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功德篇18

    我可不敢喝他们家的茶，这不是茶，是毒，这要喝下去不拉个七八天不算完。我终于知道没有女人的男人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了。

    我跟老长右把雪兔家的情况说了，重点介绍了雪兔姑娘们的贤惠和干净整洁，打理家务、烧菜做饭、洗衣缝补样样出众。

    这都是长右家需要的，我想。

    老长右似乎并不关心这些，听到是雪兔家这样不入流的门户，热情顿时消弭了一半，又听说她们容貌不佳，热情又减了一半。登时嘴一撇，脸色也讪讪的，显出一副看不上她们家的样子。

    他留在洞里的儿子们围拢过来，叽叽喳喳问我“她家姑娘长得漂不漂亮？”

    我只是笑，也不答话。

    老长右更在意门当户对，听到儿子们这么不争气恼火起来，也许还有嫌弃我把他看低了，连这样的门户也说给他们。他啪啪啪挨个拍小长右们的脑瓜，嘴里斥骂“一群没出息的东西！俺们好歹是二目的长右，即便是不能高攀那三目四目的，好歹也得是旗鼓想当的一目两目的才能联姻——这叫门当户对。弄个不入流的算怎么回事呢？那带出去别家不得笑话死？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妖界以肢端数目超过正常数目划分品阶，超过一个为一目，超过两个为两目……以此类推。长右有四耳，超过正常的两耳两个，因此为两目。

    一到三目为低等小妖，四到六目为中妖，七到九目为大妖，九目到十二目为上妖，上妖以上唯有一个十六目的妖尊—蠪蛭，每个山系九目以上不过一两家罢了。

    说来奇怪，人类多长了个手指、脚趾，总是要被人嘲笑看不起，叫做怪物，嫌弃的很，恨不能拿刀剁了。妖界倒好，偏偏以多长为荣，以多寡定贵贱等级，长得越多越高贵法力越高强地位越崇高。

    虽说妖界以肢端数量多寡决定等级，但说的是一族能够稳定遗传的肢端数量。一族里偶尔有一个两个多条腿多个翅膀多个耳朵，这些都不算。必须是整族都有，世世代代都有才算。

    而一般的妖，没有多出来的肢端，那只能算是不入流的普通妖，是妖界最底层，被称为“妖兽”。

    我是个特殊的存在，既不是有品级的妖，也不是普通妖。既吃有品级的妖，也吃普通妖。凭着两把伞在南山鄙视链的顶层，就算大妖的九尾狐族，和上妖的语猼訑、尚鸟付鸟也多多少少卖我个面子。

    像老长右这样当众给我不痛快的，我以往都是直接烧死，抗回山洞，拿盐腌了蒸着吃。要不是为了积功德，绝不能容他这样放肆。妖，也是讲规矩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我沉下脸来，骂道：“老东西，你头前怎么不说？姑奶奶我费劲吧啦好不容易找到一户不嫌弃你们穷，愿意把姑娘嫁过来。你们反倒挑三拣四挑肥拣瘦起来，也不看看你们配不配得上人家？看看你们洞里，又脏又臭，得有几百年没有打扫过了？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七月的天披一身熊皮，不怕捂痱子你？喝稀粥就咸菜，整个洞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什。所有家当加起来还不如人家雪兔家一个姑娘的手帕值钱，有什么可挑剔的？”水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羞愧地低头，又看见地上一堆一堆的残羹冷炙、枯枝败叶、尘土砂石头，头低的更深了。

    “三目、四目得是多瞎才会看上你们？若是有你们还用耽搁到现在？不是我说，你们除了这四只空张了无用的耳朵，腆为二目，也就名头说出去好听点儿，还有什么？人家雪兔家家底深厚，富得流油，那洞里富丽堂皇堪比皇宫，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呼奴唤婢，排场大的比四五目上妖也不差。人家养出的姑娘个个端庄贤淑，优雅大方，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打得了豺狼，算得了帐，配你们这群糙老爷们才是亏了呢！自己看看吧！”我就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事先让息临准备好了雪兔姑娘们画像甩给他们。

    老长右嘴里说着“摇光姑娘息怒！息怒！原是俺们长右山不配……”眼神可没有服软，躲躲闪闪看也不看画像，直到听到儿子们的惊呼和赞叹，最小的长右九才刚成年，还有些稚气，抱着一张从兄弟们手里抢来的画像跟他说，“爹，俺就要这个雪兔姑娘，除了她谁也不要。爹，俺就要这个雪兔家的姑娘！你要不让俺娶她我——俺就去死！”

    老长右正在恼火，闻言一巴掌拍下向他后脑勺，把他拍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画像也随之落在地上

    长右九耍起无赖，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了，撒泼似地嚎：“俺娘走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说好好照顾俺们兄弟，给俺们每人都娶上媳妇。现在媳妇都上门了，虽说模样不太好，但是倒也婉约风流，温柔娴静，看起来是能持家过日子的。人家不嫌弃我们穷就不错了，你还推三阻四，这样那样，哪里是门户之见，明明是不想给俺们娶媳妇，害怕她们来了多一张吃饭的嘴……”

    我诧异地看着老长右，想不到堂堂二目妖，连饭都吃不上，省口粮省到连儿媳妇都不给儿子娶。难怪老长右说沏茶，他的儿子们只见忙活，不见上茶，感情是说着好看的。这日子过的比我紧巴。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点高兴呢。

    老长右简直恼羞成怒，气的跳起来揍那自爆其丑的蠢儿子，打得他哭爹喊娘好不凄惨。长右九对老父亲的拳头不抵抗，因为他手紧紧抱着怀里的画像，生怕不小心弄坏了。

    我看够了戏，把手一伸，“勉强不来婚姻，既然你们不乐意，那就算了。把画像还我，我去回了人家便罢了。”

    长右九泪眼汪汪抱紧画像死活不撒手，对着我又是作揖又是鞠躬，“摇光老祖宗，先别急着回。俺们娶！一定娶！”那几只长右也坚定地点头，“一定娶！”

    我问老长右，“你呢？我给你留心了下，雪兔姑娘们还有个和离归家的姑姑，岁数也不大，甚是温柔小意，听说烧的一手好菜，也愿意再嫁，人家可是正等回信呢。”

    老长右眼一亮，口气松了不少，“俺也有？”

    我言尽于此，以退为进。

    老长右思忖半天，终于狠心点点头，“好吧！选个好日子俺跟你一起去下聘，先说好——嫁妆若是不能让俺满意这门亲事就算了，俺们当场就回来。可别怪俺不给你摇光老祖宗面子。”

    我应了。

    心里想着这一桩婚事若是成了，不光老长右家的，雪兔那边的还算一件，这就是一举两得，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