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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守则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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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使殿内,贺时秋草草整理着手中的请愿书,一抬头便是倚在柱子另一侧的小鱼,以及盘腿坐在地上的二丫。

    思忖稍许,她忽朝二丫挥了挥手:“识字吗?”

    二丫突然瞪圆了眼睛,没作声,反而东张西望起来。李氏正靠卧在丈夫身边,神色不定,未看向这边,也没有理会女儿。于是二丫晃着脑袋,望回身边的小鱼。

    贺时秋道:“看他做什么?”

    二丫理直气壮:“娘说,遇到难以解决的困境时,可以求助身边的人。”

    “求人不如求己。”谁料这贺时秋直接上手,拎小鸡一样地将人提到身边,“这两个字,认不认得?”

    二丫一阵“拳打脚踢”,小声嚷嚷道:“不认得不认得!我不识字的!”可才挣扎了几下,等看清楚了贺时秋指着的两个字,又猛然睁大眼睛,倏尔便静了下来。

    “这个名字,好像……”她咽了口口水,细致声线中包裹万分犹疑,“小秋姐姐,这个、这个是阿娘啊……”

    恰时,小鱼正将这请愿书读到最后,又顺着二丫的答话陡然一愣。他稍蹙了眉头,神色怪异地朝那端相靠的夫妇撇去一眼,漂亮的脸上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困惑。

    迎着他的目光,贺时秋点了点请愿书最末的时间:八月初九。

    她用口型示意道:今日已是八月十五,而再过半个时辰,便是十六。

    “神使在上!妾名竹歆,今有一愿……蒲柳兜转,为妇十载,得女如愿如珍;不辞辛劳,反遭致暴,邻里无心,皆哂余命苦,亦嬉闹而过……商人重利,归家复戾;小女顽皮,可孩童胡闹如何惹得拳脚相向?!神使在上、神使在上,不求平日富贵多显赫,但求母女安然,不至狼狈凄怨。……”

    遣散了闹腾二丫,贺时秋朝小鱼使了个眼色,便不再言语。“这与那薛家兄弟的状况大抵不同,”她在心下思索,“八月初九,李氏应当是和姓易的一同上山的,于是山鬼在那一日就将人收了去。此之后便不再会有什么山鬼入梦,召人把仇人也带去山上。只是不知初九那日对易乾生下手之人,是李氏还是山鬼?……”

    她一抬眸,却见小鱼也愣愣望向前方,手里端着的还是那颗没送出去的木琼果。她忽问:“你先前说要把这果子赠与我,还作不作数?”

    小鱼道:“当然。”

    还未等他将果子递来,贺时秋先行夺过,又运转灵力,而后猛然抬手,将那木琼果倏地一掷,狠打在十步开外的秋官神使像上。

    正中其眉心,半点儿未偏。

    神像没动静,而那侧靠在易乾生身旁的李氏却赫然一愣,陡然看向此处,一双眼睛涣散无光,又如大梦初醒。

    她问道:“小秋姑娘……这是何意?”

    “等天亮了,就各自下山吧。”贺时秋反不作理会,只将手中的请愿书相折起,“卯时也快到了,不是么?”她神情恹恹,语气也算不上和善,眼底情绪暗涌,似怒非怒,又有那么一丝气极反笑的意味。

    李氏本就心悸,又被这么一双眼睛冰恻恻地一望,此下更生胆寒。良久,她终定下心神,讷讷言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贺时秋不和她多废话,单刀直入:“李竹歆,你在八月初九投了请愿书后,有没有人对你说要如何做,才能将这封请愿完整地渡给山鬼?”

    李氏未答。二丫抱着她,哭哭嚷嚷,死不撒手。

    便见贺时秋骤然起身,先点了小丫头的睡穴,又径直上前,站去李竹歆跟前:“何人、何处、何时?”

    仿若这才生出些反应,李竹歆将那二丫轻柔安抚着,又下意识地要去警惕身侧昏睡男人。

    贺时秋冷声:“没这个必要,你明知道他不会妨碍我们。”

    李竹歆稍微愣了神,终敛下慌张神色。她偏过身子,捂住二丫的耳朵,再望向丈夫时竟如释重负般地笑了笑。

    继而,她正对上贺时秋的目光:“所以你也不是人类,对吧?”语音柔和,徐徐有致,夹杂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坦然。

    大抵也可归作破罐子破摔。

    贺时秋只轻声道:“回答我。”

    “无人,无处,无时。那请愿书,自然是我将其投入龛牖之时,便渡给了山鬼。”李竹歆好似已经默认她便为山鬼之流,言语间反生熟稔。

    贺时秋问:“八月初九那日,是你先动手将易乾生杀害、山鬼才好侵蚀其魂魄?”

    “当然不是。”李竹歆道,“倘若请愿书上所言句句属实,山鬼自会将人收去。”

    “倘若参假?”

    “那我不知。可若参假,这请愿书……山鬼也会收去吗?”

    贺时秋忽而笑了笑:“自然。他是山鬼,又非山神,收这些请愿也并非为了庇护百姓。冠冕堂皇地图些私利罢了。”

    情况已大抵明了:寥山鬼怪作祟,不过一起噬魂的案子。在最初姜白意的卷轴上,她提到落网之人多半品行不佳之时,贺时秋便立即想到了那位旧友——蓐收神使,秉管“凶兆”的秋官。

    他本名商颐,原身为狐,玄身金眼,以恶念为食;及此番恶念,当然以活人之恶念最佳。可若生生将一大活人的恶念叼食,则相当于咬残魂魄,几乎是造了半个杀孽,而世人皆知妖绝不能伤人,否则有天道相谴。于是此路自然是行不通。

    但若是通过人类请愿,或许……到底不失为一个聪明法子。

    可也依旧有想不明白的地方。

    李氏与那薛生的差别,究竟在哪里?为何一个就是商颐直接下手,一个却要把人再一次带到这山上去?

    依薛常宁所言,当初他在殿内请愿时薛常卫也是在身边的,为何整趟山途,薛常卫全然无事,而那易乾生却收得顺利?难道……

    已近卯时,殿内昏暗退了些许。希声间,又有一人忽问道:“那您此次,为何要挑在这夜半,再来此寥山呢?”

    好似从没想过会有旁人如此问起一般,李竹歆反而愣住了。

    “我……”她呢喃,“我想见山鬼,我想、我想求他,不要将我夫君收了去!就像现在这样,现在这样……”先前遭致暴戾对待,她总想,不管是他还是自己,死了才好。可每看到女儿娇憨的笑靥,李竹歆总舍不下心,才浑噩至此、浑噩至今。

    遭山鬼一事,易乾生确有巨大转变,动不动就以拳脚相向的毛病浑然不见了,从前的一些好习性却依旧保留。她自知是山鬼有灵,除恶而滞善意。而等第七日渐近,易乾生也陡然迟钝起来——她知,距他身形俱散已不远了。

    可她忽想就这么过下去,好歹维持一个体面家庭:就算易乾生只剩一套躯壳、全然成了傀儡人,有也总比没有好。

    但贺时秋忽笑了:“离了男人,并不会活不下去。”

    李竹歆猝而起身,声音染了急促:“当然,当然!——可那遭市井嘲见、兄父咥弄的,又不是……”

    “救命啊——”

    可不等她说完,一道吓然的叫声骤起,殿内五人正恍惚,便看门外一处急影跌撞,磕磕绊绊地跑进来:“山鬼要杀我,山鬼要杀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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