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海尊
忘年狐，白银级顶端魔兽，自然不是浪得虚名。以前不是没有人挑衅过它的威严，但结果是团灭，那可是一支足足有着四名白银斗士的冒险者小队。
可眼前这些可笑的家伙，只有两个白银初段，其余的都是不值一提的青铜，刚才通过诡异秘法召唤出母狐，稍稍折损它尊严的女人，甚至只是个木纹级别的菜鸟。面对这样一支小队，即使幻术被破除，它自然也有把握将这帮女人永远留在矿区，作为它的血食。
“阿糯！”赫蒂招呼那个移动堡垒向前挺进，自己和奥莉雅风火齐飞，从两翼发起奔袭。
阿糯吃力地迈开脚步，一点点磨蹭到战场前方，然而她马上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摆设。白狐压根没搭理她，只是飞快地绕着圈向赫蒂、奥莉雅虚晃一枪，就直接奔向后方，那里是三只待宰的羔羊。
显然与黄金猿这类膀大腰圆、凭借蛮力为非作歹的力量型魔兽不同，忘年狐走的是轻捷灵敏的路子，无论是奔跑，还是发动技能，速度都更快，也更让对手猝不及防，再加上先期就能发动的灵魂幻术，简直是无往而不利。
向来都是自己制造各种意外，魔兽这次的出其不意让小队立时陷入恐慌。“点子扎手！挡、挡、挡住啊！”鹿小道手忙脚乱，锤子差点失手丢在地上。弥乐与麦儿也脸色惨白，眼眸深处似乎也出现了死亡笼罩的阴翳。
“吼！”白狐巨嘴张开，急速射出一道黑色风刃，厉啸声中向站成一排的鹿小道三人横掠过去，如同一把旋转的黑色镰刀在收割麦田。
“光盾！”鹿小道大喝，白色光盾凝聚成形，硬着头皮守护在另两人面前，可是风刃就像割在纸上，轻易地破除防御，锐利的刃锋毫无滞涩地切割过来。
鹿小道面色泛青，一时竟没有任何脱困之策，大扁脸上的表情异常难看，说遗言般地喃喃道：“好大的口臭！”
“光明拯救！”麦儿声音响起，湮灭的光盾裂缝弥合，死死地卡住风刃，暂时阻挡住高速风旋的切割力。
“跑！”鹿小道喊道，三人向不同方向散开，勉强婉拒了死神的邀约。
挟持长风之力，赫蒂火速回援，挡在四散的队员面前，重剑带着开天辟地般的威势从上面劈来：“长风过境！”狂暴的风势从剑身冲出，不可阻挡地向前方扫荡而去。
风刃被急速摧毁，长风依旧袭来。白狐轻轻跃起，身躯在空中奇异转折，走出闪电般的轨迹，飞快躲过攻击，绕开赫蒂，往奔逃的鹿小道追击过去。
它的意思很明确：杀一个少一个！
这次阻挡它的是奥莉雅，焚火之盾燃起青烟，从侧面撞向白狐，恐怖的高温让它不得不躲避，从而让这一次偷袭再度落空。
一连两次失利，忘年狐并不能仅仅满足于冒险小队的各种狼狈，它赤红的双眼露出一丝嘲讽，背脊拱起，足下生出猎猎狂风，转瞬间形成巨大龙卷，可怕地吞噬着所有触及到的物体。
“吼！”随着一声怒吼，龙卷迅速向四周扩张，将所有小队成员都覆盖在内。龙卷中不仅是风，还有巨型风蟒来回游动，可以预料的是，一旦被卷入其中，能力强的只能自保，而那些能力不济的只有死路一条。
“靠！非逼老子出手！”当小队末日就要降临时，一个红光满面的老头儿从远处跑来，那连蹦带跳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窒息疗法！”老头儿气喘吁吁，急不可耐地双手推出一道暗灰色雾气，雾气悄无声息融入龙卷，竟然让风旋很快就停了下来，继而化为虚无。
“老师！”麦儿压抑不住劫后余生的兴奋，向老头儿叫道。
“等下再抱啊！”老头儿一脸不正经，像一脚踢出的圆球，飞速掠向震惊中的白狐，又是一个庞大的治疗光环脱手而出：“过量治疗！”澎湃的恢复能量入体，让本就没有伤势的忘年狐像皮球一样鼓胀，眼看就要撑爆。
“老头儿，别弄炸了！我们还要皮毛卖钱呢！”鹿小道似乎没什么感恩的觉悟，急忙大声喊着，赫蒂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然后向及时保护小队财产的鹿小道竖起了大拇指。
“真麻烦！”老头翻了个白眼，但毕竟住手没有继续撑爆白狐，相反又甩出一个淡棕色符文，符文化作烟雾钻入魔兽口中，老头儿嘻嘻一笑道：“灌肠大法！”
能量快速泄出，涨圆的皮球物极而反，急速萎缩干瘪。
看见老头儿手段，赫蒂眼睛一亮，对麦儿正正经经说道：“赶紧学了这本事，姐妹们以后减肥就靠你啦！”
忘年狐经此折腾难受至极，深知不是老头儿对手，正想法逃离，先前的过量治疗光环却又来了，身体再次鼓胀成球，在快要爆裂时又是灌肠大法一泻千里。
老头兴高采烈，像是不停踩着充气抽气阀门的顽皮小孩，让气球不停变大缩小，玩得不亦乐乎。来回四五次之后，忘年狐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渐渐翻起眼白，身体僵直，气息全无。
“真弱，没意思！”老头本还想再玩会儿，却被打断兴致，不高兴地嘟囔着，回头对暴发小队那帮小崽子做出个胜利的手势。
“收货！”鹿小道一马当先，掠过老头冲向那款银光闪闪的皮毛。
整个小队也就麦儿还保持着矜持，她恭敬地对老头行礼，笑道：“老师您怎么来了？”
“早来了。”老头浮夸地伸展着身体，又是下蹲又是压腿，仿佛有什么了不得的消耗：“你们太垃圾了，还来折腾老子这把老骨头！”
“这次对手太强。”麦儿深知老师的为老不尊，没有露出丝毫不悦或沮丧，平静地重复刚才的问题：“老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老头刚起身，就被收货归来满载喜悦的队员推推搡搡地挤开，鹿小道指着扛在肩上的皮毛对麦儿炫耀：“你看，极品狐皮，再怎么也能卖几百金币啊！”
“还是留着做衣服好，真好看！”弥乐乐得合不拢嘴，不断摩挲着顺滑的狐皮。
“还是拿去卖钱，现在小队经济不宽裕，还欠着房贷呢！”赫蒂认真地说道。
“那个……”阿糯开口的主题从来只有一个：“狐狸可以吃吗？”
“你们当老子不存在啊！”老头发飙了，自己刚大展神威救下了这些人不说，还给她们弄了不错的战利品，可待遇呢？一点没有！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一群小麻雀自个儿扎推聊天，完全忘了顾及鹰隼的颜面。
“这位是我老师，神社荣誉长老海尊阁下。”麦儿介绍道。
“老头儿刚才本事不错啊！”鹿小道呵呵一笑，大牙直闪：“听麦儿说，你挺会用治疗术打架的。”
“那叫战斗医官！”海尊眼一横，却发现自己的赫赫威名对这无知的家伙毫无威慑。
“谢谢你出手帮忙！”赫蒂心满意足，对战斗中技不如人的烦恼早丢光了：“既然是麦儿的老师，那你们聊聊，我们也要谈些事情。”
说着，小队又叽叽喳喳地自动拢成一圈，无非是讨论漂亮的皮毛能卖个怎样的好价钱，还完房贷剩下的钱该怎么折腾云云。
海尊没受到应有尊重，倍感失落，好在还有麦儿陪他说话：“老师，您怎么来的？”第三遍同样的问题。
海尊脸皮再厚，也知道绕不过去了，只好解释道：“老子听说你参加了什么狗屁冒险小队，不放心跟来看看，一直也没找到你们，直到听说罗奇那老家伙给一支低级小队颁发指定任务，他一脱裤子我就知道要拉臭屎，赶紧找过来，果不其然，正好看到你们在打黄金猿。”
说着，他摸摸麦儿的头，满意地赞许：“上次你表现得颇有老子的神采！”“那时您也在？”麦儿掩口惊讶道。“老子神通广大，想让你们发现不了，比放屁还容易。”海尊不无得意之色，屎尿屁不离口。
这时，鹿小道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贼坏：“老头，这玩意儿太大，我们运不出去。”她指指刚刚地上的白狐，伸出手来：“你身上有储物的魔法便袋吧，借个来用用！”
“你们强盗啊？！”海尊怒道，帮忙没感恩就算了，反过来还要给打劫，真是岂有此理。
“哎呀，当老师的也没个见面礼什么的。”弥乐也在帮腔：“麦儿姐，你说老师给过你礼物吗？”
麦儿诚实地摇摇头，眼见着老师脸垮了下来。“给你给你，以后别提这茬了！”海尊气呼呼从腰间解下一个皮质的便袋，一副认命的表情。
“呦，里面还有一大堆东西呢！”鹿小道打开袋口，小手一阵乱翻，发出稀里哗啦的动静。
“小丫头，别搞乱了！”海尊急眼了，忙喝道：“那些都是留给麦儿用的，你可别偷偷摸了一两样走！”
“哪能呢……小气！”鹿小道恢恢缩回不安分的爪子，在老头儿的严密监视下，将狐皮塞了进去，然后交到麦儿手上，最后挑衅地冲着老头儿挑挑眉毛：“反正麦儿是我好朋友，她的就是我的！”
小队完成任务就很快撤出，仿佛吵闹的鸦群离开了麦田，矿区又归于一片平静。
海尊恋恋不舍地兀自对着麦儿的背景挥着手，直到完全不见。他又在原地默默站了会儿，才对着封闭如初的矿洞口说道：“出来吧，你早就等着老子了吧。”
“确实找了好几年了，要不是你的小徒弟，恐怕还要等上一阵子。”矿洞里光影一阵蠕动，一个身形干枯的老者慢慢步出，竟如同虚空生物一般直接穿过挡在洞口的横木。
“确实好多年未见。”海尊笑起来：“不过，老子就剩这一个徒弟，心疼点儿也应该。”
干枯老者走到离对方十米远的地方停下，说道：“放屁！你那点心思想瞒谁？这趟是特意来交代后事的吧？那个便袋……”
“后事谈不上，老子没打算死。”海尊抓抓头，眼中却是一片坦然：“老子跑累了，不打算玩下去。你们不就想知道封禁的事儿吗，告诉你们就是，以后别再打扰老子啦！”
“你说……”老者不动声色，灰色眼眸像是风干的月球。
“我们一脉传承的是初代神官鹑天阁下的战斗医术，但说到底也只是医疗术的延伸罢了。”海尊说道，眼里有一丝狡黠：“所以我们没有封禁的可能，所谓禁咒，也只能依托于其它东西。”
他说的模模糊糊，但显然老者听懂了，点点头又问他道：“为什么现在肯说出来？”
“年纪大了累了呗，想找个地方安享晚年逗逗乐子，顺便养个小徒弟，享受一下老来有人伺候的日子。”海尊说着，又向小队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而且，我也不想这帮该死的小丫头再遇上什么麻烦，毕竟那又不是她们该承担的事情。”
“这点我保证，那些都是不错的孩子。”老者一笑，堪比鬼哭：“倒是让我想起当年冒险小队的光景。”
“那时候，还不都靠着老子神武，大杀四方！你小子，最多旁边看看流口水，插不上手的……”说到当年，海尊兴致又起，口水四溅、水淹七军。
“屁！你闹肚子临阵脱逃的事儿，罗奇那老小子到现在还没忘呢。”老者不屑地摇摇头。
海尊大怒道：“你这老木柴，小心老子一个过量治疗就爆了你的头！”
“你早知道，你那些东西对我没用。”老者淡然道。
海尊脸色颓然，却注意到对方的服饰：“这么些年，就你没出息，罗奇都当上总会长了，我好歹也是个荣誉长老，你快退休了还没升职？”
“时代不一样了。”老者讪然道：“现在我们这些老家伙遭嫌弃，还不如年轻人嘴皮子利索会讨上峰欢喜更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