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丢了
林芝芝完全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又会被迫和谢远一起罚站。
她都差点忘了,今天是灭绝师太交流回来的第一天。
灭绝师太向来说一不二,林芝芝便也不再做垂死的挣扎。
几乎是熟门熟路地,乖巧地站在走廊里。
谢远一言未发,始终不近不远地和她隔了几步的距离,他背着琴,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上面。
他的眼皮微微耷拉,掩住本就不太分明的神色,视线固定到了一端。
林芝芝抿着唇,偏过头眺望远方。
不远处是层峦叠嶂的山脉,绵延不断。
似乎有缕缕青烟从中升起。
谁都不和对方主动说话。
就好像都被世间绝色的景象所吸引。
林芝芝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百无聊赖地朝下看去。
这节课陈青严他们班似乎是体育课。
他打了个哈欠,困倦地溜出操场,缩在楼下的花坛里。
按理说体育课是不能出操场的。
他鬼鬼祟祟四处观察,探头探脑地巡逻。
林芝芝朝他疯狂招手,却也不敢太用力,毕竟上回被灭绝师太逮到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或许确实有那么点默契,陈青严看到了她。
蓦得笑出声,口型似乎在说:你怎么又被罚站了。
还是和谢远一起。
林芝芝撇了撇嘴,极力给他比划:因为我倒霉。
就这样你画我猜,两人竟然就这样一来一往地聊了半节课。
忽然间,陈青严表情有些恐慌,迅速给她比了个手势撒腿就跑。
林芝芝只当他们班的体育老师查人了。
带着怒气的女低音从背后响起,“林芝芝,你玩的挺好啊。”
她僵硬地一节一节转过头去,只见灭绝师太臂弯里夹着书,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她。
“我看你衡水金卷没做够是吧?上数学课就知道整这些有的没的。”
林芝芝低头看着鞋子,这是她通常表示愧疚反思的姿势。
但灭绝师太显然不吃这一套,“本来想着把卷子给你停了,现在看来你挺闲的。晚上过来给我接着做。”
林芝芝哪敢回话。
等灭绝师太回班继续讲课后,她转头看着身侧的谢远。
自始至终,少年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淡然地仿佛就处在真空里。四处寂静无声。
林芝芝咬了咬牙,莫名有些赌气。
好像也怨不上谢远。
她长舒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口的郁结。
-
以前是两个人一起做卷子,现在变成了林芝芝做,谢远看着。
就好像以往每一次一样,他总是看着自己。
如果换做其他老师布置这类作业,林芝芝能逃肯定就逃了。
但唯独灭绝师太,她不敢。
叫家长,通报批评,一系列操作对林芝芝来说过于麻烦了。
她赌气似的,故意拖慢着写卷子。
如今谢远和她并不是同一战线的人,他是对方派来的间谍。
对待间谍,一定要秉承秋风扫落叶的态度。
林芝芝仿佛练书法一样,一笔一划都讲究落笔运势。
就等着谢远气的跳脚。
可她一抬头,却更生气了些。
谢远分明不在意。
林芝芝故意拖延的时间,在谢远看来似乎不值一提,他沉浸于手头的书页,没有丝毫着急。
倒是林芝芝率先沉不住气了。
她转着笔,倒有些心浮气躁。
因此,愈发显得谢远气定神闲。他肩膀微微塌下去,几分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校服难得不太齐整,拉链散开露出里面穿着的纯色t恤。
他向来表情很少,可此时林芝芝就是看清楚了,他眼底浅浅的愉悦。
虽说谢远没有义务提醒她,自己不过是情绪上迁怒了他。
可林芝芝就是想熬到谢远生气,然后她可以怼一怼谢远。
好像这样就赢了。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谢远也不出声催促,他丝毫不着急,比林芝芝还要淡定地等待时间一寸一寸流逝。
外面天色渐渐沉郁,光线逐渐变暗,色彩都微弱了起来。
林芝芝捏着笔,索性囫囵蒙了答案。
回家还能打打游戏,在这耗着没有结果,更没有成就感。
大题是成片的空白,选择也是不走心地连选。
如果灭绝师太抽查,这一定是一份不合格需要被加罚的作业。
但林芝芝实在不想考虑那么多了,合上笔盖把卷子朝谢远旁边推了过去。
就好像鸵鸟一样,看不见就是没有。
林芝芝把笔盒收进书包,就要直接走,只当这里没有谢远这个人。
谢远余光扫到试卷,他微顿,放下了手里的书。
伸手拿起了那张试卷。
他表情很淡,哪怕有表情的变换也是稍纵即逝。
林芝芝已经站到了门口,正要踏出去时。
那个声音仿佛带了揶揄,又仿佛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回来。”
林芝芝当作什么也没听见,放在门上的手不收力,继续朝外推去。
“你做成这样,就想应付着提前走?”
谢远把试卷压在桌面上,半靠后随意地望着她,这个动作让谢远的外套也敞开了些,冷白皮肤上精致的锁骨,被灯光打出一片浅色的阴影来。
这时的谢远应该是不好说话的、疏冷的,但偏偏
林芝芝看去时,却觉得他也没有那么生气,倒像是好脾气地在和自己商量。
她嘴唇微张,“对,应付。你要告状就去吧。”
这话说完,林芝芝心里也没底。
她既害怕谢远就这么真去了,也不愿低个头。
就是学着死鸭子嘴硬。
谁都撬不开她的嘴。
谢远轻轻挑了眉,伸手折了卷子收进包里。
没再继续询问或者威胁了。
忐忑不安的人反倒成了林芝芝,之后的几天里她都要生活在未知的惶恐中,而宣定死刑的人正是谢远。
林芝芝一咬牙,快步流星地走掉。
从楼梯口出来,晚风轻轻拂在脸上,她望着被路灯映照出的自己的身影。
一时觉得,自己也挺幼稚的。
—
今天何桂莲要加班,昨晚就多给林芝芝了一些钱,让她今天带着谢远出去吃。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这钱都属于她了。
林芝芝不太想回家,随便找了一家网吧开了一个小时。
坐下草草打了一把,烟味混杂着密闭的空气,她就被熏的头晕眼花。
对手还不停地在公共页面嘲笑她菜。
【咸蛋黄:笑死,这个人物不是有手就行】
【咸蛋黄:你玩的真烂】
【咸蛋黄:吓得你都不敢打了吧?】
这人的消息刷得很快,似乎只有游戏里能让他找到微弱的认同感。
林芝芝随手标记了他,决计等到下次上线再一并清算。
这会回家,应该就能完美错开谢远的回家时间,确保今晚不会再见到他。
林芝芝走到家门下时,仰起了头。
以往谢远即使在家,也很少会开书房的灯。
今天那户小窗却泛着萤萤的光辉,暖黄色从中透出。
林芝芝放了心。
一蹦一跳地上了楼,脚步都变轻了不少。
站在门口时她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可摸到兜里时,她的笑容便一寸一寸地凝固了。
空的,她的口袋里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钥匙难道还会长出一双小腿,然后凭空消失?
林芝芝蹙眉仔细回想,绝望地发出一声叹息。
紧接着,更为绝望地事情发生了。
隔壁的门锁轻响,谢远的面容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没穿校服,纯色的t恤外面套着一件深色外套。
双眼皮明显地翻出了褶皱,黑色的眼瞳沉淀着漂亮光彩。
他的手里拎着一个垃圾袋,明显有些空的干瘪。
谢远有洁癖,倒垃圾频繁点是他的风格。
可,怎么就偏偏碰到了呢。
林芝芝若无其事地翻找钥匙,摸摸上衣口袋,再碰碰裤子外兜。
谢远已经下楼丢完了垃圾,又重复上来。
他静静站在门口,偏头微微扫了林芝芝一眼。
从兜里拿出钥匙,开了锁。
屋里透出温馨的光色。
“进来吧。”
离何秀莲回家还有不少的一段时间,林芝芝总不能一直站在门口。
她飞快地想了想。
说不定就这么站在门口也比跟着谢远走进去受折磨强。
谢远又回望了一眼,轻嗤,“刚刚何姨打了电话,你的钥匙在她那里。”
她稍一回想,似乎是不小心把东西放错了地方。
谢远的指骨搭在门把手上,眉眼有些许的不耐烦。
现在这个情况再纠结好像也没意思。
林芝芝也不在扭捏,背着包乖乖地跟他走了进去。
谢远家里这个户型比林家的还要大些,而他却还是自己一个人住。
饶是如此,家具也没有过多的积灰,陈设摆放整齐有序。
一看就是经常打扫。
林芝芝抱着包坐在板凳上,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她和谢远现在关系又不好,孤男寡女的一起坐在他家。
一个私密、紧闭,只有两个人置身其中的场所。
林芝芝低下脸庞,盯着书包上的hellokite。
小猫咪没有嘴,大而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谢远坐在沙发上,姿势随意地靠着,脚上踩着棉拖。
他手里正拿着林芝芝的那张试卷,眉头轻蹙。
林芝芝转开了脸。
以前小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到过谢远家玩。
但都长大后,无论怎么看,这个场景都很奇怪。
“饿了?”他的语调里似乎含着嘲讽。尾音总是轻轻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