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又岂止这些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好像听过一句话：人世间最深沉、最可怕的沉沦，是清醒的沉沦。

    谢晏辞的话还在她的耳边和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响，仿佛那些话不是来自他，而是来自另一个被自己压抑太久，甚至已经遗忘的自己。

    谢晏辞以为她在报恩，他义正言辞地质疑她，指责她。

    可是，他又哪里知道，她留在顾泽生身边又岂止是因为那些？

    是，五年前，奶奶来找她，出了车祸，没有抢救过来，肇事者因为警察局有关系，想用钱砸她，草草了之。

    当时的她无能为力，坐在街角的长椅上哭时，被醉酒的顾泽生在半路上当成秦漫捡了回去，拿走了她的第一次。

    顾泽生醒来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替秦郁晚在警察局出了头，摆平了那件事。

    后来，是她主动去找的顾泽生，可是她找顾泽生，是因为他左手手腕上的，那半颗像桃心一样的胎记。

    在被奶奶捡回去之前，她好像发过一场高烧，高烧退了之后，之前的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依稀记得她一直被养父母虐待，记得好像有一个特别漂亮的男孩，那个男孩模糊的脸和背影时常出现在她的梦中。

    她记得男孩给她做过饭，在大冬天的冷水中笨拙地给她洗过衣服，他的手上长了很严重的冻疮，发脓溃散……他摘了路边的一束野花，送到她的手中，一直照顾她，两人相依为命。

    那天在顾泽生的床上醒来，半梦半醒间抓着顾泽生的手，看到那半块桃心的胎记时，她记忆中的那张脸突然一下子清晰了。

    她渐渐长大后，经常给收养她的奶奶讲她记忆中一直在照顾她，长得非常漂亮的大哥哥时，奶奶给她说，只有努力出去，出去才有可能找到她。

    再后来，她的生活渐渐变得正常，收养她的奶奶对她很好，在学校里面，她因为成绩好又乖巧，也很讨老师和同学喜欢，对她好的人一直都很多。

    可是，再也没有一双伸向她的手，比那双长满冻疮，发脓溃散，还给她洗衣服的手让她那么难忘。

    她每当想起那双手，都想哭。

    她喜欢顾泽生，找了很多年很多年的他，在梦里面梦了无数次，她一度以为那些都是她的幻想，都是一场梦。

    也许，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她虽然表面乖巧讨喜，但其实从来都没有深交的人。

    可是，偏偏那么巧，她遇到了。

    如果奶奶还活着，她不会这么荒唐地选择顾泽生，不会这样糟蹋自己，不会这样活。

    但是奶奶不在了，她的生活失去了支点和意义，在她最迷茫的时候，在奶奶走了不久后的晚上，她又遇到了他，他像从天而降的神明，又像是来自地狱摇曳盛开的罂粟花，她连挣扎都没有，就跟着他走了。

    她打的车往海边别墅开，以前走过无数次的路，今天却前所未有地觉得茫然。

    五年多以来，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问题，那些压抑到麻木的东西，被谢晏辞一层一层地剥开，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的过去，她的梦想，她的人生，都在顾泽生这个人拉扯，拉扯……

    而谢晏辞因为不放心她，一直开车在秦郁晚打的车后面跟着，直到跟到了海边别墅，看到她进去了，他才在路口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