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
事与愿违。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身后的鸟雀纷纷飞过头顶。逃命一般朝四面八方散去。
“二一……”
“她来了。”
树叶相互拥挤，缀在枝梢上惨叫。马驮着我们三人本就疲累，被树林里不寻常的动静吓着突然犹豫不前。
二一勒马，停在原地打转。
疯男人好似突然醒过来，直起脖颈，茫然四下呼唤着，“怀玉……怀玉……”
骤风突起，树冠之间哗哗作响。像有野禽在上不停攀缘。
“树上有人！”
二一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我，“他不能再等了……”
走狗刀应声出窍，光芒令人胆寒。
“你有把握吗？”
二一笑道：“去前面等我。”
我对他做了个“你小子果真有一套”的表情，驾马狂奔。把危险远远甩在脑后。
疯男人回头看瞬间被抛弃在身后的茂密树林，气喘吁吁骂我，“你也……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我当然怕死！”
“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这话里似乎有别的意思。我斟酌着，生怕挑断他最后一丝生欲。
“只有我们安全了，他才能无所顾忌自保。”
也不知他听懂没，久久地沉默后他却还我一声哀叹，“你会后悔的。”
我们穿过了一片接一片树林，日光洒在脸上。疯男人仰起头迎着太阳，“已经这个时辰了……”
“驾——”
“你瞧瞧，我脸上脏不脏？”
整个身子像朽木一般在我面前转动了一下。
“不脏。”仅仅是抽出衣袖在他脸上揉一把，他就轻飘飘差点飞出去。我及时收手，生怕给他搓死。
“没想到我能活到这个时候……”
这话忒不吉利，正要说他几句。一阵骤风掀起尘土朝我们脸上直扑过来。胯下马儿最先撩起蹄子连连往后仰倒，一个庞然大物，按头朝我们压下来。要不是我抓得紧，早被掀翻摔下去。朝后猛退几步，定神一看竟然是一顶包金雕花轿子！
那轿子打着旋直扑下来，落势极猛。刚才若不是及时躲开，此刻已经被压弯了脖子。不知是借什么力道，快落地之时，轿底生风稳稳着地。
还没等我看清楚轿子底做了什么改装，帘子突然大开，从中飞出一个人来。速度快得来不及躲闪，直冲面门。
我勒紧缰绳根本来不及跑，抱着疯男人翻身摔了下去。
马儿激烈嘶鸣，疯男人的咳声却越发微弱。
“咳……咳咳……快跑……跑……”
这人一贯爱重自己的体面，如果知道自己摔得灰头土脸，去了大抵要伤心。
刚才路上已经脏了一只衣袖，还有一只。换回一张白净的脸，也不算亏。
破阮红并不急于出手取我性命。身穿锁甲，配着武器。看来是刚杀完人赶回来，轿子底下还沾了血。可是不见疯男人说的一等护卫，说不定正在和二一缠斗。
“跟我回去。”
原来我这条命对破阮红还有别的用处？
“二一呢？”
破阮红冷笑一声，“你早点跟我回去，说不定还能在路上见到活的。”
“骟！”忍不住爆粗口，“那我要解药。”
她只疑惑地扫了一眼地上的男人，“没有解药，他服了毒，毒上加毒。有解药此刻也无济于事。”她继而冷笑道：“何况是他自己选的。离开怀玉，毋宁死。”
她如此傲慢，不骂她实在不是我的风格，“对他而言，见不到怀玉，在南楼的每一天都不过是活在你亲手打造的地狱里。比起失去怀玉，他更不想面对的不过是你罢了。”
她一点也不在意，“早知情爱就可以令人如此失智，当初也就不必费心花大力气研制毒药了。”
我堵上疯男人的耳朵眼，不妨没有手堵自己的。
“养些，二一、怀玉之类的妙人，你们还不得俯首帖耳地为我卖命？”
破阮红居高临下，把我跟疯男人嘲笑个遍。我没本事，只敢背对她偷偷翻白眼。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住嘴！”破阮红突然恼了，下死力气擒住我的手，恶狠狠道：“不许你用她的身体做这种事！”
“！！！”
她！她都知道！不仅知道我没有武功，没有记忆，还知道我不是真正的破云崖！
被人剥掉一层皮窥视的无力感再度降临。左手垂在地下打着颤，被一只冰凉黏腻的手掌轻轻回握。
“我……”
破阮红突然避开视线。
“掌门人……”侍卫三三两两徐徐从林中出来。最后一个，身上明显带着伤。“尸首带回来了。”
我被狠狠丢开，晃得我一下没有坐稳。脑袋磕在地上，正能看见护卫手上牵着一条腿。染血的布底靴，白色衬裤。衣摆全卷在身下，和石子绞在一起，擦破土地扬起粗糙的烟尘。
还没看清地上被拖拽的人是谁，一小股暖流从我头顶浇下来。身子一沉，狠狠趴在地上。两手下意识撑地，低头一看，手上原来是我的血。
“不许你，再做这种事！”几乎是咬着牙在我背后使劲，我爬也爬不动，好在破云崖的身子不是白练的。勉强撑住保留一丝颜面。
前面脏呼呼的人，“是……二一……？”
我听见自己“砰——”扑在地上，颜面是什么？
刀尖狠狠割在刀鞘上。不对，是剑。二一用的才是刀。
剑锋向着我的眼睛，威胁着虚空画了个弧。
背后的力量终于松开，空气钻进胸腔里来。破阮红的靴子移到我前面，我抓了一把被踢开。力道打在手上，像被蝎子狠狠蛰了一口。
二一就像死了似的，躺在众多破阮红的护卫身后。就在尘土仆仆，乱石纠葛的空地上两手空空，等着破阮红提剑，一步步走向他。
“三步……”
“两步……”