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落
李子博出机场这一路没有跟任何人说话，期间陈暮看他头发散了还以为是这人睡觉睡塌了，想让夏彭搭把手，话音刚落李子博就拒绝了。陈暮看着他要散不散的丸子头不由得吐槽一句：“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扎这种人妻发型？”
李子博懒得搭理他，男人推了推脸上的墨镜试图遮住自己发红的眼圈，他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陈暮的话。他顺着余光看向走在自己不远处的叶成页，喉咙上下滚了滚。
机场人满为患，走出来的时候李子博听见了粉丝的声音，他抬眼看去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说实话，他知道自己火，但是没想到自己那么火。他知道来接机的粉丝会很多，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多。
感觉自己下一秒要被人群踩成碎片。
叶成页走在李子博的身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经纪人也递给了自己一副墨镜，明明自己没有那么火，还非要搞出一副很火的样子。叶成页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低头走路。
可能这个世界上有一个魔咒，像是饮料瓶不盖瓶盖就一定会洒，想要找东西就在眼前却偏偏看不见，总想做的事情一定没有机会没有时间去做一样。叶成页走路心不在焉就会踩到前面那人的鞋跟跌倒一样。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叶成页只觉得自己重心下降，手上抓住冰凉的一角外套。鼻尖还没能嗅到记忆中的薄荷香就被人抱在了怀里。
一阵尖叫声在他的耳边响起，叶成页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水味，味道清淡像是草木香。他睁开眼睛看到了被自己压倒在地的李子博。
男人脸上名贵的墨镜甩了出去，黑色的大衣染上了灰尘看上去有些脏，原本就塌了头发再一次受到了蹂躏。叶成页暗骂了两声，但好在声音偏小，连最近的李子博都好像没有听到。
叶成页试图站起身把李子博拉起来，但是被这人的手紧紧环住腰部。叶成页看着李子博闭着的双眼有些着急，他轻拍了拍李子博的肩膀着急地问道：“木子十，你受伤了么？”
李子博‘嗯’了一声，他抱着叶成页的手更紧了，“心里受伤了。”
“”叶成页还想说两句什么就被陈暮拉了起来，他踉跄了两步后背重重地砸在了墙上。远处的保安正在朝着这边跑来，眼前的粉丝尖叫声扰得他耳朵痛，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像多年前的那一幕一样，他只能选择回避。
但是现在他避无可避。
“祖宗啊，你没事吧。”陈暮把人拉起来开始拍打身后的尘土，“你说你不是能躲开么，再不济扶他一把也行，怎么还抱着他一块摔下去。”
李子博的眼角通红，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因为刺眼的眼光掉了两滴梨花泪，声音有些沙哑，陈暮当时要是仔细想想，就能想到这是因为哭过的原因。
“你不懂，我想抱他。”海王发言出现了。
陈暮悄悄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人又在钓鱼。李子博转身看向站在墙边的叶成页，陈暮正在跟保安交流，叶成页的经纪人站在旁边一副冷脸，耳边粉丝的声音太杂了，有担心的，也有糟心的，叶成页在中间像是一个画面外的人，脸色皮肤都快跟墙皮一个颜色了。
李子博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墨镜走上前去拉住叶成页的手。男人的手比李子博的要小点，但是凉很多，李子博捏了捏他没二两肉的手有些心疼，“走吧，我牵着你走就不害怕摔倒了。”
叶成页的手被李子博塞进大衣口袋里，从背影看上去像是一对恩爱有加的情侣一般，叶成页看着李子博乱糟糟的头发有些心虚地问道：“我帮你整理一下头发吧。”
李子博微微低头看着他的眼睛，他知道叶成页在害怕，但是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是粉丝铺天盖地的谩骂？还是待会儿经纪人的责备？
或者是害怕自己会受伤？
他没有问叶成页，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叶成页的眼睛，看得人发慌。要不是因为刚不小心撞了李子博，叶成页真想现在就把眼睛移开。他见李子博没说话，便咬了咬自己的唇一狠心伸出手解下他的发绳。
白发在叶成页的眼前散开，李子博深邃的眉眼像是把他勾回记忆中的场景一般，在秋叶飘洒的时候，在初秋到来的时候，在街头老巷的时候，李子博青涩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糖炒栗子的香味扑鼻而来，对方的声音裹在风里传到他的耳朵里：“圆圆，我喜欢你。”
直到他被李子博牵到保姆车里的时候他才有一丝暖意，有一丝清明。
李子博坐在靠窗的位置正抿着唇带着笑意对着外面的粉丝招手。粉丝问他有没有受伤他也不说话，像是一个沉默的哑巴。
车子开动的时候，李子博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叶成页的声音。
“我可以加一下你微信么？”
李子博撩起眼皮看向叶成页，叶成页将他眼里的红血丝尽收眼底。李子博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点开软件，“你直接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不就好了。”
叶成页抿了抿唇，过了半晌才应声：“我没拉黑你。”说完他点开自己的好友列表，看着屈指可数的好友位苦笑了一下，“我换微信号了。”
“我加你吧。”叶成页举起手机要去扫李子博的二维码，李子博懒散地点开给叶成页看，扫完二维码蹦出一个个人主页。
李子博的头像很简单，就是一片白色背景上用绿色的油画棒画了一片叶子，微信的昵称也很简单，叫做【叶子收集者】叶成页滚动了两下喉结，他知道这个头像和微信名是什么意思。
小时候叶成页的名字总是会被幼儿园其他小朋友笑话，只有李子博抱着一堆奥特曼的玩具坐在凳子上，手肘怼在桌子上撑着脸一言不发。那个时候李子博在孩子堆里看上去白白嫩嫩的，再加上说话又好听，一堆老师喜欢他，叶成页只有在旁边看着羡慕的份，毕竟自己的嘴笨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讨人喜欢。
“你的名字好好听啊。”某天的手工课李子博坐在叶成页的身边看着他笔下歪歪斜斜的大字说道。这话有点突然，再加上叶成页从来没在别人口中听到过这种夸赞，现在难免有些害羞。他抿着唇忍着笑意继续画自己的手工画。
过了两分钟后，他碰了碰李子博的手指问道：“真得很好听么？”
李子博反手握住叶成页的手，呲着个大牙笑得比谁都开心，“很好听啊，感觉特别可爱。”说完他又用另一只手伸出手指点了点‘叶成页’三个字：“你看你写得圆圆的，跟你的脸蛋一样圆圆的。”
叶成页觉得这话有点怪，但是没多想，只是低着头浅笑。他抽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白纸，顺便抽了根绿色的油画棒，李子博看他三两下画出一片绿色的树叶，觉得此人特别厉害，刚准备夸两句，这副画就被塞到了他的手里边。
“现在叶子都掉光了，送你一片不会掉的叶子。”
回到家后李子博求着陈秀秀女士把它钉在自己的书桌前，陈秀秀女士捋了捋自己柔顺的大波浪卷发不解地问道：“你觉得像我在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妙龄女子能做出这种事么？”李子博看了一眼客厅的鸡毛掸子果断噤声了。
但还好李志回到家之后帮他钉了起来，陈秀秀看着白纸上的一团绿色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儿子要对这玩意儿情有独钟，直到李子博年纪稍微大了一点后才向她解释。这是自己第一次收到朋友送的礼物。
叶成页回到家之后也很开心，他掏出一个笔记本坐在餐桌前一笔一划地写着自己的名字，口字旁写成了一个圆圈，十也写得有些弯，更别提后面两个字写得能有多工整。温婉端菜的时候看到了叶成页的字不禁没忍住笑，“我们小叶写字怎么这么可爱啊。圆圆的真可爱。”
这是今天第二次有人夸自己的字圆圆的很可爱，叶成页感觉自己开心的可以直接飞起了。温婉见他这么开心的样子继续说道：“以后叫你圆圆好不好啊，这么可爱的小孩，就要配一个可爱的名字。”
叶成页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等到记忆结束的时候一阵心酸才涌上心头。曾经对自己好的两个人，最疼爱自己的两个人，变着法哄自己的两个人，都被自己逼走了。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消失在人海再也找不见。
李子博看着叶成页的微信名字愣了一会儿神，长腿踩在前面座椅的横梁上，他深深地将头埋在膝盖上，长发遮住了他的面部表情，他可以在这边小小的区域里尽情呼吸，将所有的心酸都排除在外，可是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还是红了眼眶。
他看向窗外，这个季节的叶子已经开始簌簌往下落，李子博不用开窗户都能感受到窗外的秋风，瑟得让人一哆嗦。他从包里翻出一袋栗子，手指轻轻一按便轻松剥开，甜香充斥着整个车厢。
叶成页一大早就被拽起来了，现在一点东西都没有下肚，现在闻到栗子的味道不免的有些饿，他垂下头点开微博试图刷点什么转移注意力，软件还没打开，一个温热的物体便怼在了他的嘴角。
“我给你剥栗子吃，你再叫我一声好不好？”
叶成页看着李子博深邃的眉眼，心里不由得漏了一拍。对方的瞳孔里映着自己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傻气，李子博见他不吱声便又轻怼了两下问道：“可以么？”
说是问，但听上去有很多祈求的意味在里面。
过了几秒他才听见叶成页猫叫般的细小声音，“木子十。”
叶成页不想吃栗子，他想喊，喊这个自己取得外号，喊这个只有自己才能喊得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