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明湖
明湖风景不错，但是却很偏僻。
四周并没有什么障碍物，所以顾明珈一眼望过去，并没有看到顾景冉。
她下意识觉得不对，侧目朝着谢蕴之看过去。谢蕴之的表情有些歉疚，顾明珈的反应很快，她一把抓住谢蕴之的手，将她往身后一推。
棍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最终一棍子打在了谢蕴之身上。
顾明珈仓促中看到一个男人，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但是她到底跑不过成年男子，身后追来的男人猛地推了她一把，顾明珈踉跄一下直接跌进了湖中，冰冷的湖水一股脑朝她口鼻之中涌进来。
上辈子的谢蕴之确实是个很好的人，数次不顾自己的安慰帮助她。顾明珈想不明白，为什么谢蕴之会算计自己。
湖水冷得要命，顾明珈浑身的力气仿佛被尽数抽走。
她试着挣扎，身体却照旧往下沉去。
恍惚之中，有什么抓住了她。
她眼前模糊一片，本能地紧紧抓住。
崔珉伸手扣住少女的腰，她双目紧闭，面颊上半丝血色没有，只是手脚乱舞，死死缠在他的身上。他拖着顾明珈往岸上去，眼见着离水面不远了，少女抓住他的手却一点一点松了。
她整个人往下沉去。
崔珉只迟疑了一小会，便揽住顾明珈的腰，一手固定她的下颌，逼她仰起脸来。
冰冷的水中，温暖柔软的唇贴上来，感觉强烈得让人有些害怕。崔珉看着顾明珈眼睫颤动了一下，他在水中低咳了一声，湖水涌入他肺腑，他只是拖着顾明珈往上游去。
顾明珈恍惚之中只知道有人救了自己。
一出水面，空气扑面而来。
她从短暂的昏厥中醒过来，隐约可看见刚刚拉住自己的人影。画面一点一点清晰起来，是崔珉揽着她，将她往岸边拖去。
又是崔珉。
顾明珈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力，却又仿佛没有那么纠结了。
“……五哥。”
崔珉微微低头，便看到怀里的少女微微蹙眉，看向他的目光有些茫然。不像是从前总是含着几分怨怼与挣扎，这样的目光看起来柔软无害许多，仿佛并不再厌恶他了。
他没有细想，侧目避开了顾明珈的目光。
落水的动静太大了，此时已经有人闻声而来。
谢蕴之脸色苍白地站在岸上，看着崔珉将顾明珈带上水面，迟疑片刻走来握住了顾明珈的手，“还好么？”
顾明珈没什么力气，只是拨开了谢蕴之的手，靠在了赶来的红蓼肩膀上。
谢蕴之的脸色更白了几分，似乎还想要说话，几个气势凛然的随从挡在了崔珉和顾明珈面前。谢蕴之看着顾明珈片刻，还是没有再说话，只是咬了咬唇。
“是谁推你？”崔珉微微侧目，看向顾明珈。
顾明珈摇了摇头，“我没看到。”
她确实没有看到对方的脸，只隐约看到了一个背影。
崔珉也不多问，只看向红廖，淡声道：“带七妹妹去车上换衣裳，这事我来调查。”
谢蕴之面色苍白了几分，崔珉这人虽然才来京都没多久，但是他一入京都便助太子搞垮了不少人。太子一贯仁善温厚，甚少造杀孽，崔珉也被太子劝解了好几次，仍旧是有数不清的人在他手里革职乃至是抄家处斩。
他这个叫法，算是承认了自己是顾家私生子这件事。
所谓男女大防，自然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顾明珈屈膝对着崔珉行了一礼，如果不是崔珉，等旁人来她可能真的已经死了。
更何况，他亲口承认她是他妹妹。
上辈子的崔珉喜欢她，故而在揭穿皇子身份之前，从未承认自己是顾家私生子顾景息。众人怕他，自然也不敢议论此事，背后却多少是有些嘲笑的。
红廖连忙将自己的外衫披在顾明珈肩头，转头去了不远处停下的车厢。
顾明珈在车内换了衣裳，一头长发却仍旧湿漉。红廖拿了干布巾，一点一点给顾明珈擦拭头发，一面忍不住有些后怕，“姑娘和谢小娘子不熟，下次可切莫与她交往了。”
红廖算是品过味儿了，顾明珈帮了谢蕴之，可谢蕴之却惹来了事情。
其中细节虽然不甚清楚，但是远离谢蕴之绝对是对的。
顾明珈觉得自己上辈子那么单纯，却能活那么久，还真是个奇迹。
“嗯，你说得对。”顾明珈点了点头，由着红廖将自己半干的长发梳起来，绾了个松散些的小髻。她整了整衣衫，扶着红廖下了车，“今日的花朝会，还有很久。”
红廖与顾明珈朝着先前的小宴而去。
此时顾明珈落水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不少人上前来说话。
不过，时间已经到了正午，漱口的汤水被侍女次第摆上来。
“今年的花朝会我开了个先河，大家会写诗的都做个律诗绝句，大家一起评说最佳的那个。”长公主笑得很温柔，她的目光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好些年不开诗会了，也不知道如今是哪位小娘子最有才华。”
顾明珈眼观鼻鼻观心，只是扫了一眼谢蕴之。
谢蕴之脸色仍旧有些苍白。
纸笔被发下来，顾明珈写了一首，便不再放在心上。
片刻后，负责评说的贵妇人都笑了起来，开口道：“今年的魁首，我们共推晋宁侯府的七娘子，令娘。”
谢蕴之没有写诗，这件事便落在了顾明珈身上。
顾明珈微微抿唇，行了个礼，众人便轻笑起来，“郎君那边写得最好的，是镇国公府的世子。”长公主低笑着看向顾明珈，“你表哥来给你送东西了。”
这话题转得太快，顾明珈一愣。
旁人却依旧喧哗了起来，纷纷看向了帘子外。
不远处的帘子外果然印出一个修长清雅的影子来，刘秉有点无奈的嗓音响起来，“驸马称长公主此处的桃花开得甚好，让我来找表妹讨一枝回去插瓶。”
一众少女的目光都落在了顾明珈身上。
有人忍不住低声道：“世子当真要和顾七娘定亲么？”
“那是自然，除了晋宁侯府，还有谁家配得上镇国公府？”
“顾七娘真的有福气。”
“是啊，那是镇国公世子……”
长公主的笑意仍旧很温柔，却带着点促狭的意思，“七娘，你还不快去折一枝给你表哥？”
顾明珈无奈，只能起身走向不远处的桃树，踮起脚来，准备随便折一枝送给刘秉作罢，长公主的嗓音又再次响起，“帘子外那棵老桃树开得花最是娇艳，你出去折一枝。”
其余人低笑了几声。
脸皮薄的已经露出了点薄红，胆子大的却开始起哄了。
“是啊，令令，你表哥特意来找你呢。”
说完还要对她眨眨眼。
顾明珈只好答应，转身朝着帘子外走去。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顾明珈看着那道帘子，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迟疑片刻还是揭开了那道帘子。
刘秉便站在廊下，他身后不远处果然有一个老桃树，开的花十分繁密，枝干也虬结欹曲，确实是很适合插瓶。
刘秉面上有些歉意，“驸马喝多了，其余人也跟着起哄，直接将我轰出来了。”他皱了皱眉，面上倒仍旧是风清月朗的，“劳烦令令折一枝了。”
顾明珈也不明白为什么长公主都出面撮合她和刘秉了。
她只是起身走到树底下，抬手想要折下来最近的那一支花。
但是……
差一点。
顾明珈只好踮起脚，试着去够那一枝花。
还差一点。
她只好试着踩在碎石上，碎石虽然不算太稳当，但也还好。
顾明珈伸手，这次当真可以摸到那支花了，她正欲摘下来，脚踝便被什么猛地敲了一下子，脚一抖往后一踉跄，险些摔倒。
但是没有。
刘秉伸手，将顾明珈拉了一把。
她脚踝疼得站不稳，虽然被崔珉扶住了，却无法站稳。
刘秉微微皱眉，迟疑片刻，扶着顾明珈在廊下坐下。少女右脚似乎无法用力，也不知道是不是扭到了。
\"唐突了。\"
他嗓音温和，弯腰矮下身来，伸手握住了顾明珈干净的绣花鞋。
“揉一揉便好了，圆圆爱蹦跶，时不时扭到脚。”他握住顾明珈的脚踝，十分熟练从容地按在特定位置上揉了揉，又推拿了一下。
饶是如此，脚踝的疼痛也消了不少。
刘秉照顾刘玉润照顾得很有经验，揉好了便起身，自己走过去折了两只桃花，递给了顾明珈一支。
“带一只回去赠给长公主吧。”他如同一个兄长那样，教导顾明珈人情往来。
顾明珈迟疑了片刻。
刘秉从前很少看到顾明珈忧心忡忡的样子，但是近来便见到了好几次。和没心没肺的刘玉润一对比，便显得十分明显。
她好像是从烂漫无邪的小姑娘长成了一个少女。
美丽而矜持，像是京都郊外的杏花。
刘秉无端想起两人本就要议得差不多的婚事，令令表妹性情温和善良，又有些娇弱。若是他娶了她，日后自然会好好珍视她。
相敬如宾，为她遮风挡雨。
他心头微顿，往前走了半步，“令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