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进来了,我又出去了,你打我呀!(八)
“我有一个想法。”南宫乾竖起食指,面色诡异地说道。
他看向博尔正,撇了撇嘴:“也不知道你们戍卫堂的那位发现咱们的情况了没,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指望不上了。”
“咱们想要自救,非得动用点非常手段不可。眼下还不知道蝗元帅究竟布了多少层大阵,但我有一计,可保咱们一举脱困而出。”
玉堂主不耐烦地喝道:“别卖关子了,你有什么办法就赶紧说出来。”
南宫乾摩挲着干净的下巴,慵懒地说道:“你们说,我就在这里,晋升道果如何?”
“有病!”玉堂主勃然色变,斥道:“晋升之劫凶险非常,天下不知多少英杰困在这一步不得寸进,岂可如此儿戏?纵然是你南宫乾,也莫当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南宫乾有些无奈,解释道:“你想一想,阿博是新晋的六重境,可他来得匆忙,眼下并无多少鹰群可用。你又不擅争斗,我还带着个小孩儿,强行突围要损耗多少元力?如今敌暗我明,情势不容乐观啊。”
“蝗元帅的真身若真在附近的话,这里说不定就是它为太上们准备的陷阱,咱们没有对应层次的力量是很难逃出去的。但我在这里登临道果就不一样了,不仅能打它个措手不及,还能极大消耗它的准备,为太上的降临创造条件嘛。”
玉堂主冷笑道:“那蝗元帅不在这里呢?岂不是小题大做?更别说晋升之劫,可是会牵连小世界的,你想让宗门替你挡灾吗?”
“姑且按你的说法,这里就是它为太上们准备的。只要你还不是道果之上,那它也没必要运用那个层次的力量。我们还是有不小的机会能出去的。”
“嗨!”南宫乾摆了摆手,“我就是提个建议嘛,我是无所谓的啦。”
他意有所指地瞧了眼博尔正,淡淡道:“就怕他们戍卫堂扛不住啊。”
博尔正面带苦色:“您就别挖苦我了。小弟学艺不精,拖了师兄师姐的后腿,实在是对不住。眼下什么讯息都传不出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失陷在此,还有那位如今到了哪里也不知道。”
“你不必自责,对手是蝗元帅,咱们就算拼尽全力又能怎么样呢?还有哇,南宫乾这…个…人…”玉堂主想安慰博尔正一下,顺便说说南宫乾,可她说着说着,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将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她开始狐疑地四处打量,尤其是在博尔正和扬三三身上,多扫视了几眼。
博尔正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位玉师姐为什么说着话突然就停下来了,开始对着鹰扬小队的几个人来回打量。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姐诶,怎么了这是?您发现什么了?不会是我们几个被寄生了吧……”
“没有没有……”玉堂主扬了扬手,“蝗元帅应该是没有寄生在人体的能力的。”她又转过头来看向南宫乾,表情奇怪地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南宫乾道:“你还不信我?”
想了一想似乎有什么不对,他连忙又补充道:“你再信我一次!”
博尔正听着他俩这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彻底陷入了糊涂。
他晋升六重境时日不多,统领的鹰扬小队也是刚刚组建不久,对宗内六重境的这些前辈了解并不多。也正是如此,他才被派来悲鸣石窟来调查悲鸣消失的事件,这里平时是很多低阶弟子的历练之所,不算什么重地。如今正是择徒大典的重要时期,戍卫堂的主力基本都驻扎在关键小世界处,现在想必都和蝗元帅的分身大军打得不可开交,毕竟离戍卫堂最近的小钻峰都被吃光了…… 没想到半路却碰上了南宫乾一行人,得知蝗元帅的本体很有可能就在悲鸣石窟,这可把他吓了一跳,他原本以为只是个小任务,哪里想到能真跟大妖王照面?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通过令牌联系了堂中的那位,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他才放下心来。更何况,眼前这几位成年了的,可都是大名鼎鼎啊。
韦千寻自不必说,平流韦氏的精英子弟,前来五行宗进修的。虽然修为不及博尔正,但其家世背景雄厚至极,潜力绝不会逊于他,未来超越他只是时间的问题。韦千寻目前供职于巡查堂,他擅长的气道与这个职位相得益彰,立下过不少功劳。他在巡查堂的职位虽然受限于五重境,但无形的地位可隐隐比博尔正在戍卫堂要高上不少。
早春堂的玉堂主,这可是博尔正平日里极难见到的人物。早春堂隶属于医堂,是宗内最炙手可热的部门之一。普通人时常还有个头疼脑热的呢,更别提修行之人,杂七杂八的伤痛病患多了去了,没有医堂,他可能也修行不到今日。别看他和玉堂主同是六重境的修行者,他想见玉堂主一面那是千难万难,就是戍卫堂那些比他厉害得多的师兄师姐,也不见得能得到她的亲自救治。说起来不久前金环壮汉曾得她一道玄光压制伤势,博尔正那时心里还真有点小嫉妒,暗恨自己怎么就是六重境,没有被那一击击伤呢。
至于南宫乾,夜帝王的身份博尔正自是不知的。但这也不影响南宫乾的臭名昭著,他惫赖难缠声名在外,也是如今五行宗内最有希望登临道果的人,他还跟掌门相交莫逆!这样一个有背景有实力的无赖,没谁想跟他过不去。偌大个五行宗,博尔正跟南宫乾也没照过几次面,并不知道这位的行事作风和言谈举止竟是如此浮夸。
方才听了南宫乾和玉堂主一番讨论,他震惊于这位师兄如此大胆,言语之间视晋升之劫如无物一般。但他又似乎话里话外在暗示着什么,他先是就队员受伤一事安慰他,之后两次揶揄他们戍卫堂。玉堂主应该是发现了他的指向,才有后面的怪异动作。只是,他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有什么是不能跟自己说的吗?
不提博尔正百思不得其解,且说自南宫乾信誓旦旦要玉堂主再信他一次后,玉堂主足足思索了好一阵。最终她还是下定了决心,于是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乾哥,你放手去做吧。”
“好嘞!”南宫乾哈哈狂笑起来,双臂从身体两侧缓缓举起,伴随着他的动作,一股令人无比窒息沉郁的气息从他体内散发出来。似乎是感受到了这股气息,遍布漆黑裂缝的血红色世界隐隐震颤了起来。好像空间都被扭曲了一样,半空中渐渐浮现出一道漏斗状的漩涡,漩涡的中心,正对着巨龟背上的诸位。
“南宫乾你个混蛋!我说的是放手引那位出来,不是叫你放手引动道果之劫啊!”玉堂主歇斯底里地骂了起来,她此刻心里那个悔啊,早知道南宫乾是个不靠谱的,本以为他说的晋升道果只是说着玩玩,他这人本来就口不择言满口花花,谁知道他来真的啊!
南宫乾此刻正在慢慢向上飘起,一脸幸福洋溢的样子。听到玉堂主的喝骂,他满不在乎地回道:“我就是通过这种办法逼她出来啊,看戏看了这么半天,总得收她点茶钱吧。放心吧,我叫你信我,不是说她百分百在这,而是我这个法子百分百安全,我最近颇有些心得,你就瞧好吧!”
玉堂主颓然地坐倒在龟背上,面色灰败,喃喃道:“完了完了,他又疯了,这可怎么办呀。”
韦千寻这时茫然地插嘴问道:“玉师叔!师傅他这是要在此处晋升七重境?!借助道果之劫,一举冲破蝗元帅的埋伏吗?”
玉堂主有气无力道:“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无妄之灾无妄之灾啊!”
想着想着,她越发悲从中来,忍不住哭诉道:“威宁真人,您快现身吧,不要教他再胡闹下去了!我们几个既不疯也不傻,还不能死在这里啊!”
韦千寻瞠目结舌,听到威宁真人这个称号,顿时陷入痴呆。那边博尔正听到这个称号,浑身一颤,总算跟上了南宫乾和玉堂主的思路。好嘛,怪不得这位南宫师兄阴阳怪气自己一行人,他竟然认为威宁真人,也就是戍卫堂的那位太上,就在此处?跟在他们身边?那那那也不用这么大的阵仗逼她出来啊!这可是道果之劫,不是什么打雷下雨,找个地方躲起来就行了。再说了,现在这情况,往哪里躲?他们一行人,根本就走不掉啊。这一刻,博尔正才真正意识到,这位南宫乾是个多么难缠的人!
遍布漆黑裂缝却依旧坚挺的血红色世界悄无声息地崩碎开来。就像是用厚重的油彩涂抹在不易沾染油彩的布上,晾干之后又剧烈地抖动,从而落了一地五颜六色的粉尘。细看去的话,会发现这粉尘其实是难以计数的蝗虫,它们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的气息,扑簌簌地向地面落去。这副场景蔚为壮观,无他,实在是蝗虫覆盖的范围太广了,视野之内全都被它们所占领,那根本就是难以表述的震撼。
博尔正忽然脸上露出喜色:“我们出来了!我们回到了宗门的天地!鹰群们……它们没有事,它们还活着!”
玉堂主淡淡道:“我们被蝗元帅赶出来了,它竟然不惜粉碎如此多的布置,这说明我们确实已经很靠近它的真身了,它不想被道果之劫牵连。”
“威宁真人,您真沉得住气啊,还不准备出手吗?要知道,道果之劫可是会极大地损耗小世界的底蕴,您就算不怕被其他太上数落,也要顾及一点戍卫堂的颜面吧。”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玉堂主四下里扫了扫,顿时惴惴不安起来。
随着大量的虫尸落回地面,重新显现出五行宗的天地来。只是此时,五行宗天地的天空已经大变样,方圆百里之内,汇聚了遮天蔽日极为壮美的云霞,同样形成漏斗状的漩涡。在那云霞之后,似乎蕴藏着世间最大的恐怖,即将将它的面纱摘下,带给下面的生灵以万劫不复。
已经飘到很高的南宫乾忽然转了个身,然后他就像是画布上的一块污渍被擦掉了一样,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当中。高空中缓缓旋转的庞大炫彩漩涡似乎一下就丢失了目标变得茫然起来,竟隐隐停下了旋转。这番变故立即就让玉堂主喜出望外,顾不得擦脸上还残留的泪痕,她连忙敲了敲身下巨龟的背甲。
“快走快走,虽然不知道你主人用了什么方法,但咱们不再被晋升之劫锁定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可是巨龟只是探了探头,示意它听到了,却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玉堂主眨巴眨巴眼睛,喃喃道:“你相信他?你们龟族,最擅趋利避害,确实不会以身犯险,可是他所作之事,太惊世骇俗了啊!”
巨龟人模人样地打了个哈欠,对眼前的景象根本不以为意。玉堂主还准备说点什么,却惊讶地发现周边的元气忽然又动荡起来。
很快空气中就泛起细密的电光和诡异的红光,不时还夹杂着肉眼难以辨别的漆黑裂缝。玉堂主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催起不知什么时候淡化快消逝的法相,操纵着一直安静护卫在旁边的草木巨像,将众人护在它的胸腹处。
这次大家终于知道,他们刚才从蝗元帅的埋伏中脱困而出,外面是个什么景象了。当电光连绵成片,彷佛撕碎坚韧的皮革的声音接连入耳的时候,砰地一声巨响,视野之内突然就充斥满了虫群。它们显然都完全失去了活力,重复着上一波同僚的命运。
除了檀不笑之外,在场的他人都是修行有成的高手。他们更关心南宫乾身在何处,通过各种手段,大家第一时间发现了飘在不远处空中的南宫乾,同时也感知到,高空中的庞大漩涡重新又开始旋转起来,带来阵阵磅礴的压力。
南宫乾微微仰头瞄了一眼,嘿嘿笑了几声,双臂微动,又想故技重施。他方才分明是通过某种手段,重新回到了蝗元帅布置的陷阱之中,由此将道果之劫的压力施加给了蝗元帅。蝗元帅不得不又将他排斥出来,眼看着他又要用同样的方式继续削弱自己的布置,蝗元帅终于挺不住了。
一位身着黄色布条的粗莽汉子远远地浮现在空中,单论这身打扮,还真挺像南宫乾平日里袒胸露乳的散漫样子。这汉子怒目圆睁,瞪着南宫乾喝道:“你这厮,是不有病?”
没想到南宫乾愣了一愣,反倒冲他勾了勾手,叫嚣道:“我进来了,我又出去了,你打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