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明镜
一直以来，在修炼方面，严谨都没有太过强烈的信念。
她和万千普通人一样被生活所迫，在被环境推着往前走。
成为强者的想法是有的，却不像各种小说里的主角那样，一到异界就立刻坚定内心，想要登高绝顶。
惰性，存在于每个人身上，但凡眼下过得去，很少有人会主动去思考半个月后可能面对的麻烦。
现代社会的严谨是个实实在在的普通人，干那么多份工作，有生存的压力在其中，也有性格的因素在起作用。
如果有可能，她也想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过点轻松闲适的日子。
来到沧澜界之后，情况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最大的不同是，现代社会的法制，对普通人的人身安全起到了决定性的保护作用。
特权者肯定有，但没有修真界那么多，普通人很难碰上，就算碰上了也大概率不会丢命。
可沧澜界不一样，修士是一整个的特权阶级，数目庞大到普通人无时无刻处在危机之中。
所以，严谨为了活下去，不得不用尽全身的力气，谨小慎微。
不是她得了被害妄想症，觉得世界上所有人都想害她，而是生活在人类脚下的蚂蚁，不能走错一步。
修士不经意的念头，上位者的一时兴起，对普通人来说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在这样的压力下，小铁匠不得不克制内心的各种欲望，保证生存的首要需求。
后来，她渐渐有了自保之力，在觉得天赋不够修炼无望之后，也很平静地接受了将来的日子。
要是没有小宋的出现，也许天风城会多一个靠打铁为生的铁匠铺老板。
小说中的主角面对这种情况，可能会很不甘心，会痛骂老天不公，也会想方设法踏入修炼大道，誓要为绝世强者。
可是，严谨不会。
因为她始终找不到，支撑自己必须站在绝巅的信念。
为什么要成为绝世强者，精彩凶险的人生，一定比普通的人生更好吗？
并不是。
至少在一个精通财务知识，擅长成本和收益计算的人看来，利润除了是一个绝对数值，还有投资回报率这个评价指标。
投入一千得到一千五，跟投入一百得到一百五，利润的数值差了四百多，但收益率却是一样的。
修炼枯燥且乏味，时不时还要面临各种挫折，在成为强者的过程中必然还要伴随无数的风险，这些对心境的考验都是成本和投入。
单单高喊一句‘我要变强，要去看看最高处的风景’，就真的能让人克服种种诱惑，走出一次次的困境？
严谨自认为做不到，就像哪怕有了很明确的存钱买房的计划，很多时候还是克制不住甜品、辣味带来的诱惑，也完全戒不掉那些看起来是浪费时间的娱乐。
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到，又怎么敢想那些宏伟的目标。
她注重具体的目的和得失，亦或是事事算得太清楚，对自己的定位过于清晰，慢慢活成了只会依靠规则生存的那一类人。
无论是小宋的到来，还是之后决定拿回骨血，再到后来的种种，其实全是短期目标，里面都有着被动的因素作祟。
这种动力是短暂的，属于阶段性的目标，不足以一直推着人往前走。
比如，完成这些之后，要干嘛呢？
不知道。
没有长远且坚定的目标，是严谨性格中最大的缺陷，也是一种桎梏。
就像上山路上供人歇脚的凉亭，可以给心志弥坚的人补充后续攀登高峰的体力，同样还是一面隐形的退堂鼓。
有无数人在这里坐过之后，感受到轻松畅快带来的诱惑，立刻打消了心底仅剩的勇气和想法，头也不回地下山而去。
小铁匠一直都明白这点，所以会羡慕师傅荆三娘的那种纯粹，会佩服老孟多年来看不到希望还在坚持的态度。
莽，勇，纯粹，执拗，很多时候看起来很傻，会被‘聪明人’鄙夷和摒弃。
但它们却会给拥有这些品质的人，输送源源不断的力量和信念。
越是单纯的人，活得越轻松，越能在自己的世界里走得更远。
严谨当然是聪明人，会权衡、懂评估，知道如何选择才能收益最大化。
可是，这种被利益驱使的行为模式，不可避免地会带来一个问题，逐渐习惯放弃。
当一个项目或者工作待遇达不到预期，第一时间产生终止的想法。
换句话说，就是看到苗头不对，立即止损。
习惯放弃以后，便再也做不到坚持了。
这么做，在现代社会求生存是没有问题和错误的，项目千千万，工作三百行，树挪死人挪活。
只是，她从来都不曾意识到，倘若没有了选择呢？
到那个时候，该何去何从？
就像时空法则，它根本不给你选择的机会。
让你在知道结果的前提下，任由你去做各种努力，最后堂而皇之地教你做人，明明白白告诉你，任何行为全是无用功。
这种霸道，给了严谨当头一棒：你不是能耐吗，不是很会算数嘛，接着蹦跶呀！
那么，继续放弃？
再次走到岔路口，她不禁想起了以前的种种。
要是当初多忍受一段时间，多坚持几年，是不是能拿到正式的幼师编制？
要是不那么好强，选择摒弃那些闲言碎语，是不是可以成功坐上财务主管的位置？
要是……
后悔吗？
不！
假如时光可以重来，严谨还是会那么做的，而且会更坚决。
因为她已经明白了，自己其实也算一个纯粹的人，所行所为全是为了那点子自在。
只不过，以前用的方法不太对。
看似最简单的自在，要比金钱、权力这样的实际目标，更难实现。
悠闲度日是自在，大权在握的享受是自在，穷开心同样是自在。
自在不难做到，最难的是维持自在存续的期限，是掌握足够的力量保证那种生活。
你想逍遥随心，碰到有人阻挠，你解决不了，就只能降低自在的定义和标准。
之前的严谨就是这样，通过不停地变换选择，来维持心中唯一的那点坚守。
如今，起源梦境给了她一个重来的机会，可以试着弥补前世留下来的遗憾。
那些遗憾是什么呢？
是普通家庭突遭大病，面对高额医药费露出的窘迫。
是凡人在绝对的伟力之下，眼睁睁看着亲友去世，嚎嚎大哭的悲伤。
是心底那人穿着西服&婚纱，你远远缩在角落观望的怯懦。
是将要踏上毫无选择的道路，回望前尘，心中忍不住发出‘要是当初努力一点就好了’的叹息。
是对方咄咄相逼，你却反抗不了的无奈。
这些，有的严谨经历过，有的没有。
但已经不重要了。
卸下种种伪装，她终于找到了那个支撑自己前进的点，为了有朝一日，不用再面对唯一的选择，不会痛恨自己的无力。
修为也好，权势也罢，它们都不是最终目的，只是一份坚实的屏障。
呼呼！
平静的村落突然刮起大风，早就察觉姐姐不对劲的顾笙瞪大了双眼，看着海量的灵气灌注进对方的身体。
她虽然叫严谨姐姐，可心里却很清楚，这位姐姐的年纪肯定不大。
这么快，就明镜圆满了吗？
心之五境，初宁、悟心、止水、明镜、归一。
冰凰看着已达第四境圆满的严谨，嘴角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难怪她会在涅槃失败后，选择把自己的骨血赠给姐姐。
也难怪，小家伙自毁前，会特地见姐姐一面。
灵域，好像有麻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