的路,我解气地吼了一句:“滚!”骑着车一溜烟跑了。骑出老远还与老头隔空对骂了两句。
骑到医院外面,我故意放慢速度,一分钟后,姚老师果然追了上来。
“年轻人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但下次千万不要和这种老头搞,他们都有基础病,搞不好就猝死那了。还有,你要让主任知道你和保安打架,他不知道会怎么对你呢!”
“他先动的手,我为什么不能还手?” “哦,他先动的手啊,在我上来之前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姚老师不可能没看见老头先打的我,他真聪明啊,明哲保身。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上班久了,谨言慎行,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这件事如果真闹大了,恐怕没一个人为我作证,真他妈的恐怖!
“刚才那保安说你是本院的,不会查出来你是口腔科的吧?”我立马懂了老师的意思,怕与自己有什么牵连。我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大不了就不实习了,何必留在这污秽之地浪费光阴?早晚是要走的。’
与姚老师分别后,冬日的傍晚更显阴暗。为什么自己无论在哪里总要惹事?为什么总是与老头闹矛盾?一想到这里,反倒把自己逗笑了,半年内与两个头吵架,真是‘老头杀手’!
不过转念一想,什么人的情绪最容易激动?年轻人与老头。两者都爱维护那可怜的尊严。也罢,不能让已发生的事影响自己的心情。可实际上,直到半夜12点躺在床上,我还在回想这件事情……
2021年1月27日,我是那种很少照镜子,甚至是有点厌恶照镜子的人。偶然间想起一句话,不知道是道听途说还是自己发明的——绝大部分的厌恶来源于恐惧。
从小就听说过许多关于镜子的鬼故事,比如那从镜子里爬出来的贞子,还有许多与镜子相关的未解之谜。
家里卫生间外面的洗手池挂着一面长方形的大镜子,每次进入卫生间都必须从镜子前走过。夜间上厕所,我是绝不敢往镜子里多看一眼的,连余光都会自动屏掉那面镜子,生怕一不小心从那镜子里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除去这个,还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原因,那就是长的不够帅。在如此年轻的年纪就失去了对‘美’的信心与兴趣,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并不觉得自卑,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没有兴趣罢了。
我躲在父母的房间里,坐在梳妆台前写东西。耳边缓缓流淌柔软的音乐,天花板上的灯光还算明亮。我暗自问自己:‘这不正是我想要的生活吗?’一个安静的场所,听着轻音乐,写着自己想写的东西。
唯一不快乐的因素大概就是:‘我不能确定自己写的东西是否有价值、不确定未来的每一天是否都能重复这种生活。’
这真的很重要,任何一件事是否能长久的发展下去,自然取决于这件事是否有价值。只为钱而写作,少了热爱与对初衷的坚持,作品就像八级台风中的羽毛,永远飘浮着不能落地。而只为理想与热爱写作,不谈实际情况和生活,这样的人闻所未闻。即使真的有,也指定饿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身上爬满跳蛋,身后是几张皱巴巴的废纸。
对我而言,最舒服的日子就是我知道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一定是有人看的,或多或少也能得到些勉强维持生计的报酬,如此甚好。
写的累了,我抬起头,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我已经20岁…哦不,是21岁了,却仍旧一事无成,此事已不想再提。从18岁开始,就一年年的一事无成、一无是处,都他妈2021年了,还是这个鬼样子!在镜子里,我所能看见的,仍旧是一张平庸的脸,头发经过多次改造后稍微好了一些。这脸,也或多或少染上了岁月的痕迹。17岁之前去网吧,网管总说我像小学生,同学长辈也都笑我长的像个小孩。那时我经常为此感到苦恼和自卑,一进网吧,只要网管的目光多望了我两秒,我便马上预知他要说我长的太小。
近两年,这种情况忽然消失了,倒是有人把我当‘大人’,可惜我始终匹配不上一个合格的‘大人’。
我皱着眉头,几条皱纹已经很明显了,有很多人说我的眉毛又黑又浓,想来这算是我整张脸上唯一的优点了。额头上的几颗黑痣还在,发际线稍有后移,唯一令我欣慰的是:‘青春期一直长满额头的痘痘不见了。’我完全不知道它是何时不见的,我整天太累了,根本没有心情关心这种事。我用手掌抚摸额头,现在它平滑多了,之前一直有坑坑洼洼的感觉。青春痘不在了是否预示着人已经老了?好吧,我的确够老的。然而这‘老’还没持续太久,我又不幸的发现两边的脸颊上遗留下来的痘印。看来青春还是爱我的。
嘴唇上面,下巴上,已经长了不少短细的胡子,一切的一切,都预示我已经长大了。脸型还是一如即往的圆润,脸上的‘内容’却已经不一样了。这种改变,是一夜之间的,昨天我还是16,7岁的模样,顶着6,7岁的脸,今天瞬间就换上了20岁的面孔。
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我该有什么心情呢?连很多我能决定的事都处理不好更何况是长相这种我决定不了的事呢?唯一肯定的是,我长大了,可我的心智以及个人能力,完全匹配不上我的成长。任谁看了也会说:“这是个20岁的人?脸倒是20的,可其它方面却是12的。”不过这种事也不好说,指不定我明天中个500万,那事情就完全一样了。人啊,社会啊,就是这么操蛋!
2021年1月29日,最近医院在搞什么卫生检查,本是应付上级的作秀活动。按照不可明说的规矩,医院领导陪那些‘检查官’吃几顿饭,塞点红包便可完事。连医院的大门都不用进,毕意医院是病毒的巢穴,只有可怜的打工人和为人民服务的‘志愿军’才会呆在这里。
但可能是受到第几波疫情反复的影响,竟然真的有一批人像模像样的过来实地检查,竟使我这个小小的实习生也多少受到了影响。最大的影响便是棉袄装在袋子里放在电动车脚踏的地方,再从停车场一路小跑至7楼,体验一把‘冬月酷跑’。
姚老师为了躲避检查出什么意外,近几天特意没约病号,于是两个人只好大眼瞪小眼的聊天。尽管我们平时也经常聊天,但纯聊天和‘忙里偷闲聊天’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这检查要迫使我一周唯一休息的星期三也要来医院撑场子,心里便更加痛苦与烦躁。 与其坐在这里浪费年轻的生命,不如…接下来又该是‘找个什么地方写点东西多好啊!’仅管我知道真有了大把空闲我也不一定写。
我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仿佛丢了魂。一直想开口却不好意思提出来:‘老师,我可以请假吗?’
见惯了大场面,耐得住大寂寞的姚老师精神饱满地为我做着未来规划:“10年,从20岁到30岁,学习,考证,最后开诊所。你要对你的人生做一个规划,这十年内要把证考过去,技术学好,诊所一开,ok,开始挣钱!”
“大概能挣多少钱?”我有气无力地问道,心里想的却是:‘30岁,好老啊!’
“我个人认为,40岁的时候,你可以挣一套住房,自己的门面房,30~40万的车代步,手里有个30万现金存着。” “什么嘛!这才多少啊,都说牙科挣钱,这条件,你在满大街不都是的嘛!我的终点竟然是别人的起点!”
“我说的这些至少小400万啊,这对老百姓来说可是天文数字!”
“北上,广深随便一套房子的钱…” “……”场面安静了一会儿,整个科室都变得静悄悄的。我像是自说自话般的感慨:“我根本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这种感觉就好像昨天晚上睡的好好的,第二天早上一醒来,突然身边所有的人都告诉我:‘你要学口腔了哦!’口腔是什么玩意,怎么学,我什么都不知道,直到现在都是懵的。我反驳他们:‘我不会口腔啊,不喜欢。’‘ 不行,你只能搞口腔,这辈子注定了,跑不了。’‘ 我还那么年轻,我不想… ’‘别不想了,不但要干这个,而且在你生命中最美好的年纪你是不挣钱的,是一文不值的。’老师,仅管口腔专业是我亲手填的,但是我到现在还晕乎着呢!”
姚老师闭目养神,仿佛不太关心我说了什么和我的有感而发。我挺希望他能理解我,知道我心中在想些什么。我不是心浮气躁,好高骛远,更不是不愿意努力做事的慵懒年轻人。我有自己喜欢的,真正想做的事。但转念一想,我有为了那所谓的‘高尚的事业’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吗?从来没有。我的心情又像那热锅上的蚂蚁,烦躁地爬来爬去,却总是烫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