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十面埋伏
何称与李承乾只是浅浅的对视了一眼，随即何称便移开了目光。
此时的李承乾也猜出了什么，他垂眸面含笑意的瞥了眼一旁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崔博。在酒楼时，自己并没有露面，因此崔博也不知道是自己带走了何称，救走了岳燕。否则他应该也不会明知道自己要来，还做出这种事情。
“何郎，既然来了，那便好好弹奏一曲。”看着何称过来，崔博连忙开口道。这话顿时引来李承乾的注意，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崔博，刚刚开口想说什么，却被何称一个眼神制止了。
何称单手提着那把琵琶，缓步走到崔博面前。何称走过来的路程并不长，但崔博且骤然间感觉时间好像放慢了似的。在他看来，只看到何称提着那把曾经锤过自己的琵琶，一步一步，气势汹汹的朝自己再次走来。
此时，何称已经走到了崔博面前，他轻轻拿起琵琶，逐渐靠近崔博。崔博被这动作给吓到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琵琶，那琵琶上的裂痕还清晰可见。
“取个椅子，坐会。”何称穿过崔博，拉过他身后的那个椅子，有些恶劣的笑了笑。
主位上的李承乾看到这副场景，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但很快恢复了之前那副神情。
拉过椅子，何称走到了桌子的最前面，背对着门口坐了下来。他抬眼间，一眼便望到了对面坐在主位上的李承乾，垂眸轻轻抚了抚琴弦。
“崔郎，这琵琶登不登得上台面，您可以好好听一听。”何称横抱着琵琶，看着它的眼神里满是慈爱的意味。
还是那句话，自从他学琵琶以来，没少听过这种话。学琵琶太娘，学琵琶没用等等等等，偏偏说这些的人还都是他的亲戚，他也没发多说些什么，可心底还是难受的很。这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无亲无故，甚至还有点仇的，他当然要把握好机会，好好证明一把。
只是……要弹什么曲子好呢？
何称垂眸想着崔博的话，在他看来，琵琶是个登不上台面的乐器，是用来弹yin歌yan曲的，那他偏偏就要弹个足够动人心魄的。曲子选拔也要注意，何称想选个在这个时间之前就出现过的曲子，这样也不会被认作这个曲子的创作者。何称不想抢这个功劳，创作一首曲子所需要的心血，是难以比拟的。
一首又一首的琵琶曲在何称脑子里想过，塞上曲，浔阳曲，昭君出塞，阳春白雪……最终，一个曲子的名字浮现在何称的脑海里——十面埋伏。
十面埋伏是一个极其著名的琵琶曲，他的创作年代已经无法追溯了，这首琵琶曲描述了楚汉战争时期，汉军用十面埋伏的阵法击败楚军，最终迫使项羽乌江自刎，汉军大获全胜。
这首曲子诞生的时间已经无从寻找了，只知道，它最早出现在白居易的诗当中，“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这些都说明了，至少白居易是听过这首曲子的。
另外，隋朝时期就已经有了十面埋伏的一部分乐谱。由此，何称认为，十面埋伏的曲子大约创作于隋朝时期，这也算何称敢于在这里弹奏的理由。
何称脑子过了许多，在现实当中，却只过了一瞬间的时间。想完这些，他抬眼看着对面的李承乾轻轻点了点头，手缓缓搭在了琵琶上，开口道：“相信各位都知道，楚汉战争的垓下之战吧？”
说完这句话，何称便迅速开始了演奏。只能说十面埋伏不愧是著名的琵琶曲，当声音开始想起，便立即吸引了场上人们的视线。十面埋伏的第一章节不同于其他章节的肃杀，它更倾向于表现汉军的威严。
手中不住的弹奏着琵琶，何称只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沉浸进去了。他好像自己就身在那个战场中一样，感受汉军的肃穆，冲锋时殊死决战的激烈。
而在外人看来，这场景同样让人震惊。何称垂眸看着琵琶，眼中皆是肃杀之意，手上的动作不停，面上严肃的表情叫人看了居然有些害怕。
随着曲子的高潮迭起，何称的动作也越来越大，弹奏着曲子的他，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
坐在对面主位上的李承乾最能清楚的看到何称的神情，他看着何称眼底满含着对于琵琶的热爱，整个人好似在发光一样。或许，当一个人在做自己所热爱的事情的时候，他就会在发光吧。
李承乾满眼欣赏的看着此刻光芒万丈的何称，心底莫名的多出了几分感概。看着别人意气风发的模样，他自己的心情也都好了起来。李承乾闭着眼睛默默感受着何称所演奏的琵琶曲，心思也跟着曲子飘向了那个曾经的战场。
一曲结束，何称轻轻停下了弹奏，一只手缓缓压在琴弦上，似乎是在安抚琵琶。
“怎么样？”看场上没人说话，何称抬眼看了看大家，眨了眨眼睛笑道。
何称的话应刚落，李承乾便率先鼓起了掌，他一边鼓着掌，一边站起身子，看着何称的眼睛，说出的话却莫名饱含深意：“自然是极好的。”李承乾的话，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在夸曲子。
“很好听啊，我是听不太懂啦，但感觉好厉害！”高阳公主率先站起身子，惊喜的拍了拍手，随即一脸挑衅的看着崔博，也不知道她这话是真的在夸赞何称，还是在故意给崔博找事。
看着何称意气风发的笑脸，坐在侧面的崔博莫名勾起了嘴角，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微微拽着衣领往下拉了拉，挑眉看着何称弹奏曲子时，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无意间露出的侧颈，轻轻舔了舔嘴唇。
何称所弹奏的曲子，确实颠覆了大家对于琵琶的印象。场上人热烈的讨论着何称刚刚所弹奏的曲子，其中最激动的无异于是长孙冲了。
他兴奋的看着何称的琵琶，等着何称在座位上坐好了，迫不及待的发问：“何郎弹的这是什么曲子？怎么弹的？”
“十面埋伏。”何称带着琵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边慢慢坐下来，一边回话道，“至于怎么弹的，若是要学还得几年的底子。”
听到这话，长孙冲忍不住感叹着：“真厉害，我之前还从未听过如此琵琶曲，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过奖，这世上琵琶弹得好的人多了去了，我也不过是个还在学的学生罢了。”何称轻轻将自己的琵琶放在一边，轻柔的擦拭着上面的裂痕，抬眼笑道，“就说之前的酒楼，还有曾经被卖来卖去时，遇见的那些卖艺的，厉害的乐师也有不少。”
李承乾靠在椅背上，含笑看着何称说话。
何称提起这话时，对面的崔博愣了愣，似乎是不敢想象何称会说出自己曾经那些堪称耻辱的经历，他抬眼有些惊讶的看着对方。
崔博身边，同样听到这话的房遗爱也忍不住皱了皱眉，低声在崔博耳边道：“不知廉耻。”
崔博闻言，转头看着房遗爱，嗤笑一声：“早知道，我就该早些把他弄回府去。”
“你看上了？”房遗爱手中动作一停，将声音压得更低。
崔博耸了耸肩，挑眉无言的认了下来：“那就老办法呗，去买点药，先办了再说。我就不信，事都办了，他还敢说出去？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出了事，家里肯定会帮着的。”
对于崔博与房遗爱两人的交谈，其他人是全然不知的。他们继续诗会上的内容，聊着诗书礼易，拿出自己最近做的诗交流着，整个客栈中透露出极高涨的学习氛围。
原定的诗会时间已经过半，李承乾看着大家都有些放不开的模样，神情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尽管这种场景他早就猜到了，自己在场，现场人肯定会收敛许多。但他心底还是有些许的失落。
正如从前一样，一场聚会无论之前情绪有多高涨，气氛有多热烈。只要李承乾来了，就会莫名的冷淡下来，在场的人说话都要斟酌再三才敢开口，也没了之前的氛围。
这一切的原因其实简单的很，就是因为李承乾的身份。李承乾身为太子，得到了无上的权势，也自然会有人畏惧他的权势，不敢与他多说话。也会有人对着他阿谀奉承，各种拍马屁。更多的，是时刻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言行举止，不敢有丝毫的逾矩，又悄悄的在另一个方面展示自己的才能，希望自己能被注意到。
一般情况下，这类聚会永远是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李承乾离场，保证大家可以玩的开心。可这次……李承乾却有些不愿意了。
李承乾看了看小声交流的崔博，又看看另一边自在的和几人聊天的何称，心底忍不住犯了难。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的在崔博身上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李承乾身边坐着的何称敏锐的察觉到了李承乾的情绪，歪头看着他的脸，微微挑眉：“怎么了？”
李承乾垂眸轻轻摇摇头，低声道：“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