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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鲁莽草率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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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玉堂主有些烦躁,这跟她设想的有很大差别。

    常理来讲,这个孩子自身是不具备从戒备森严的五行宗凭空消失的本领的,一定是有人潜入了医堂,带走了这个孩子。医堂所在位置在五行宗内比较隐秘,不通过五行宗内部传送阵,基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抵达昊界门,玉堂主不久前刚和南宫乾师徒通过医堂传送门来到昊界门,那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可檀不笑在这里发现了丢失的孩子的气运之形,这就耐人寻味了。

    偷孩子的不是“自己人”,就是医堂传送阵的看门人出了内奸!这样贼人才能通过传送阵,来到昊界门,企图将孩子带出宗门。近来正是五行宗择徒大典的盛事,出入昊界门盘查的比较麻烦,因此耽搁了他的时间。不承想因为调查孩子失踪一事,竟牵扯出了蝗元帅,不仅在最短的时间内全宗上下的门户都关闭了不说,就连道果之上的真人都出动了。他因此回转,伺机再寻出路,这是玉堂主的推测。

    可玉堂主有一事不明,这人是没头苍蝇吗?怎么带着孩子在宗内乱窜?檀不笑有察运之能,凭着他和那个孩子令人费解的气运纠葛,不停为玉堂主指引方向。玉堂主带着檀不笑,一路飞越十数个小世界,越发觉得此人的路线毫无章法、毫无目的,而且追踪许久,竟还是没有发现他和那孩子的踪迹,全靠檀不笑报位置。因此玉堂主不敢大意,此人速度、隐匿功夫恐怕都极为了得,说不定还通运势,设下圈套狩猎可能出现的檀不笑这样的追捕者,这孩子若是有他大师兄的道行玉堂主倒也不担心这种可能,可他还是个刚踏上修行路的孩子啊,根本分不清什么真假,万一就被这人歪打正着了呢?

    玉堂主这边心事烦忧,檀不笑却没有想这么多,他正在借此机会仔细体悟自身的察运之能。檀不笑的察运之能是基于天独琉璃锁暗中传法,早早开启了灵识,顺带着唤醒了这种天赋神通。生灵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而其中一些族群或个体,在这种能力上尤为突出,檀不笑可能就是这样的个体,他在天地学府考核之上面对幻境凶兽的表现,足以体现其气运之强盛,当时他还没有开启灵识。而在开启了灵识之后,南宫乾为他封住这种天赋,给他一段适应的时间,所以说,这其实是檀不笑第一次好好地运用自己的这份天赋。

    面对危险的鬼使神差是运气的被动展现,观察它并合理应对则是对自身强盛气运的主动诠释。在一路追寻失踪孩子石头气运的路上,檀不笑逐渐发现一个问题:既是察运之能,我为什么只能看别人的气运之形?不能看自己的吗?

    很快檀不笑意识到,问题就出现在“看”上面。视觉是生灵最重要的感觉,而灵识作为灵魂的感知、精神的延伸,它所带来的感觉十分接近视觉,但绝不是视觉。檀不笑在潜意识中,都用“看”来形容灵识感知下的气运之形,这就是局限,是对灵识的错误理解。

    那么灵识,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知?如果说五感是对天地万物外在的感知,那么作为灵魂、精神的灵识,就应是对天地万物内在的神会。如此一来,答案就呼之欲出了,灵识是对元气的感知。灵识会随着修行者道行的提高不断增长进化,甚至在修行的某一阶段,要专门锻炼、开发它。有了灵识,修行者才能更好地接触、解读世界的奥秘,搞清元气是如何运转变化,继而构成世间万物的。

    所以说,察运这种能力,其实是灵识感知运气相关的元气所产生的,它不应该以“看”的形式来操作。意识到这一点后,檀不笑调整心态,仔细体悟灵觉,渐渐地,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原本视觉占主导的感知世界,逐渐被异彩纷呈的油彩涂抹,变得模糊不清,这幅画卷的每一处,都充斥着奇异的颜色,向檀不笑袒露它的心迹。浓墨重彩的天地里,一些景象引起了檀不笑的注意:身旁玉师叔脑后的碧绿色事物反倒清晰了许多,像是一条奇长无比的柳枝,从不知多高的虚空中探下,枝叶散发出锋锐的气息,将还攀附在它身上的些许蝗蝻搅碎。然而仍不断有蝗蝻凭空出现,向着师叔侄两个悍不畏死地发起冲锋。檀不笑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深知这其实是气运之象,这说明他们仍旧笼罩在蝗元帅的阴影之下,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遭受袭击。檀不笑顺着气运蝗蝻之形,逐渐向自己身上靠拢,终于感知到了自身的气运之象。

    总算知道千寻师兄说的绿油油是什么意思了。玉师叔好歹是一根碧绿色的枝条从高空垂至脑后,自己的头上竟然干脆就是一片草地。是的,是草地,脆嫩的新芽紧紧地簇拥在一起,一副万物竞发勃勃生机之相,这种景象出现在头顶,着实是太怪了。更怪的是,檀不笑头上这片草地,并不太平。

    有一道巍峨冷峻的模糊黑影,笼罩在草地之上,檀不笑之所以能发现它,是因为它有一双无悲无喜的粉色眸子,十分明显。它高高在上,睥睨着下方的草地,注视着一股股黑烟弥漫,那是被玉师叔的柳枝切碎的蝗蝻。每当这些蝗蝻齑粉即将落在草地上时,就会自燃起来,产生小股小股的雪白火焰。诸般变化令人目不暇接,檀不笑还没来得及翻看千寻师兄昨晚送他的那几卷经验之谈,因此对这些变化代表着什么含义一概不知。

    顺着目光看去,灵识就感知到了属于另一个孩子的石头状气运。按理说这东西应该停留在那个孩子的头顶,不知何故却始终在檀不笑处为他指引方向。换了感知方式之后,檀不笑立刻发现自己的草地气运和这块石头,有着奇妙的联系。土黄色的石头气运之上,现在覆盖着另外两种颜色,一种是来自檀不笑草地气运的嫩绿,一种竟是来自蝗元帅的黑黄色,它的周围也在不停地凭空滋生蝗蝻,但石头气运并没有玉师叔的柳枝气运那么厉害,面对蝗蝻大军的侵袭,它一点办法都没有,任由这些蝗蝻裹挟着,在空中乱窜。

    蝗元帅一定知道这个孩子的具体位置!说不定此刻就是它带着孩子到处乱窜,但是它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檀不笑将自己的想法讲给玉师叔听,玉师叔也表示赞同。以蝗元帅的本事,它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五行宗,也可以轻松带着一个虽然古怪、但还未曾修炼的孩童离开这里。可不久前火部的曹骏发现了蝗元帅的踪迹之后,它竟然公然将自己的分身投放到了五行宗内,看起来它的目标并非是这孩子,而是另有所图。蝗元帅能分身万千,说不定是它的分身发现了这孩子,所以才造成了气运蝗蝻侵袭气运石头的景象?现在也只有这种解释了。

    真正以灵识的方式来感知世界之后,很多原本看起来毫无联系的情景便有了纽带。檀不笑就发现头顶的绿意不断向石头气运蔓延,似乎想让它也生机勃勃一般。而在被蝗蝻覆盖的那一面,檀不笑惊觉到,在模糊而遥远的某个位置,有一股昏黄黯淡的气流,也在不断地向石头气运输送。直觉告诉檀不笑,那里就是那个孩子的本体所在!虽然那个位置也在不停地变动,但与其跟在这处延后不知多久的讯息之后,不如直捣黄龙!

    檀不笑激动地将发现讲给玉师叔听,玉师叔却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没必要。我们就远远跟在后面就行了。”

    “可是……”檀不笑还想说些什么,玉师叔突然板起了脸:“可是什么?他本体所在之处,极有可能有大量的蝗元帅分身!说不定还有别的危险。是你这个毛都没齐的小屁孩能打,还是我这个医者出身的擅斗?”

    “之前在传送阵那里,一来蝗元帅并无攻坚之意,二来还有看门人帮衬,你不会以为,就凭我就能挡住一名道果之上的大妖王的攻击吧。”

    “咱们两个就是眼线,模糊知道个大概方向就行了,哪怕是跟丢了也没什么关系。我已经通知了你师傅,此事自有你师傅、宗内的太上们操心。你可明白?”

    檀不笑心底不服,此前他抓到过一只蝗元帅的分身,感觉跟普通蚂蚱也没什么两样,哪怕这些分身遮天蔽日,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厉害的。他又一直在玉堂主的保护之下,眼见得玉堂主神通莫测屠戮无数,更是滋生了对蝗元帅分身的轻视之意。他又何曾见过,即便是普通的蝗灾,也能造成巨大的损失和人员伤亡,只能说无知者无畏了。

    但檀不笑清楚,他此刻能紧跟在石头气运之后,是玉师叔带着他飞,他这个毛都没齐的小屁孩,确实没话语权。他撅起嘴,闷闷不乐地摆弄起手指。

    见他这个样子,玉师叔心知刚才说的他根本没听进去。想了一想,玉师叔无奈道:“你才多大点儿,怎么净想着往危险的地方去?”

    “你不会是觉得那孩子比你还小,也总在危险之中吧!他这次还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你也想搭上自己的命?”

    檀不笑轻轻挑眉,有些讶异地答道:“没有,我没有这么想。”

    “我是寻思着,您这么厉害,肯定能护我周全嘛……”

    玉师叔气道:“我厉害?我哪厉害了?!你连我是个什么水平都不知道。我跟你讲,那孩子是在我早春堂被偷走的,甭管是蝗元帅还是别人干的,在我眼皮子底下偷人,我却不!知!道!他们要想了结我,我都不清楚是怎么死的!”说着说着,她眼中竟雾气氤氲,险些要哭出来。

    这可把檀不笑慌得手忙脚乱,他长这么大哪里见过女人哭的,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做才好。

    “好小子,前途无量啊。”耳边忽然传来幸灾乐祸的戏谑声音,扭过头去,不是南宫乾又是何人?他周身有灰黑色的气流环绕,一手按在韦千寻的肩上,竟是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玉师叔、檀不笑的身后了。檀不笑悚然一惊,对玉师叔的话顿时信了几分,这种情况下师傅若是想取她们两个的性命,岂不如探囊取物一般?

    “你也气我是不是?不愧是你的徒弟,一坏坏一窝!”玉师叔瞪着南宫乾道。

    南宫乾却不管她,俯身在檀不笑耳侧笑道:“这么一会儿就把你玉师叔气哭啦?这可是你师傅我都没做到的事情!称得上是‘最速传说’了!”

    哎呦!玉师叔在南宫乾头上暴捶了一记,疼的他呲牙咧嘴。他捂着头委屈道:“怎么个事?他说什么了,我刚追上你们,咋啦?”

    玉师叔叹了口气,将方才檀不笑的推测言语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听罢南宫乾当即绷起一张脸,看向檀不笑瓮声瓮气地说道:“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胆儿挺肥啊。这可是五行宗,敢在咱们这撒野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修行者?你竟然还敢直捣黄龙,啧啧啧……”

    “也是你初生牛犊不怕虎,日后你道行高了,就会知道今日的想法有多离谱了。”

    “不说潜在可能的敌人吧。就说这蝗元帅,你别觉得它就是只虫子能有多可怕。你忘了昨晚的焦螟了嘛,那玩意都差点取了你的性命,蝗元帅比它可强大太多了。”

    “有件事你们还不知道吧,为了这蝗元帅,宗门至少出动了十位七重境之上的真人!东璧师伯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这消息连玉师叔都怔了一怔:“竟然出动了那么多?它何德何能,要这么多太上一齐出手啊!”

    南宫乾耸了耸肩,道:“它破坏性太大了。我和千寻赶过来之前,小钻峰那边传来消息,那个小世界,已经被吃空了。”

    “小钻峰?不是黄眠师兄去的地方吗?”檀不笑吃惊道,“吃空?怎么个吃空法???”

    南宫乾双手拢成三角,淡淡说道:“就是字面意思。丁老头的那座山,连山带他这些年未交付的兵刃,全被蝗元帅的分身吃光了。那里离戍卫堂最近,也是当下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玉师叔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它都打到戍卫堂去了?”

    南宫乾点了点头,道:“它目的不明,采用了最笨的办法硬闯咱们宗门,而且对各处的传送阵毫不理睬,反而集中火力去啃戍卫堂……”

    “拙劣至极的障眼法,戍卫堂的那位根本都没出手。看起来你们这边找到蝗元帅本体的可能性更大,所以我和千寻才过来的这么快。”

    檀不笑却关心另一件事:“黄眠师兄呢?他怎么样?没被该死的蚂蚱吃掉吧?”

    南宫乾瞥了他一眼,嘿嘿笑道:“你这么勇,都没被吃掉,你黄眠师兄又怎么可能会被吃?放心吧,他去参加择徒大典了。在那的人应该都不知道蝗元帅入侵的事儿。”

    南宫乾眯起眼睛,不着痕迹地向某个方向瞄了一眼。在此处根本看不见的一处小世界,那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五行宗的掌门勇霸正坐镇那里,本次出动的太上们也大多集中在那,还有受邀而来观礼的各势力的修行者们,五行宗各部的菁英,和通过各种途径来到五行宗渴望加入这里的有志之士。黄眠也是其中一员,他要通过打擂台的方式,来决定今后在五行宗的地位和待遇。这才是正统的,加入五行宗的方式,通过这种方式晋入五行宗的成员,才会获得证明身份的,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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