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很多时候，光努力是没用的
走出铁匠铺，忙碌了一天的严谨准备直接回家。
但她还没走到熟悉的小巷，一眼就看到大叔颓然坐在地上，手里死死抓着一条崭新的狗链。
旁边有几个邻居模样的人在安慰，也有不少极其陌生的面孔满脸兴味地看热闹。
月光给原本昏暗的小巷披上纱衣，严谨如往常一样走过去，却在看到某个毫无生气的身影时，再也迈不动步子。
“小，小铁匠，大黑……叔应该听你的，大黑，要是把大黑锁起来不让它乱跑，我的大黑啊。”
大叔语无伦次地叙述着大黑的遭遇，却没能引来别人的共鸣，就连邻居们都在劝了几句之后，纷纷回了家。
一条狗而已，人家也赔了钱，还要怎样？
唯有严谨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那已经僵硬的身躯，帮它合上了瞪大的双眼。
墙壁上干涸发黑的血迹说明这里就是案发现场，而所谓的乱跑，也只是大黑每天活动的地方。
尽管某人瞎说大黑去找过三花，但作为一条极有眼力的狗，大黑从来不敢轻易迈入其他狗狗的地盘，甚至只敢待在家门口的巷子里。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它只是一条狗，一条卖不到几个灵石的土狗罢了。
对严谨来说，时常蹬鼻子上脸的大黑，是枯燥生活中唯一的调剂，也是不需要防范的存在。
永别了，我的朋友！
她最后一次摸了摸大黑冰冷的额头，随后起身离开，消失在月光之外的阴影中。
从今往后，这条不是回家必经之路的小巷，少了一条贱兮兮的大黑狗，同样不会再有一个准时路过的小铁匠出现。
严谨觉得，人和狗的区别很大，却又不是很大。
像她这种平民，在城主府和各位修士的眼中，也就相当于会说话的大黑。
或许在某一天自己被人嘎了，小宋也会和大叔一样茫然坐在门口，身边放着对方给出了一笔补偿，仅此而已。
这还只是第一天！
庞大的人流都是被天碑吸引过来的，他们第一天进城就让严谨少了一个朋友，为数不多的朋友。
数量众多的修士，并不会个个遵守城主府的规则，只要不太过分的话，一切都是有价可谈的。
这让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小丁和小叶子他们，那些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严谨停住前进的步伐，不由得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仿佛身体不受控制一般。
南城是平民的聚居地，但也有三六九等之分，面前这片棚户区，就是睡觉都需要睁一只眼的地方。
砰砰！
“谁，谁呀？”
“小叶子，是我。”
“大姐头！”
小姑娘的语气从惊恐转为狂喜，只用了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可却花了足足一盏茶的工夫才搬开抵住破门的重物。
等终于进到里面，严谨立刻被一个小不点抱住双腿，“大姐头，没了，我们的摊子没有了，他们，他们……”
低矮逼仄的小屋里，总共站了七八个孩子，最大的小叶子不到十岁，最小的约么四五岁。
除了小丁、大牛和小叶子三人见过大姐头，其他的孩子并不知道来人是谁，用带着三分恐惧的目光悄悄打量。
“小丁和大牛呢，去城外收集露水了？”严谨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尽量安抚住她的情绪。
“没，没有，大姐头，你快来看看……”
小叶子听到这话面色大变，连忙拖着人往后头走。
“大姐头。”
“大姐头。”
两声虚弱的声音同时响起，严谨走上前给他们把过脉后，又用瞳术扫了一遍，确认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脏腑。
她从腰间拿出两包药粉，直接让小叶子用水化成汤药，喂两人喝下。
“对不起大姐头，又给你添麻烦了。”
小丁是这群孩子的老大，很早就体会到了世间冷暖，深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理所当然的。
他不觉得大姐头有义务管着自己这些人，比起一点微不足道的消息，那个能养活大家的摊子，就已经让他们欠下了很多。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东西没了可以再弄。今天你和大牛搞成这样，为的什么？”
听到严谨略带斥责的话语，小丁和大牛默不作声，不敢抬头。
“大姐头，不是的，丁哥和大牛哥……”
“小叶子。”
虽然两个孩子及时阻止，但事情的起因已经明了，为的是人。
“说说吧，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惹不起那些修士，也不会为你们强出头。”
小丁两个还是不敢看过来，小叶子顶不住压力，断断续续地开口，“有人想让我当他的丫鬟，我不肯，然后我们的摊子就没了……”
“街道上的守卫呢？”
以严谨的阅历，是不应该问出这话的，可眼下只能这么问。
普通人能依靠的，唯有秩序和规则。
“守卫，守卫好像和他们认识，让他们不要闹大，说完就走了。”
小叶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明白危险还没有结束。
“嗤。”
严谨毫不意外，看着仍在低头的小丁，问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打算吗？
小丁双手握拳，满腔的怒火不知该怎么发泄。
在今天之前，他们收完摊会到菜市买一些最便宜的菜，捡别人不要的骨头……
回到家，所有人围着一口大锅，开开心心地谈论以后，攒了钱就把一个个兄弟姐妹送去学徒，将来成亲生子过正经人的日子。
每天，他们都会数一遍地洞里的钱，说着相同的话题，也没人会觉得腻。
大家不贪心，很满足这样一天天变好的生活，但是今天过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大姐头，对不起，我要带他们离开天风城。”
“你们不欠我的，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小丁，既然你敢这样说，就代表有了去处，对吗？”
“是。”
得到确定的答案，严谨没有再问，就算他们是去邪道魔宗，自己也没有立场阻止。
人，首先要保证活着，才有资格去考虑善恶，这是生存第一法则。
“小丁、大牛、小叶子，我们相逢一场，临别前多说一句，听不听由你们自己决定。
正邪皆由心，别人怎么评价并不重要，不论你们以后在哪里，我都希望你们清楚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说完，严谨丢下一袋灵石，又留了些最近调配的药粉，简单给小叶子介绍完几种药粉的区别后，起身离开。
咚咚咚！
“大姐头永远是我们的大姐头，丁归尘发誓，就算我以后成为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也会记得您对我们的好。”
“大姐头，叶轻蝉……”
“耿大牛……”
听到床板和地上的动静，严谨脚步微顿，第一次知道他们真正的名字。
可直到出了小屋她也没有转身，而是抬起右手稍稍摆动几下，做最后的道别。
仅仅是第一天啊，想不到连你们都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