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秋水
眼见于海心生退意,那老鸨顿时眼色一转。
“公子,我们这还有卖艺的!”
于海毕竟少年心性,听到这话以后,脚步顿时便缓了下来。
那老鸨赶忙拉住了他的胳膊,推搡着将他带到了二楼。
“公子是想听丝竹还是唱曲儿?”
于海依旧不答,只是默默看着眼前的阁楼。
在他的眼前,是一个个小房间,每一个屋中,都有那丝竹之声。
“砰砰砰!”
忽然,一阵桌椅翻动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传来了一个人的大笑声。
“啊哈哈哈哈,我乃是当朝举子!”
“我是举子!”
那老鸨的脸色瞬间一变,随即匆匆跑下楼查看张举人的情况。
张举人这一闹顿时吸引了许多人,于海从楼上看去,只见张举人的脸色涨红着,不住挥动着手中的酒瓶。
他肆意地打砸着能接触到的所有东西,一时间,此地的桌椅凳子顿时翻倒一片。
“公子,要听曲儿吗?”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叫住了于海,他转头一看,一个小姑娘抱着一把琵琶正一脸羞怯地看着他。
于海本想拒绝,可却架不住这小姑娘那带着秋水的眸光。
他点了点头,随即便被这小姑娘带离了这里。
拐了两个弯,最后,于海随着她来到了一个角落里的雅间。
“公子想听些什么?”
于海注意到她的脸更红了,显得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他此刻忽然有了想要说话的冲动,面对一个少女的脸红,他的沉默显得似乎有些苍白。
于是他们沉默下来,在这沉默里,他们彼此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那少女站起身拿来了一把茶壶,而后给于海倒上。
她的手法并不熟练,于海的沉默更是加重了她的不安。
待到茶香散开,于海第一次鼓起勇气直视起她的眼睛。
那少女仅仅对视一瞬,而后便离得远了一些。
于是在茶香和沉默里,少女拨动了手中的琵琶,为眼前这个让人费解的公子演奏起来。
于海从小大大在宫中听过的丝竹若是将谱子都拿出来可谓是车载斗量,但此时他惊讶地发现,这少女演奏的曲子自己竟然从未听过。
于是在这算不上精致的琵琶声中,于海站起身来,在这不大的雅间之中四下寻找起来。
终于,他在一个角落的书案上找到了纸笔。
于是他迅速写下了一些字,而后静静听着少女的琵琶。
这琵琶是那样的令人安心,以致于于海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这一生所注定背负的使命。
一曲奏罢,于海将手中写好字的纸拿起给女孩看。
“很好听,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看到于海写的字,神色顿时愣了一下。
这烟花之地,有时候也会有读了些书的文人一边听曲一边赋诗。
但以自己的身价与容貌,那些文人墨客根本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自己今年才14岁,接不到客人,又不想去做那皮肉生意,这些时日正为这些事情一筹莫展。
可就在近日,她一眼便看到了愣在原地的于海。
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不同于那些前来一夜春宵的老爷们。
“我叫秋水。”
于海偏头思索了一番,这名字倒是很像宫里那些没有姓名的宫人所取的名字。
“曲子是哪一派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写上这些话,于海继续等待着女孩的回应。
“这些都是我写的,要是公子不喜欢,我还会些江南小调。”
于海赶忙摇了摇头,随即毫不吝啬地夸赞了女孩的才华。
于海站起身,缓缓走到了女孩的身边。
秋水神色间顿时有些惶恐,以为于海听完了曲,就要行那苟且之事。
她往后挪了一点,但随即看到于海的眼神后又停了下来。
秋水闭上了眼睛,心想若是这公子要强自己,大不了就放声呼救。
于海拿过了少女手中的那把琵琶,而是自顾自端详起来。
秋水睁开眼,看到于海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心中反而更加羞怯了。
“你怎这样不争气,脑袋里都在瞎想什么!”
她心中责怪着自己,而后慌忙站起身,为于海续上了茶水。
刚刚在秋水弹琴的时候,从小浸染丝竹的于海敏锐地发现这把琴因年岁太久,有些音早已经偏移。
此时端详过后,于海便动手为少女调起琴来。
于是二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在秋水的眼中,眼前这人不像是来逛青楼的,倒更像是专门来看望她的。
过了一会儿,于海调好了琴,信手弹了起来。
此时,秋水的心中已经完全被眼前这个让人费解的男人吸引。
她呆呆地看着于海的面孔,几乎忽略了他弹的曲调。
只弹了一会儿,于海便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他抬头对着少女笑了笑,而后接过了她手里的茶水。
“真好听。”
少女赞叹了一句,反而让于海脸红了起来。
到最后,对于这似乎消散不开的沉默,于海终于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他在桌子上放了些银子,而后转身就要离去。
“公子!”
秋水忽然叫住了于海,于是于海有些诧异地回过头看着她。
秋水的脸色有些发红,憋了半天才说出来一句:“公子,用不了这许多银钱。”
见她如此,于海方才恍然大悟。
他笑了笑,朝着这可爱的少女挥了挥手,而后离开。
这一夜,于海躺在临近的客栈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的心中忽然就被这个初见的女子填满,此时躺在床上,耳边却还是她那袅袅的琵琶声。
“她会愿意做王妃吗?”
少年在心中思忖着这个遥远而庞大的问题,竟第一次感到了忧愁。
若是秋水做了王妃,而自己又是一个没什么实权的王爷,那这一生他们会怎样?
于海知道他们的结局:回到自己从前的生活,活在高高的宫墙里,成为一只可悲的金丝雀。
于是带着这样的忧愁,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秋水,别傻笑了。”
正在愣神的秋水被姐妹叫住,顿时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